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等了快一个月，她的东西还是没有个影子。

        红袖知道自己的那点东西二公子不可能看得上，断不可能贪墨了，也知道二公子忙，两边路途遥远，一个月还没来到是正常的，但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还是想早早拿到自己手里更安心。

        这天，红袖正和绿衣在集市上采买需要的东西，忽然来了个人指着站在一家铺子门口的男人说，“陈娘子，我们管事的找您有点事。”

        红袖都没来得及将疑惑反映到脸上就瞧见那件铺子挂着明晃晃的“燕宝楼”，想必这位应该是二公子信中提及的管事。

        她回来之后没按着二公子说的去找这位管事，她就算去找了，也说得过去，二公子是重情重义的主子，旧日的奴婢不伺候了也帮着忙，但到底红袖心虚啊。

        私底下那些超出主仆的好处她收的理所当然，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她一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从这蛛丝马迹里边摸出俩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来。

        就是那句老俗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红袖后边跟着绿衣来了燕宝楼，管事长得敦实，莫名的就让人想起那金元宝，面相富态又和善。

        进了店，管事是按戚府内喊她的方式称呼她的，“红袖姑娘，我是咱们戚家珠宝在平城平山县这边的管事，敝姓金，名万宝，您叫我金管事就行。”

        态度恭恭敬敬，让红袖觉得自己是来接手这店似的，“金管事不必客气，我如今已不在戚府，有事您不妨直说。”

        金管事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红袖姑娘客气了，”一边引她进了门面后头，看样子是有私事要说，红袖撩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就让绿衣在外边稍微等一下。

        店内的伙计有眼色地跑去招待绿衣。

        隔绝旁人的视线，金管事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件来，“红袖姑娘，这是二公子给您的信件。”接着又把手伸进袖中摸了半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抖开送到红袖眼前。

        是一张地契。

        “我依着二公子的吩咐置办了一件宅院，您到时候可以去看看，不喜欢可以再来找我，您的那些东西已经放到院子里了，可以随时取用。”

        他又从袖中拿出钥匙，“这是院子的钥匙，位置在城南杏花巷……”

        红袖简直被这番阔绰给惊到了，满脑子，二公子想干嘛？？？他是想让全世界知道她俩之间不正常吗？？？哪有对奴婢这么阔绰的主子？？？

        但她硬是不能表现出分毫，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的样子，要有那种我，红袖，贡献非凡，二公子的命恨不得都是我救的。

        她知道越表现淡定越不会让旁人想多了。

        金万宝看红袖从容不迫地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心下暗道，不愧是二公子身边的红人，就算不在身边伺候了，待遇也非比一般。

        “可需要我叫店里的伙计带您过去？”

        “不必了，”红袖手里捏着钥匙，温声拒绝了金管事的殷勤，“金管事，我已不在戚府，您唤我陈娘子即可，更何况往后我大概也有好些事会麻烦您。”

        “好好好，陈娘子。”金管事从善如流立刻改了口。

        道了别，红袖拿了东西就领着绿衣回了家。

        “阿姐，这家店铺好华丽啊，我看了都是卖首饰的，可漂亮了！”

        “绿衣喜欢？”

        小姑娘重重点头，复又想起什么摇摇头，“我虽然喜欢，但阿姐不要花钱去买，那些东西好看，却并不实用。”

        “啊呀，我们家绿衣真是长大了，”红袖故作惊讶地夸奖绿衣。

        “哼，当然了，”小姑娘脑袋一扬骄傲极了。

        “现在不买，等绿衣出嫁的时候，阿姐给你置办一套最好看的头面，那首饰最大的用处就是把你装点的更好看，到那一日你就是最漂亮的新娘子！”红袖轻轻捏了捏绿衣的鼻子，姐妹俩对着笑起来。

        回了家，程素兰正坐在院里树下绣东西，家中现在不用担心生计了，但她也不会直接放弃了自己赚钱的手艺，这两年不用和以前那般拼了命地赶工接活，绣出来的更精细漂亮了，价格还涨了五文钱。

        姐妹俩将采买的东西收拾了收拾也坐到了树下的凳子上，绿衣刚坐下就跑进屋里，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绣活也拿了出来。

        红袖背靠在树上，仰头看树上的枝叶，俨然一副闲人模样，瞧见勤快的绿衣打趣了一句，绿衣板着小脸回答道，“阿姐，这是我赚钱的手艺，是绝对不能丢掉的！虽然没有母亲的好，但我可以练习去绣的更好！”

        是啊，红袖忽然觉着自己还是很幸运的，比之前在戚府遇见的一些一心想着嫁给主子就能享受富贵的那些人要幸运，依靠别人这种生活方式确实能衣食无忧享受富贵，但红袖总觉着不踏实，不如自己真真正正地有养活自己的路子，就像绿衣说的，自己赚钱的手艺不能丢。

        “绿衣，你想读书吗？”

        绿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迸发出光来，“想！”

        她现在其实还没能意识到识字的好处，但每次看着阿姐对着纸上那些形态各异的字自如地读出来，还能顺畅快速地将旁人说的写出来，就觉得阿姐好像浑身会发光。

        阿姐可以教自己啊！

        绿衣这才想到，这也怪不了她，在这偏僻的村落，人人知道读书识字能做大官，却并不是人人的家中都有钱来长期供养得起孩子念书的。

        上私塾，笔墨纸砚的消耗，还有博览群书，他们或许连买一本书都困难，更何况群书？

        很多人都是在小时送家中的男孩子读几年私塾，然后大部分人就不再读了，要么因为供养不起，要么孩子读书不好。

        读书有用但太奢侈，十年寒窗苦读，也未必能考上秀才。

        而能做这些的都是男子，绿衣被这些全唬住了，她下意识就没觉得自己一个女子也可以去读书识字。

        回去拆了信，信上没说什么，交代了一下把她的什么东西都派人送过来了。

        大概是过了几日，红袖才慢腾腾拿了要是去金管家所说的宅子去。

        依着信上说的，送过来的有她攒的积蓄，自己衣柜中的衣物和他赠与的一点实用的礼物。

        感觉也不多啊，怎么还需要特地买个院子放呢？

        红袖拿着钥匙打开这座小院的大门，地界也不错，隔着一条街就是县上最热闹的街，大小正适合她们娘仨住，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十分符和她的心意。

        往后做生意肯定要来县上，她跟母亲也商量过，在这买个小院，一家人搬过来住，做什么事都好照应也方便。

        红袖先去了正房，里头东西置办齐了，去了东厢房也是如此，梳妆台上多了个眼熟的小箱子，她快走两步果真是自己存积蓄的箱子，打开箱子扫了眼里面的东西，看着差不多，红袖搂在怀里。

        眼睛一扫这梳妆桌上还有妆匣，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好像东西比正房更齐啊，这么想着，打开衣柜果不其然是满满当当的衣物。

        下边还放着两个箱子，红袖蹲下身打开，这里面放了一套头面？再打开另外一个箱子，放着叠放整齐的正红色面料的衣物，上边花纹绣样十分精细，还没看清全貌，她无法控制的心脏一紧，想起二公子有一回特地嘱咐自己留一匹正红料子。

        该不会拿来做这件衣服了吧？

        这件衣服该不会是嫁衣吧？

        好奇心驱使她放下搂在怀里的宝贝积蓄，将衣服取出展开。

        真的是一件嫁衣。

        得出这个结论，红袖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说不住是什么滋味，二公子为什么要送自己一身嫁衣。

        是觉得以她的绣活实在没办法靠个人的能力绣好嫁衣，所以一手包办了吗？

        ……倒也不必直接细节到这地步。

        把嫁衣放好，她又去了西厢房，只有置办好的家具。

        院子里还有间放置东西的库房，上着锁，她拿另一个钥匙打开了。

        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红袖随便打开了几个，有放布匹的，有放不太值钱首饰的，也有放笔墨的，感觉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确实都是用得到的。

        就是大概二公子对“一点”应该是有一些误解。

        经过红袖的一番检查，东西齐全，收拾几件衣服就能过来住。

        但红袖现在心里头有点复杂，她本能地有些抗拒，不想收。

        要说这些东西对二公子来说不算什么，这些东西换成银票，她是非常乐意收着的，但变成一座宅院和宅院中无处不在的生活用品，就让人觉得有些微妙。

        她不好描述这种感觉，自己拿了钱也是要换成这些自己生活中用的这些物品的，现下岂不是省却了自己的麻烦，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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