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俞璟谦这人,能在这样的年纪就做到侍郎的位置,原本也绝非头脑简单之辈,只是他一听见“太后娘娘”这几个字,就开始莫名心慌。
虽然他明知道眼前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可关心则乱,俞璟谦只要想到太后,就没法不去在意。
他向前一步,眼睛紧盯着郑熙,出口询问:
“娘娘她——”
他只说了这半句,却又急急忙忙煞住。生怕郑熙看他心急,又特意编出什么来骗他。
他毕竟是吃过亏的人,在这上面,也就格外留神。
看到俞璟谦这模样,郑熙心里一面醋,一面又自以为得计,微笑道:
“别急,娘娘她还好。”
听了这一句,俞璟谦稍稍放下一点心。
既然放了心,脑子也就转得快了些。
俞璟谦想了想,道: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事,厂公拿了敕命,直接到丞相府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先来此处见下官?”
俞璟谦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人,他这点伎俩,还入不得郑熙的眼。
郑熙微笑道:
“我本以为俞侍郎对太后娘娘的事十分关心,因此才先来找您……如今看着,却原来我想错了,既如此说,那我还是回去,向娘娘讨了敕命,直接去丞相府。”
他说完这话,转身作势要走。
俞璟谦心中本来十分提防,如今见他如此就要走,却慌起来,连忙过去扯住他:
“厂公莫要走,娘娘她……究竟怎么样?”
虽说这太监嘴里谎话连篇,却也是俞璟谦唯一能了解王度阡情况的渠道。
自从王度阡入宫时起,俞璟谦便将自己心中的情意深藏,再不曾提起半句。哪怕他的业师王丞相,亦不清楚他的痴心。
偏偏此前在东厂的地牢里,他满心以为自己要死,多少有些泄露了天机,让这太监看出来,时不时就要以此来敲打他。
每每想到这件事,俞璟谦都十分懊恼,只觉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被人发觉了。
不过,懊恼的同时,俞璟谦也有几分高兴。
高兴的地方在于……这太监既然想要利用他,就必定要来和他说说她,哪怕是谎话也好,胡说的也罢。俞璟谦只是想要听人提起她。
如此而已。
郑熙心里虽然怀着妒意,不过他毕竟是昨晚上刚刚和太后有过一场缱绻,算是春风得意。
于是他此时面对着俞璟谦,也就有了些难得的优越感,便也不排斥向他透露一二:
“娘娘近来确实无事,侍郎尽可以放心。此前二皇子被困在山中那日,娘娘到御书房去,痛斥皇上轻视皇嗣,对国祚不利,皇上见娘娘如此,倒是对娘娘多了几分敬重。”
此前王度阡到御书房去痛斥皇上之事,并未传到前朝去。郑熙听了,不免为她心惊:
“娘娘她……当真如此胆大?”
郑熙点一点头,笑道:
“若是说起大胆……这还不算什么,你可知,一个多月以前,娘娘曾穿着宫女的衣服,出过一次宫。”
俞璟谦的讶异,简直无以言表。
郑熙看见俞璟谦吃惊,心道,虽说你同太后娘娘一起长大,可对娘娘的了解,却着实比不上我。
郑熙不动声色:
“娘娘出宫的理由,我不便说给侍郎听,不过我可以对侍郎讲,便是那一次,我在外头碰上了娘娘,从此……就专心替娘娘效力了。”
这话说得其实并不特别准确,在此之前,当郑熙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就已经倒向太后。
只是那日于旷野之中,太后赐予的一吻,却着实挑动了他的心,让他神魂颠倒了。
想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郑熙不自觉地又微笑起来。
俞璟谦看着眼前太监的笑容,只觉得有些刺目。
他知道这太监讨厌他,他也讨厌这太监,这件事两个人彼此都知道,没什么可掩藏的。不过此人此时露出的笑容,更让人讨厌到十分——他好像故意地在他面前炫示着什么。
一个太监罢了,他到底有什么可炫示的?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所能在他面前炫示的,也不过是皇帝和太后的恩宠罢了。
不过,那太后的恩宠到底是确实存在,还是这太监自己编出来的……却也不好说。
俞璟谦心中怀着警惕,干脆直言以对:
“厂公上次说的话,可坑得在下好苦,您又怎么能指望我这一回还相信您的话?”
听了俞璟谦的话,郑熙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关于上次郑熙说谎话欺骗俞璟谦的事……他其实并不像俞璟谦记得那么清楚。
像他这样一个人,平常瞎话随口就来,况且他事多人烦,自从东平王来京之后,各种情况一天一个变化……他整日疲于奔命,又怎么能记得住上次究竟骗了俞璟谦什么。
不过他倒还记得,上一次与俞璟谦见面之时,他还未曾下定决心倒戈。
当时他随口编些谎,试图给太后和俞璟谦制造一点麻烦……似乎也很平常。
当时他那谎话,倒也没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到最后,也不过是让他拿到手一张丝帕,为他做了个向太后投诚的凭证……不过出了那件事之后,放到现在,要让俞璟谦重新开始信任他,却是一件十分为难的难事。
如今两人面面相觑,郑熙一时也无法举出什么能让俞璟谦信服之事,只好说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
俞璟谦笑道:
“也不过刚过去数月,何以就有了这许多差异?”
郑熙一挑眉:
“东平王已然进了京城,俞侍郎难道不知道吗?”
东平王进城之事,俞璟谦当然知晓。
不过他只是个侍郎,每日都只是为着部里的事情奔忙,坐在这样的位置,对那些宗室之类的事,其实不甚了了。
他抬起头来问:
“难不成这些事,同东平王还有什么关系?”
郑熙笑道:
“看来侍郎是真的不知道——近一个多月以来,京中发生所有的事,都同东平王有关。就说最简单的,前几日东平王前去祭孝宁皇后,不是差一点就断送了二皇子的性命?”
俞璟谦又是一惊:
“厂公是说,那一次的事,并非意外?”
郑熙不置可否,只是道:
“如今东平王借此机会,赖在宫里不肯走,说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太后在宫中孤立无援,这件事,非和丞相商量不可……我看俞侍郎是个至诚君子,这才肯据实以告。”
他这样一说,俞璟谦倒是信了。
郑熙看出俞璟谦的神情变化,继续说道:
“我只求侍郎为我引见,此外的话一概不必多说,自有丞相判断。”
听见郑熙这么说,俞璟谦总算勉强同意:
“行吧……过几日我便去向丞相说,至于我说了之后,丞相肯不肯见你,却不能担保。”
郑熙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今日休沐,想来丞相也当在家,为何不今天就去说?”
俞璟谦有些为难地看向郑熙。郑熙笑道:
“俞侍郎若是觉得不便,干脆就坐本督的车去,等到了丞相府,侍郎先进去,我就在外面等。”
俞璟谦皱起了眉:
“厂公这是要……挟持下官?”
郑熙摇摇头:
“不敢,只不过,在下实在没那么多工夫等。”
郑熙的话里并没有威胁的意思,不过有些话,即使意思很平常,从他这个东厂厂督嘴里说出来,也好像是种威胁。
俞璟谦见状,明白自己拒绝不了。
他只能苦笑了一声:
“要乘东厂厂督的车子出行,着实需要些勇气。”
郑熙嗤笑:
“别人害怕,俞侍郎总不该害怕——俞侍郎连东厂的地牢都住过,还会害怕东厂厂督的马车吗?”
俞璟谦却也老实,只道:
“说来惭愧,正是因为住过,故而格外害怕。”
听他说了这么一句,郑熙对他倒有些另眼看待。不过他并未表露,只是笑道:
“在下向俞侍郎担保,一定不让您再去住东厂的地牢……只带您去丞相府,然后再好好地把您送回来。”
“不劳费心,回来的时候,我乘丞相府的车子就是了。”
郑熙倒也没有坚持:
“也好。”
于是俞璟谦就跟郑熙一同出了门。两人乘上马车,等到了相府门口,郑熙取出一张拜帖交给了俞璟谦:
“俞侍郎请进,我就在这门口等您。”
俞璟谦没办法,接过拜帖,到了相府门首,向门子打听:
“相爷可在家?”
王丞相家里的门子认得俞璟谦,知道他来相府是不必提前派人送帖子的,连忙道:
“我家老爷正在家中,俞侍郎可直接进去。”
俞璟谦进相府,问了几个下人,在书房里找到了王举。
王举见了俞璟谦,道:
“璟谦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招呼一声。”
俞璟谦苦笑道:
“学生今日来,是来替人送一张拜帖。”
听了他这话,王举有些以外,放下笔也笑起来:
“这可真是奇事,什么样的人,要劳你亲自送拜帖过来?”
俞璟谦苦笑着,将手上的拜帖放到王举面前的桌案上:
“恩师,那个东厂厂督,司礼监的太监郑熙,如今就在门外,等着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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