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组团看笑话

何温温只是看到跪在堂上的背影。他腰背挺直，脖颈半仰，虽然是跪倒在地，却不显丝毫颓态。何温温心道：还真是方头不劣。莫非这种扞格不通的性格，也是少阳宗一脉相承的传统。比如鲁良，比如这堂上的铁面邵飞鸾。若是头上挂一副明镜高悬的匾额，他就能直接改名邵青天。

        邵飞鸾丝毫不客气，对跪着的人甩出手中两半符纸。“方诚，你自己看！”

        何温温跟着赵肃征站到前面，才看清这叫方诚的人。他面容白净，额宽鼻直。鬓角的发丝如弯曲水草垂绕在耳畔。在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卷发还真与那叫花子满头的锈发一样让人印象深刻。可那叫花子的五官却是被灰糊了几层，若问长什么样子，非得刮下一层墙皮才看的清。所以，除了头发，何温温还真不知道那叫花子长了个什么模样。

        方诚眼睛不眨的看着从眼前飘落的黄色符纸。面不改色的垂首道：“请邵长老明查！我今日并未下山！”

        赵肃征拧眉盯着方诚。

        在何温温看来，堂下跪着的方诚与堂上站着的邵飞鸾，像是两只好斗的蟋蟀，试探着进攻，只看最后谁嘴硬。

        “飞鸾！”又有一人从外面急急闯进来，一身灰色短打，绑腿的布鞋。步子迈得粗阔。一双眉毛斜飞向上，双目如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他进来便对着堂上另外三位长老直摇头，定是什么事情没办成。

        邵飞鸾看到，冷笑一声走到方诚跟前：“你以为毁了证据，我便什么都找不到吗？”

        方诚抬头直勾勾的盯着邵飞鸾：“还请邵长老明查！”还是这句话，他竟然也不做多余的辩解，不知是觉得清者自清，还是认定他们就翻不出证据来。

        “修士画符，即便是一样的符图，起笔收笔之处，运笔力道的不同总是有差别的。你为了追求一气呵成之感，习惯在转折之前蓄积真气，遇到涩滞之处，也要强行贯通！方诚，我不冤枉你。”邵飞鸾翻检着符纸，从里面抽出五张。“这些我敢说是你画的。”

        方诚仰着头与邵飞鸾对峙片刻。忽然收回目光，盯着自己膝下的地面，前面不足十步立着邵飞鸾的脚。自己的头不过与他的脚平齐，还真是讽刺。他的脑袋，原是比不过另个人脚底的一块泥。方诚连泥也不是。他抬起头来的瞬间，何温温从那茶色淡眸中捕到一丝敌意。忽然觉得后背发凉。可再细看方诚，却见他已经神色如常，何温温不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方诚跪在地上依旧是那句话：“请邵长老明察！”

        查当然是要查的。只是邵飞鸾没想到方诚如此嘴硬。以往犯错的弟子，可不想他这样难缠。

        “邵长老，无量宗的李归鱼和南荣奢求见！”只见一个弟子飞跑进议事厅，拱手禀告。邵飞鸾面色不愉，扫了一眼赵肃征与何温温。无量宗像是组团来看笑话的。

        这种指责，赵肃征自是当做看不见。何温温有样学样，端着一副小公鸡跳屋顶的架势，不要问，问就是自命清高，光明磊落。

        邵飞鸾脸色铁青：“让他们门口等着。”这赵肃征来看热闹就算了，难不成还想把少阳宗这点家丑闹得人尽皆知？”

        “长，长老！”来通传的弟子见邵飞鸾如此气势，一时支支吾吾，下面的话竟是说不利索。

        “有什么话，说！”姚飞鸾烦躁的看着那个期期艾艾的弟子。这姓何的小姑娘进无量宗不过半年，看人家那气度，再看看这个被自己吓的打哆嗦的少阳宗弟子。真憋屈。

        通传弟子没想明白，自己不过是来通传一句话，哪里就能惹得掌刑长老如此不悦。何温温不免替这小弟子默哀，谁让他出现的不是时候。

        这小弟子受的罪源于邵飞鸾那岌岌可危的面子。

        小弟子脑子里如一团浆糊，只怕他一个不高兴，再罚自己抄宗规。越发结巴起来：“无，无，量宗，李，归归，鱼说，说”

        “说什么？”姚飞鸾更觉得这弟子丢人。

        通传弟子打了个哆嗦：“说，说，说他，他”

        姚飞鸾恨不得伸手过去把他的舌头捋直，可也不能守着无量宗与南乐的人罚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窜起的火苗：“他怎么了？”

        “不如让他把归鱼，阿奢带来。邵长老好一次问个清楚明白。”赵肃征语气淡淡的提议道。

        邵飞鸾被这句话堵得脸红脖粗，何温温暗自嗟叹自己这小师叔果然擅长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邵飞鸾纵然再不愿意让无量宗的人看自己宗内的笑话，可也知道今日有诸多修士目睹了事件经过，此时怕已经闹得天下尽知。少阳宗的面子都被方诚这小子丢完了。愈加气急败坏：“把人带过来！”

        南荣奢能找来，何温温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与赵肃征算是无故失踪。况且今日这事，又惊动了勘星司，他们的行踪自然是瞒不住的。可是李归鱼怎么来了？

        何温温自从见了青铜面具人袖子底下的那只铁手，便总想起李归鱼的半幅残臂。尽管，她知道，这是毫无根据的无端揣测，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当李归鱼真出现在眼前，何温温有懊恼自己真是想岔了。归鱼师兄不过是嘴贫了一点，看他见到自己一副见牙不见眼的状态，哪里就真的能做桑蛮祭司。出乎意料的是贺墨安这只花蝴蝶竟然肯抛下天清宗的似锦繁花，强行跟来了。他看到何温温，便不管众人目光，径直向她走来。“温温，这窃贼偷了百花杀，又来偷你了。忒不像话！”

        这根窃贼的耻辱柱还真是立得稳如磐石，萧练听了，对着贺墨安翻了个白眼。“何姑娘是我南乐王妃的座上娇客，不信你问仙长，何姑娘可是自愿跟我回去的！”

        赵肃征可不耐帮他作证，冷冷道：“萧侯爷倒是要记得她是客。”

        萧练不傻，听得出来赵肃征的弦外之音。是要告诉自己，改日转圜的时候，不要为难她。

        萧练与赵肃征目光相接，两人都闭口不言。何温温站在两人中间，只觉头皮发麻。这是什么眼神较量，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

        只有贺墨安个缺心眼还往中间挤。只见他挤开萧练站到了何温温身旁。“温温，我在路上听说，少阳宗卖假符，假丹，假法器。你们是来打假的？”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让少阳宗的几位长老听到。四人恨恨的瞪向他们这边。话虽不是何温温说得，可最后也是受了无须之祸。倒是有点明白方诚打死不认错的心态了。

        议事厅里难得的热闹，而方诚依旧光杆流离佛一般，形单影只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李归鱼上前两步，掏出了一张符纸。

        “招祟符？”邵飞鸾没想到李归鱼带来的竟是这个。“这从哪儿来的？”

        “这是乌城勘星司查获的。他们觉得不对，便派人送到了无量宗！师父已经赶去了乌城。他让我把此符带给小师叔！让您务必去一趟！”

        乌城。施家所在的地方。赵肃征听了李归鱼的话，没有迟疑伸手拉过何温温一起踩上了云头。

        留下李归鱼瞠目结舌。什么时候小师妹与小师叔如此亲近了。而周围的人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连邵飞鸾都没表现出丝毫的讶异，随手从地上拎起了方诚，也御剑而去。

        萧练本想一同前往，南荣奢与李归鱼相视一眼，同时伸手把他拦下“乌城的事不用银甲战神操心！”

        萧练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两位与我一起回客栈，等着你们的小师叔与小师妹？”

        “谢谢萧侯爷招待！”贺墨安此时冒出来，对着萧练笑逐颜开。

        “贺公子这巡防使的差事都不要了，整日跟在何姑娘身边打转？”萧练看他一眼。。

        “上差哪有娶亲重要。我这么些年，可就遇到一个这么可心儿的人。怎么能随随便便放手呢！”

        “贺墨安你别胡说八道！”李归鱼听不得他这么编排何温温。出言警告他。

        贺墨安像是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的看向李归鱼：“难不成你也要跟我抢！”

        李归鱼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白他一眼：“贺公子你少把在京都的做派带到宗门来。”自从何温温在鬼婴骨钵里救他一回，他便把她当做亲人一般。“南荣师弟，你也管管你这朋友！”

        萧练只觉这是一锅烂粥，而何温温就是竖在锅边的勺子，搅得这粥越来越稀烂。忍不着揉着额角，南乐上神怎么会选这样的人来唤醒三万神兵。

        萧练口中的这把烂勺子，此时正老老实实的呆在赵肃征身边。回眸看着身后只跟来一个邵飞鸾，且他手里提溜着方诚。身边倒是难得的清净。

        “小师叔，叫花子李不言会去乌城吗？”

        赵肃征立于云头之上，心下纳闷，她为什么对李不言如此感兴趣。眯眼看着她的侧脸。

        何温温抬头正碰上他这般危险的眼神。“小师叔！”软软的唤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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