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pisode.2
人民警察理查德格雷森在半夜三更接到了弟弟的夺命连环call。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一句“我们家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姐姐吗”而从沙发上摔下去，却因为提姆用心爱的咖啡杯套装被残忍打碎般的语气而差点崴了脚，随后又因为对方紧随其后的一句话而差一点点忘穿上衣就要从家里出门。
提摩西德雷克郑重道：“她现在就在警察局，你能来一趟吗？”
作为第一位被韦恩家收养的人，格雷森其实留有一部分对于“姐妹”的记忆，这些朦胧而模糊的影像被他在回哥谭的路上翻了出来。
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八岁男孩能记得什么呢？由于并不喜欢外来者，他和“姐姐”的活动时间大部分是错开来的，不知是他下意识躲避对方逼仄的目光，还是那个女孩自己选择眼不见为净。
布鲁斯有意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但那段日子哥谭犯罪率一路飘红，他好像还和“姐姐”吵过架——对方把一头黑发染成了一点也不“韦恩”的浅金色，于是父女关系继续恶化，而格雷森这个知晓秘密的人更是被列为布鲁斯偏心的罪证，和好之日遥遥无期。
就算现在看来，格雷森依旧无法赞同布鲁斯的决定，不告诉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就是哥谭的义警蝙蝠侠，这种单方面的控制欲和过保护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可惜他们再也没有谈起此事的空闲，在莱贝卡韦恩的某次生日后，格雷森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比自己大上三四岁的“姐姐”。
距离当时已有十五年，若不是提姆说起，格雷森自己都会遗忘这段不甚清晰的过去。这十五年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对此三缄其口？又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警局？……类似的疑问在青年内心盘旋不去，以是当他下了出租，看见同样焦急的弟弟在门口来回走动时，自己没意识到地松了口气。
“迪克！”注意到向来早熟的提姆终于放松了面部肌肉，韦恩家的大哥带笑迎了上去，和对方交换一个大大的拥抱。
哪怕再怎么聪慧早熟，他还是个高中生呢。
简单寒暄一番，兄弟俩踏进警局大门，他们直奔局长办公室，却没想到率先遇上了调来相关户籍证明的助手，迪克和他也算认识，便自作主张要来了平板，和弟弟一起翻阅上面的信息。
严格来说家属有知情权，他们并没有违规。
“十五年前的保密实验，负责人是维克多弗里斯。那不是……”
提姆说着和大哥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未尽之言是什么。要说维克多弗里斯，最出名的并不是他的低温学家头衔，而是对方在一次事故后变成了哥谭的超级罪犯急冻人。
义警蝙蝠侠与其可是老对手，而现今这份刚刚从资料库拍来的纸质证明照片则像一根红笔，毅然在两人关系线上画了一个问号。
“这说明不了什么，”迪克按住弟弟的肩，“那个人的想法连我都不能说完全了解，更何况十五年前弗里斯还不是急冻人。”
话是这么说，但芥蒂感仍扎根在他们心中。
如果不是昨天的案件，布鲁斯和阿弗究竟要把同为家人的失踪瞒到什么时候？韦恩家的孩子们又不是普通人，他们受蝙蝠侠所训，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结果却不如外人了解得更多，更别想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一位超级罪犯。
疑云在脑海中翻滚，但无论迪克还是提姆都没有第一时间质问布鲁斯的打算。一是对方现在正在别的星系执行任务无法联络，二是他们决定相信。
相信布鲁斯会和他们解释。
“剩下就是体检和就读学校之类的琐碎信息，身高年龄……”不知何时已是提姆掌控着平板电脑，似乎想起什么，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迪克，她怎么没有以前的学籍证明？”
“布鲁斯那时候满世界跑还带着她，的确没余地上学。”迪克下意识接口，抬头才注意到弟弟的眼神有些惊讶。
也对，要他来想象才二十出头的布鲁斯背上包着一个婴孩爬雪山……那画面着实太过美丽。
要是再结合这位女性的年龄细想……两人都无法把未成年就搞大女孩肚子的人渣和一向稳重而冷酷的蝙蝠侠联系在一起。
所以还是不要深究为妙，起码亲子鉴定是真的，布鲁斯早年也确实和某位外国的贵族小姐有过短暂婚姻。
达成共识的兄弟再次对视，都发现对方的肢体格外僵硬，默契地转过头，假装若无其事。
“总得见面的，迪克。”
被推去打头阵的一霎那，迪克很确定提姆就是想拉个垫背的，才打了他的电话。
腹诽还未结束，他面前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却从里面先打开了。
他猝不及防和她四目相对。
冷漠又傲慢的“姐姐”。
根本不把他当做家人的莱贝卡。
即使是本人也会震惊于被填充了细节的记忆是如此栩栩如生，她就和当初一模一样，宛如恰巧撞入琥珀的飞虫，跨越了光阴鲜艳如初。
只是迪克再也不用抬头才能看见她昂起的下巴，这回轮到对方仰视自己了。
意料之中，少女根本没有认出眼前的青年曾经和自己相处过：
“你就是代替布鲁斯来接我的人？”
她用那双和父亲如出一辙的钢蓝眼珠将他上下扫了个遍，嫌弃立刻浮上眉梢，“怎么都不好好穿衣服……这是什么垃圾袋？你穷到连二手市场都逛不起吗？”
走廊的窗户倒影出迪克的侧影。其实他穿得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时间紧迫，没注意到卫衣的下摆有一点束在了牛仔裤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就把它揪了出来，如同幼时扣错了纽扣就会遭到对方的嗤笑一般。
而莱贝卡韦恩也没有等待答复的意思，她一撩卷发，像只小羊羔那样矮身一钻来到走廊上，瞬间锁定了在场的男二号。
少年被她盯得越来越尴尬。
“还行吧，脸都凑合能看。”
然后收到了这样的点评语。
时值初冬，但她依旧穿着一身夏装，裸露的四肢冻得红通通的，这本该是令人怜爱的画面，但少女挑剔的眼神和居高临下的神情……怎么看怎么不爽。
在场两人都不是会和她计较的个性，提姆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缓和气氛：“你好，我是——”
“打住。”
可惜莱贝卡根本不想给任何人台阶下，她冷冰冰的蓝眼睛一扫过来，令他顿时想起另一个家庭成员——好歹她没有一上来就刀剑相向不是吗……
“我们的雇佣关系可没有结束，别试图套近乎。”少女踏近一步，高跟鞋的声音干脆利落，“你们公司是怎么培训的？这么重的黑眼圈，细看领口还有咖啡渍，你是刚和咖啡店服务员上完床过来的吗？”
言罢，迪克仿佛听见了弟弟脑海里那根筋崩断的声音。
只是始作俑者没有再给他们任何开口的机会。这个盛气凌人的羊毛卷突突完就走，一边盖章定论：“行了，看在布鲁斯一番心意的份上，你们两跟上，该给的我照样会给。”
就如同一阵肆意的龙卷风，根本不在乎自己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不由分说按住了弟弟想要掏蝙蝠镖的手，莫名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的迪克终究摇摇头，低声劝道：
“她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一觉醒来家人都不在身边……即使是这种个性的女孩也会不安的。”
“老哥，她都快三十了。”
“……你看她那张脸像吗？冷冻前她最多十几岁。”
相顾无言的兄弟俩似乎在彼此眼中都看见了棘手二字，并且联想到了另一个棘手的亲生子。
能怎么办呢？怪韦恩家的基因太有个性吗？
想通这一点，两人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而话题中心的莱贝卡可不像对方说的那么“不安”，事实上她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具体的感受类似喝大断片了结果发现自己衣衫整齐地躺在路边，没被拍小电影也没被捡尸，除了自家老爸又出差这点比较烦人以外，她适应得很好。
托当初没学会走路就跟着布鲁斯到处跑的福，这姑娘对于新环境的接受速度堪比闪电。她还用小费拜托一位女警官找张没拆封的厚毯子，又顺便买下对方的化妆品，等慢吞吞的“保镖”们找到她的时候，莱贝卡正坐在女警官的位子上一边听对方讲解十五年后的新产品一边给自己画眼线。
她丝毫不觉自己待在这是妨碍公务，用十分钟结束战斗，顶着更加凌厉的眉眼瞟过全场——接着为一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定了相当丰盛的夜宵。
这一举动直接导致不少先前还看她不爽的警员们柔和了脸色。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问莱贝卡是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道歉，那只会得到她狠狠的嘲笑。回到哥谭这几年她别的没学会，倒是把老爸去哪儿都要说上一句“全场我买单”学了个十成十。
警局买不了单，只能请这些饭桶们吃点好的。
她挥手示意等在一旁的“保镖”们离开，心里却藏着疑惑。十五年说短不短，但戈登是怎么熬死那几个贪污成性的上司自己当老大的？
很合理地怀疑对方可能买凶把那些人都干掉了。
毕竟这里可是哥谭，难不成她还要猜一个好心人收集了那些家伙受贿的证据然后交给戈登的白日梦吗。
少女裹紧了粗糙的毛毯踏出警局，不成想见到了一辆记忆里的黑色轿车。
熟悉的老管家就站在车门旁向她微微欠身，他好像老了，因为她从没留意过对方到底有多少皱纹和白发，可是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又和十五年前没什么两样。
身姿很挺拔，衣服也非常整洁。
于是莱贝卡反射性地抬手回应，走过去抱怨道：“这条毯子难闻死了，比戈登有老人臭的大衣还难闻。”
老管家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有那么几秒她以为对方会不顾礼节地拥抱她，但最终阿弗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起来。
“我已经为您挑选了一部分这一季度的成衣，等天亮了就能让人送过来。”
“……毕竟送货公司都知道晚上是休息时间，”这种对话过去也发生过无数次，“十五年了你的机器管家部队怎么还不把你抓回去。”
莱贝卡没指望对方理会她的讽刺，然而她钻入后座，忽然听见老人补了一句：“欢迎回家，莱薇小姐。”
仿佛一柄小锤敲了一下她的心门。
来不及理清这刹那的感觉，她又听见阿弗不停顿地向本该离开的“保镖”们问好。
“你们也赶紧上车吧，迪克少爷，提姆少爷。”
……等等。
被这个名字撬动记忆，少女猛地看向那两个黑发蓝眼，福至心灵般理解了对方的身份。
终于被“姐姐”纳入眼底的青年和少年迎着她刀割般的眼神，一左一右把娇小的少女挤在后排中央，露出的微笑就好像在报复她见面时的轻慢。
一个妖艳贱货来抢她爸爸不够，又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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