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芳魂无踪
“涯哥……”。
摩诃芸初看着邬丛涯惨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容,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却只喊了一声涯哥就再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邬丛涯,你现在武功尽废,四肢的筋脉都已经断掉,已经成了个废人,你还怎么去夺别人的江山,还怎么保护你的女人,啊?”
颜慕景的语气带着几分阴鸷,一个废人,凭什么和自己争?
颜慕殇看着全副心思都沉浸在与‘情敌’争胜斗狠中的颜慕景,心中微微震惊,他一直都知道颜慕景深藏不露,却没想到自己这位堂兄的武功造诣竟然如此之高,比之邬丛涯还要厉害几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叫做摩诃芸初的女人,恐怕颜慕景不会心烦意乱之下露出破绽,刚刚他废掉邬丛涯功夫时使用的手法若没有二十年以上的武功修为都是不可能达到的。
可他分明记得,这位堂兄从小就体弱多病,每年冬天一到就要到宫外的温泉庄子疗养,也因此备受先皇的垂爱,更是因此躲过了宫中残酷的夺嫡之战。
“皇上,咳咳咳,臣愿意一死……以泄……以泄皇上之恨,但……但求皇上,能……能够饶过……芸初”。
“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跟朕谈条件?”
颜慕景从小就计谋过人,算无遗策,在那深宫之中,在二十余名皇子之中,他的出身不高,才学不是最好的,相貌也不是最佳的,在九岁之前父皇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儿子存在。
不过那又如何,他照样一步步的除掉了那些绊脚石,而自己的手上甚至没沾一滴血,如今的皇位是父皇亲手捧到他面前的。
他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平定西北叛乱、扳倒了权倾朝野的摄政大臣、整顿吏治改革土地,不过五年,大雍上下一片欣欣向荣之象,边境几个小国对大雍俯首称臣,年年进岁月月纳贡,甚至于他马上就要将自己曾祖时都没能拿回来的兵符收入囊中。
做为一名帝王他是极为出色的,也毫无遗憾,他所成就的霸业已经超越了他的先祖们。
但是,即便他成为千古一帝又如何,他连一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让他如何心甘如何不恨?
“皇上……臣有一物…。愿呈……给皇上!”
“哈哈哈哈,笑话,朕连你的命都不稀罕……”。
“此物……比臣的……命要值……钱的多。”
邬丛涯每说一句话,生命就流逝一分。
颜慕景对于邬丛涯的话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坐拥天下最为富庶的国家,物产极为丰富,大雍境内的奇珍异宝无不被送进宫中,他不认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觉得珍贵。
邬丛涯唇边含笑,深情的看了一眼还在努力挣扎但已经明显体力不支的摩诃芸初,突然两只手齐齐的飞向自己的面门,噗噗两声,原本清隽异常的黑眸顿时被抠了出来。
“涯哥,涯哥……。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别让我恨你……”。
摩诃芸初见到邬丛涯的举动再一次激动起来,刚刚这个男人亲手杀了她的儿子,现在又将她的涯哥逼迫至如斯地步,她满心的仇恨之火开始猎猎的燃烧起来。
“恨朕?难道你现在不恨朕吗?反正不管朕做什么也捂不热你的心,那么你便恨朕吧,这一生你都休想逃开朕的身边!”
若说颜慕景之前还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有理智在,那么现在他似乎抛开了一个帝王的尊面,只是一个为爱成狂的男人。
颜慕景低声嘶吼,幽深的瞳孔之中风暴铺天盖地而来。
“我的这双眸子……世人称为‘紫魂’,天下间只有两人拥有……这紫魂,那一位如今恐怕已羽化入境。”
邬丛涯双目被生生抠了下来,但是奇异的是,受到如此大的创伤,那眼眶之处竟然没有滴血,只是像两张怪兽的大口呼呼的往外冒着阴森的寒气,邬丛涯面上也毫无痛苦之色,双手捧着那对眼珠子,平常的好像就是捧着杯清茶一般。
上官凝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心中也极为的不舒服,这画面任是谁见了恐怕都难以平静,紫玉早已经捂着嘴巴扭头转到一边去了。
“紫魂?”
颜慕景听到这两个字当真面色缓和了下来。
上官凝并不知道这紫魂是什么,但是看颜慕景和邬丛涯的态度,想必这个紫魂绝不是俗物,然而不管如何这东西原本是长在人的身体上,血肉相连却就这样被生生的抠下来,不管是有什么用途上官凝从心里都是不能接受的。
“正是,皇上……对于紫魂应该是知道……的,现在……我愿将这紫魂交……给皇上,只求……皇上能够……放过芸……芸初!”
邬丛涯的气力似乎已经越来越少了,刚刚又亲手抠下了自己的一双招子,换做普通人恐怕已经死过去几次了。
不提摩诃芸初还好,颜慕景好容易被转移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摩诃芸初的身上,骇人的目光也重新回转过来。
“紫魂?没有人相伴,朕要长生何用?”
长生?
难道这紫魂竟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吗?
上官凝心中讶异,世间当真会有长生不老之事吗,不过,连重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呢!
自古以来,所有的帝王无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千秋百代,传闻上古时期还有皇帝特意抓了五千童男童女挖心掏肝炼制长生不老药,还派了无以数计的人远赴海外寻找长生的秘方和仙岛。
但是现在,颜慕景竟然会拒绝这样的好事?
邬丛涯也没有料到让世人思之如狂的紫魂在颜慕景的眼中竟然会毫无吸引力,颜慕景是个野心勃勃的帝王,这一点,邬丛涯毫不怀疑,但是他竟然因为芸初而愿意放弃千秋万代吗?
“皇上……这紫魂……并非只能让人长生,它真正的用处在于……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原本要说下去的话,邬丛涯的身子佝偻成了一只虾米,想到刚刚见到这邬丛涯时宛若化外高人一样不染世俗的飘然之姿,上官凝心中也是感慨颇深。
“哈哈哈哈哈!”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邬丛涯之前提到的话吸引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悄悄睁开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邬丛涯手掌之中那对还带着体温的眼珠子。
赫连穆宁瞅准机会,飞奔上前,一把将那对眼珠抢到自己的手中,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的便将那对眼珠扔进了自己的口中,喉结涌动两下,那对眼珠就消失无踪了。
紧接着,赫连穆宁放肆的大笑声就响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老天都帮我,这紫魂让人长生不老是假,但是却能让人的内力提升一甲子不止,如今那链子是我的了,又有了这绝世的武功,你们谁还敢不服,来啊,来啊,哈哈哈!”
赫连穆宁脸上的那个血洞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动,声音从那血洞之中穿行,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邬丛涯的手中一空,他听着赫连穆宁的张狂笑声,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时也命也!”
邬丛涯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话,之后便用那已经空空如也的眼眶朝着摩诃芸初的方向看来。
那眼眶真是恐怖异常,但是摩诃芸初似乎并不害怕,眼光之中还是带着好似春光一般的柔情。
“涯哥,芸初在这儿!”
邬丛涯的唇边荡起了一丝笑意,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他十岁那年的夏天,他在山林里采药,在一条小溪边见到了一个明眸酷齿的小女孩,白色的纱裙,墨色的头发上绑着各色的彩带。
“嗨,大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然后,就是这一生。
“芸初,涯哥带你回家……”。
邬丛涯就那么浅笑着,颧骨微微有些凸出,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些许的红晕,像是两朵绽放在枝头的娇俏桃花。
被北疆的百姓视为神迹,风云无限的北疆国师,生命的脚步戛然而止。
看着原本修长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唇边却还带着深情笑意的邬丛涯,屋中的众人神色各异。
单素羽在看到邬丛涯死去的这一刻,突然觉得很茫然,这个男人,自己曾经视为师傅视为兄长视为朋友的男人,如果没有那些算计,没有各自的地位,也许他们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邬丛涯要的是他的皇位,是推翻他单氏百余年的统治,所以他们注定要生死相搏。
他曾想过很多种邬丛涯的下场,却没一种是这样的凄惨,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心腹大患终于死了,自己皇位的威胁已经没有了,自己却为什么不觉得高兴呢!
摩诃芸初忽然不哭了,颤抖的身子突然平静下来,那漆黑闪亮的眸子还盛满着温柔。
颜慕景突然生出一丝慌张。
“锦哥!”
进到密道这么久,摩诃芸初时第一次和上官锦说话。
上官锦看着那张几乎日日入梦的面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谢谢锦哥的收留,谢谢锦哥将群儿养大,芸初此生欠锦哥的,只能来世再报了!”
上官锦一愣,不大明白摩诃芸初话里的意思,但是上官凝却是明白。
“皇上,这些年您对芸娘的好,芸娘都记在心里,是芸娘辜负了皇上的深情厚谊,以后芸娘不会再闹了,会好好的留在皇上的身边!”
“你……芸娘……”。
对于摩诃芸初突然之间的示好和服软,颜慕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这句话他等了十几年,可是为什么现在听到了,却并不觉得如何的高兴呢?
“皇上,芸娘与涯哥毕竟从小相识,又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如今他就这样死了,于情于理芸娘都应该跟他告别一下,请皇上恩准!”
摩诃芸初弯下身,十分乖顺,看着可怜兮兮,她的一只手还被颜慕景握在手掌之中。
“皇上还担心什么,涯哥如今已经死了,皇上一直不是想要断了芸娘的念想嘛,现在涯哥死了,芸娘也没有什么指望了,皇上为什么还要担心呢?”
摩诃芸初实在太平静了,可是又让人找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摩诃芸初说的话都是事实。
“皇上!”
“好吧,希望这次你不要再辜负朕!”
思虑了良久,颜慕景终于放开了握着摩诃芸初的手,如果,如果摩诃芸初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么多年自己的等待便不算是白费。
“芸娘谢皇上!”
摩诃芸初转过身,莲步轻抬,很慢很慢的朝着邬丛涯的尸体走过去,其实两个人不过是三四步的距离,但是摩诃芸初却走了很久。
面前倒的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幼时初见之时,她便觉得涯哥是她见过的最俊的男子,她对自己说等她长大了一定要嫁给涯哥做妻子。
她背着家人常常跑到涯哥的住处,涯哥很有学问,又懂药理,武功也很好,对待自己更是温柔似水,她恨不得马上就长大。
但是,等到她真的长大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婚事并不能自己做主,她是注定要入宫的,但是她的涯哥怎么办,她和涯哥约好的一生一世怎么办。
她哭着求涯哥带她离开北疆,随便去哪都好,只要能和涯哥在一起,但是涯哥却说她是个女子,名节最重要,他不能让她这样美好的女子背上一个不洁的名声,所以涯哥那样高傲的人为了她,跪在摩诃府门外三天三夜却没能打动父亲。
她求涯哥要了她,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是不是就不能进宫了?
但是涯哥依旧不肯,她只能给涯哥下了春药,她的清白只能给涯哥,只能是涯哥!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涯哥的温柔和热烈!
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掉进宫的厄运。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的一生,她真的很累了,那么多人的阻挠,那么多的挫折,好在她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涯哥。
终于走到了邬丛涯的面前,摩诃芸初小心翼翼的抬起邬丛涯的上半身,用袖口轻轻的将邬丛涯面颊上的脏污擦去,这张脸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呢!
“生不能同寝,却终于能死在一起了,涯哥,等着芸初!”
噗的一声,一把匕首从摩诃芸初的心脏刺进去,小小的女子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匕首几乎洞穿了她单薄的身子,而顺着伤口留下来的血却不是红的。
那匕首竟然浸了毒,而且是剧毒,见血封喉!
摩诃芸初是存了必死的心思!
“芸娘!”
“芸初!”
两道男声突然响起,其中一道身影飞身而起,瞬间就落在了摩诃芸初的身边,而另一道身影却只能站在原地。
“芸娘,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说不再辜负我的嘛?”
颜慕景将摩诃芸初的身子拉到自己的怀里,上官凝见过颜慕景各种各样的表情,却没有如这刻一般的慌乱和脆弱,也许他是真的爱摩诃芸初。
他拉着摩诃芸初的另一只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他刚刚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要放开她的手。
“皇上……对……不起”。
摩诃芸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了这五个字,嘴唇却已经发紫。
“朕不要什么对不起,朕要你好好活着,哪怕是跟朕闹也好,继续跟朕发脾气也好,总之怎么都好,只要你活着,芸娘……”。
上官凝不敢置信的看着颜慕景眼角流出的晶莹的水滴。
“芸娘,朕给你自由,只要你活着……”。
“涯哥……”!
摩诃芸初突然又喊了一声涯哥,迷蒙的水眸便永远的合上了。
“不,不不,芸娘,你给朕睁开眼睛,你听到没有,你不能死……”。
颜慕景疯狂的摇晃着摩诃芸初的身子,但是摩诃芸初就像是一块毫无生命力的破布一样,任凭颜慕景如何摇晃也再没有任何的声息。
但是,一只手却紧紧的攥着邬丛涯的一只手,颜慕景疯狂的想要将那两只手分开,却发现纵然他武功盖世力大无穷,却终究无法将其分开,那两只手就如同生根一样融为一体。
上官锦的眼眶通红一片,从头至尾他都像是个局外人,芸初的心里始终装着邬丛涯,看样子这些年又是留在皇上的身边,尽管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具体原因,却仍旧明白,在摩诃芸初的心里自己甚至连影子都没有留下,现在就连她死了,他都没有任何近身的理由。
颜慕景抱着摩诃芸初渐渐冷掉的身子,情绪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他将摩诃芸初的身子轻轻的放平,用手将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绾到耳后,动作轻柔的根本不像是个帝王。
“苏图,让内务总管准备一套干净的妃子服来!”
苏图面无表情的应了声是,刚要转身却又被颜慕景唤住。
“算了,准备一套大红的喜袍吧!”
颜慕景是要做什么,上官凝看着颜慕景面上的表情心中也觉得些微发寒。
苏图转身离去,颜慕景也从摩诃芸初的尸体边站起来,面无表情的重新走回到之前的椅子上坐下,但是上官凝感觉好像有些东西变了。
“赫连穆宁,龙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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