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二皇子等人回宫之后，宫里着实忙乱了好一阵。

        跟着的那些侍卫太监之中，有不少人都或轻或重地受了伤，需要休养。这多少算是小事，姑且不提。

        二皇子显见得受了惊吓，眼神都和原来不一样了。

        这孩子本来就不怎么聪明，这回吓了这么一下子，更显得有点呆呆的。皇帝见到他这样子，只觉得原本得知他平安无事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的，只得命太医给二皇子多看看，开几服安神的药吃，希望过一段时间，他还能恢复正常。

        此外就是东平王。

        虽说任何人都没看见东平王身上沾了半点尘灰，但他还是声称自己受了伤，着实动弹不得，必须留在宫中休养。

        也不知那太医究竟是真的发现他受了伤，还是收了他的银子，居然就能跟着他一个鼻孔出气，宣布东平王确实不适合启程。

        皇帝打心眼里想让东平王赶紧滚回他的东疆，可是这一次出事的地点毕竟是在京郊。皇帝自知多少也有点责任，只得许他留下。好在他既然自称受伤，当然更没必要随便移动，仍让他住在原来那小院里就得了。

        郑熙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就只是身心俱疲而已。东平王和二皇子这两位，一个是老奸巨猾，另一个需要小心伺候，没一个好相与……这两天着实把他累坏了。

        偏偏他就算回来了，也还不能像别人一样马上去休整，必须要先去向皇帝报告。

        毕竟他是皇帝的耳目，之前山上发生的事情，只有他最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就向皇帝说明。

        这是郑熙的老本行，他到了御书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皇帝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出事当晚，他与东平王之间的那段对话。

        皇帝听完了他的汇报，沉思片刻：

        “所以……在你看来，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郑熙点了点头：

        “倘若这件事真是东平王搞出来的，那他冒的风险未免太大了……况且，我们的人也一直在盯着，并没发现他们在山上提前做过什么手脚。”

        皇帝点了点头，但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是有点失望。

        倘若能够找到东平王在这里面动手脚的实证，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皇帝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将他置于死地。

        这件事想来真是可惜，不过……东平王现下软禁宫中，想来也再搞不出什么事，过几天等他伤好把他送回去，也就是了。

        东平王的事情说完，皇帝又想起一件事来：

        “裴如云近来岁数大了，许多事都力不从心，但要是就此让他回家，只怕他也不乐意。裴如云是宫里的老人，朕也不愿意寒了他的心。”

        裴如云正是现在的司礼监掌印，郑熙听他这么说，明白出了这次的事之后，皇帝有意让他接管裴如云手上的差使……不出意外的话，等裴如云一死，或者生个病什么的，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只是这样的事，当然不好直接说。郑熙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只是说道：

        “司礼监的职责确实重，倒是该给裴掌印配个帮手。”

        皇帝点头道：

        “他的那一摊事，朕有意交给你管，只是东厂这边要是换了人，朕也不大放心……总之还是由你先管着吧，若是将来遇上你觉得合适接手的人，就先记下，到时候可以荐上来。”

        皇帝的这意思是说，不仅他将要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给他，将来接替他位置的人选，也可以由他来推荐……这实在是一项很大的权力。

        郑熙跪下谢恩，皇帝摆了摆手，道：

        “二皇子那边，你闲了常去看看……这孩子看来吓得够呛，还得人多安抚。朕着实没那个耐心，你去看了，也就等于是朕去了。”

        郑熙答应下来，这时候，皇帝好像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哦，对了，太后那边，你可以暂时不用去了。”

        郑熙吃惊地看着皇帝。

        皇帝也觉出郑熙的吃惊，于是说道：

        “近来朕常常想，朕对太后……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

        这话简直不像是从皇帝口里说出来的，郑熙的疑惑并未减少分毫。

        只听皇帝继续说道：

        “昨天夜里，太后到御书房来找朕，痛斥了朕让二皇子陪东平王去祭祀孝宁皇后的行为……说起来，太后毕竟是皇家人，许多事……她也是为了社稷考虑，着实不该对她有太多抱怨。”

        所以，皇帝是因为太后昨天晚上过来，表现出对二皇子的关心，才让皇帝产生了某种……她其实是与他在一个阵营的错觉。

        考虑到皇帝最近对东平王的事非常焦虑，或许他也想趁此机会，稍微缓和一下和太后的关系，改变眼下这种四面树敌的状态。

        不过太后的举动，着实让郑熙感觉到惊讶了。

        太后昨晚……竟是主动来见了皇帝吗？！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郑熙再清楚不过。

        根据郑熙这段时间以来对太后的了解，他知道她是不会为了二皇子的性命，专门去见皇帝的。要说她是为了江山稳固，国祚绵长……那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是为了东平王，虽说她觉得，将来或许能有用得着东平王的地方，但郑熙敢肯定，如果东平王突然暴毙，她也不会有什么不高兴。

        但她还是主动去见了她最讨厌的皇帝。

        排除了所有绝对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那一个就算是再离谱，也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所以……她是为了……

        郑熙心中止不住窃喜。

        他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把喜意表现在脸上。

        皇帝当然不会去注意郑熙的表情，只是继续说：

        “……总之，近来你还要继续盯着东平王，事情太忙，太后那边……你今日过去一趟，把山里发生的事情细说说，以免她挂心，之后就用不着每天去了。”

        郑熙心中刚刚出现的狂喜又被皇帝后面的话给打压回去，他不能对皇帝做出的决定提出异议，只能说了一声：

        “是。”

        这些事情说完，皇帝摆手让他退了出去。郑熙就决定要先去孝慈宫。

        想到皇帝之前说过的事，郑熙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其中带了许多难以言说的甜意。

        她是为了关心他才去见皇帝的对吧？她是为了想救他对吧？

        虽说郑熙明白自己着实不应该得意忘形，可太后娘娘行动的目的在他看来已经非常明显，实在由不得他不得意。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憧憬，却原来……娘娘也有些关心他？

        明明只是一日没有见过，郑熙却已经开始想念太后娘娘那冷傲的面容。

        软弱的二皇子和奸诈的东平王，都由衷地让郑熙感到厌烦，只有看到太后娘娘的脸，才能稍微缓解他的心烦。

        然而不成想，等到了孝慈宫，郑熙却吃了个闭门羹。

        紫珠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把他挡住了：

        “娘娘今天身上不爽快，说是谁都不见。”

        郑熙惊讶地看着紫珠。

        所谓的“谁也不见”，大概就只是不见他。

        毕竟，平常的时候，也没有很多人去找太后，平常每天都到这里来的外人，差不多就只有他了。

        他知道紫珠对太后最为忠心，就算不喜欢他，也决计不会假借太后的旨意，阻挡他与娘娘见面。

        但是……太后怎么能不见他呢？

        她昨天晚上才冲到御书房去和皇帝对峙，就为了要确保他的安全……当然，他这么想可能确实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可是，无论如何，他可从来也没有得罪过她呀！

        郑熙笑一笑：

        “这里一定有点误会，娘娘就算不见别人，一定是肯见我的。”

        “太后娘娘说得是，谁——也——不——见，”紫珠特别地拉长声，好像故意要惹他生气，“您听明白了吗？”

        紫珠做出这无礼的怪样子，让郑熙有点恼了：

        “我也不是自己要来求见，而是奉了皇命，要来向娘娘说明之前在山上的情况……要是误了事，紫珠姑娘也担待不起吧？”

        既然郑熙提到“皇命”，紫珠也不敢不去问过太后就让他回去，只好说了声：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她转进去，过了一会儿又出来，冲着郑熙翻了个白眼：

        “娘娘让你进去。”

        在这宫里，敢对着郑熙翻白眼的人可不多。

        如果是别的人，郑熙一定会在心里记上一笔，找个机会让她长长教训。可紫珠是太后身边最可信的人，看在太后的份上，他也就不追究了。

        况且，他急着进去见太后，也没心思注意紫珠这点小动作。

        郑熙走进殿内，看见太后将手肘放在小几上，用手撑着头，合着双目。

        看起来好像是昨晚没有睡好。

        他悄悄叫了一声：

        “娘娘？”

        王度阡嗯了一声，仍是没有睁眼。

        她这模样，着实显得有些冷淡。郑熙本来怀着满腔的热情而来，此时看见她这模样，不免有些怀疑。

        难道……是他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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