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与众生

未来的南乐王亲自在城门相迎。后面站着一位身着紫衣，眼神锐利的男人。他在盯着自己打量。

        何温温倒也习惯了，大部分人见自己第一面的时候，都是这个眼神。她不甚在意的对着那人微微一笑。

        很快她便知道那紫衣人姓萧名练。傍晚，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遣人送了一只精美的白玉发簪过来。

        首部是凤鸟状卷云纹。何温温诚意推辞，送东西的下人却诚惶诚恐：“若是姑娘不收，小人定会受罚！”跪在地上稚嫩的孩子，不过十三四岁。她怎么忍心让这孩子因为一根簪子受牵连，伸手接过：“我自己还他！”

        罗开，玲珑饶有兴致的围过来，嘀嘀咕咕的问她，跟这人到底什么关系。

        何温温笑道，不过又是一个认错人的男人。

        罗开恍然，玲珑同情。毕竟好好的姑娘，但凡没病，都不愿意做替身。

        柳如霜心事重重的往外张望。关于她与扈江离之间，妾有情郎无意的故事，早已是人尽皆知。这世间的男子有什么好的，何温温看看身旁的一个，不禁叹息。

        半夜，她爬上了南乐王宫偏殿的屋顶。宫灯高悬，树枝都绑了锦缎。他封王之后，便是大婚。听说娶的还是南乐唯一的女将军，慕容娇。不禁为观景台上的倩影遗憾。

        柳如霜的斗篷挡不住夜间侵袭而来的寒意。她的情意，在此情此景中，只剩了落魄。人落魄也就罢了，连情意也落魄。

        柳如霜握紧手中的剑。非要问一个明白：“你爱慕容娇？”

        扈江离沉默良久，呆望着远处来回巡逻的护卫。笑道：“当然！”

        柳如霜一败涂地。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彻底颓丧她裹紧身上的披风：“你娶了周娇，左翼军便收入囊中。恭喜你终于能抗衡萧练！”

        扈江离背对着她，脊背挺直。“如霜师姐。我很小的时候被送进无量宗，你可知为何？”

        柳如霜的羽睫微微翕动：“我记得，你刚到无量宗的时候，不过八岁，却主动要求练习辟谷之术。”

        扈江离似乎也被遥远的回忆打动，“你怕我饿，半夜给我送馒头！可第二天，你发现馒头被埋在了黎长老的枣树下面。为此你还大骂了我一顿！”

        “黎长老生气的问你为什么，你说我没安好心，在馒头里面下毒。”柳如霜喉咙哽咽。

        “师姐对不起！”扈江离为什么感到抱歉，为馒头还是为其他。

        点点星光下，曾经的青衣早已换成了金线绣锦。柳如霜心头不甘酸涩夹杂。“你当初执意把火云石纹匕首交给她，是因为什么？”

        夜空宛如一个巨大的网，网住了所有的回忆与喜怒。最初，不过是因为她像他，孤立无援，战战兢兢。再后来，不过是想利用她。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不仅唤醒了珵煜神尊，且逼萧练交出了左翼军。他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师姐，那个人岂是我能肖想的。”

        凛然的眉眼深处，尽是肃杀之意。当年的何温温以为他是一个正义少年，怕也是看走了眼。柳如霜的心剧烈的跳动，一时却也分辨不出来到底谁更可怜。

        她握着剑，走下台阶。远远屋顶上，坐着的人影，更像看戏的观众。柳如霜自嘲一笑。

        在这样的夜空下，何温温诧异自己竟能看到她惨淡的笑容。

        扈江离孤零零的站在观景台上。这是南乐王宫最高的地方。可他明明到过更高更好的地方。石桌上摆的果盘，扈江离拈来一颗，不免失望，没有一种能比得了九重峰上的枣子。

        何温温从屋顶跳下来。不甚明白，为什么南乐王也不开心。

        转过弯，又看到了另一个失落的周游。失魂落魄的男人抱剑倚在墙角，突然开口：“喝酒吗？”

        何温温诧异他竟会邀请自己。“一笑泯恩仇，我就陪你！”

        周游呵呵的笑，眼里却尽是失意。“好！没想到最后只有你肯陪我！”

        南乐王宫不缺躲起来喝酒地方。两人坐在一方石凳上，各自饮了一口，果然清香绵醇。二人相视一笑，只觉此时奇妙至极。

        周游不胜酒力，浅浅几口，便成话痨。却是三句不离他的如霜师姐。何温温熏熏酒气的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

        周游听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她死心了，便能看到我了吧！”

        “你不怕她也像你这样！”

        “若是这样，我也陪她！”周游抬臂又灌一口。

        她晕晕乎乎似落入了一个怀抱。何温温抬头，这人的长相与她朝夕相处的男人可真像。酒喝得多了，便易口渴。经脉若着了火，心摇神荡，春上眉梢。面前的男人皱着眉。

        何温温伸手描摹男人的眉眼薄唇。惊叹一声：“美人！给本君倒杯水来！”今夕何夕，她又是谁？

        水杯擎来，何温温扶着美人的手腕，饮下一口。潮润生香。如此美味自是要与美人分享。舌尖相触，果然生津止渴。

        烛火明明灭灭，轻微的喘息犹如灯焰燃烧。

        她只顾往前靠得更近些。半合星眸，花面尽染桃花色。身体被酒蛊惑，只剩了本能的饥渴。

        何温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明白昨日自己定是喝多了。待看清周围房间的摆设，大惊失色。自己是在赵肃征的床上。

        而赵肃征此时却在椅子上闭目眼神。关于昨晚，发生在床帷之内，以假乱真的春意摇荡，热情缠绵，定是一场梦。

        否则，他怎会离自己这么远。只差脖子上挂串佛珠，便能念阿弥陀佛！

        赵肃征听到动静，睁开眼眸。竟还能打趣她酒量不行却还不自量力。

        事实摆在眼前，何温温无力反驳。又碍于自己昨晚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场春梦，心思便更微妙了。她常把众生一貌挂在嘴边。可如今的世人却有了两张面孔，便是他与众生。这佛心怕是定不了了！

        赵肃征尽量维持一贯得克己守礼，淡然自若。眼见坐在床上的人儿，神色变换，显出苦闷。

        赵肃征终于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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