第26章 喜欢

顾星遥只觉得自己耳边嘈杂一片，警车的轰鸣声，警察的喝令声，还有犯人的哀嚎声，它们混杂在一起，奏出一场纷乱破碎的交响曲。远处的灯光还在不断散发出虚缈的光，映衬得小巷内的景象越发模糊，像是一副像素不够的图画，呈现一种诙谐的不真实感。

        顾星遥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楚南之身上的那片红，他觉得自己被分割成了两份，一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立在这里，一份早已飘出这份躯体，在空中不断随风漂泊。

        “先生！先生！”一名女警官焦急地对顾星遥叫道。

        顾星遥怔愣着回头看她，女警官嘴巴不停开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顾星遥一句都听不清，他的耳朵像是接触不良的收音机，随意又任性地工作着。

        一阵熟悉的薄荷清香夹杂着血腥气突然传来，然后是一个大力的拥抱，顾星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落到了实处，连带着他在空中飘散的另一半也被揪了回来。

        “小遥，你没事吧。”熟悉又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星遥怔愣着抬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脆弱又英俊的脸庞。

        楚南之眉头紧皱，瞳孔有些涣散，是明显的失血过多，他的脸上血色全无，苍白一片，却又带着熟悉的关怀和迫切，仿佛身受重伤的是顾星遥。

        顾星遥被他这副受伤神情莫名刺激得不轻，不假思索就要抱住对方，寻求一个安慰。然而，只一个触碰，顾星遥就被手下这冰凉的肌肤冻得心惊。

        好在救护车这时赶到，他搀扶着楚南之，和医护人员一起将他送上了车。在外面的时候还看不清楚，等到车内明亮的灯光下一照，顾星遥才发现，楚南之到底有多狼狈。

        洁白的长袖衬衫早已被划碎成破布，只能摇摇欲坠地挂在楚南之身上，细碎的小伤口布满对方的躯体，左小臂被划开一个长条，露出腥红一片。为顾星遥挡的那一刀位于肩旁处，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中冒出，看的人胆战心惊，最令人后怕的是，那刀伤离脖颈处只差一点距离。顾星遥手脚发凉，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后悔，他不该为了自己所谓的英雄行为，将楚南之也牵连其中。

        许是察觉到了顾星遥低落恐慌的情绪，楚南之在剧烈的疼痛导致的昏沉中强行保持清醒，不断地安抚着顾星遥，他的声音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但里面的温柔却像是要盛满溢出，直到这一刻，他仍是全身心地关怀着顾星遥。

        顾星遥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睁着一双通红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楚南之身上的那些伤口。

        楚南之的经纪人李哥和顾星遥的助理早已在医院等待就绪，李哥看到楚南之受伤模样后，不禁红了眼眶，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和人一起安排着后续的处理工作。他们动作娴熟，做事井井有条，唯独顾星遥，像是一名随行乘客，跟随着救护车到达医院后，就愣手愣脚呆在一旁，想帮忙却又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只能看着他人匆匆忙忙处理一切，独自焦急等待。

        事情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三点了，楚南之身上的伤不算特别严重，后续只要在医院养护一段时间即可。李哥和助理本想劝顾星遥回酒店休息，毕竟他的状态也着实不佳，可顾星遥却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工作，将人全部赶到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病床前，守着床上昏迷熟睡的楚南之。

        楚南之住的是vip病房，空间宽敞，墙角处还配置了一个单独小床，供陪床人员休息，顾星遥没睡在小床上，也不打算去那里睡，他搬了个凳子，就坐在病床旁。

        楚南之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往日鲜活桀骜的脸庞如今布满疲惫，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他的嘴唇干涩苍白，顾星遥只能拿棉棒给他一点点沾湿。

        医院的夜很安静，只有查房医护的脚步声会偶尔响起。病房内漆黑一片，仅有一些器械会发出微弱的光照，顾星遥趴在床边，蜷缩着身体，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看到了自己指尖的血迹，应该是在现场回抱楚南之时沾染到的。

        他蜷了蜷手指，突然感到一阵酸涩，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在对上那些血迹后，他的心被高高揪起，这与他被发现身份时的慌张不同，这是由愧疚和不知名情感所引起的不安，也是因此，它的存在感更为强烈。

        这种不安实感持续一段时间后，顾星遥就感受到了心脏剧烈皱缩所带来的疼痛，这些疼痛迅疾而又强烈，它们慢慢扩散，最终不讲道理地传向四肢。

        顾星遥没有挣扎，他手指握拳，沉默地忍受着这股疼痛，在这疼痛中，他好像明白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顾星遥一夜未睡，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他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早晨七点，太阳已然升起，只是因着这隔光的窗帘，所以病房内还是漆黑一片。

        楚南之还没有醒，他的呼吸沉稳，昨晚医生提醒的高烧也没有出现。

        顾星遥眨了眨眼，觉得眼内干涩的不像话，便侧身趴下，想要闭眼舒缓一下自己的眼睛。

        没过多久，顾星遥突然感觉到有人在轻抚他的脸，动作温柔眷恋，带着无限的柔情，他正想睁眼，却又听到楚南之刻意压低的声音，“小遥”。

        顾星遥没有动，而是静静等了一会，对方没再继续做什么，只简单的把手放在他的脸上，但顾星遥能感受到，楚南之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正在紧紧地注视着他。

        顾星遥承认自己确实情商不够，他难以理解地球人那些复杂的感情，但他不是傻子，他的头脑在昨晚不断被迫回想他和楚南之接触的那些时光，他能明白自己对楚南之来说是不同的，这份不同在最开始，可以说是金主与金丝雀这种包养关系所带来的，但是到了如今，顾星遥清楚的明白，事情已经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有些踌躇，但满心的疑惑和忧虑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他心下一定，睁开眼睛看向楚南之，无视对方的惊讶与慌张，张口问道：“楚南之，你是不是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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