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车祸

不知是昨晚睡得太晚还是吃了药的缘故，第二天清晨，徐歆夏竟破天荒地错过了闹钟。

        来不及吃早餐，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她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今日是周一，外面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害怕堵车迟到，徐歆夏便只好决定换骑自己的小电动去上班。

        下了雨的清晨气温骤降了好几度，夹着雨的凉风透过雨衣的细缝，钻进徐歆夏的脖子里，冷得她感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车子驶过几条街以后，前方亮起了红灯，将车停在了斑马线前，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今早一出了门，徐歆夏便只觉得脑袋很重，视线偶尔会变得模糊。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戴了头盔再加上视线又被雨水模糊，所以才会觉得头重和看不清。

        可是后来，她才发觉好像不只是这个原因。

        身后，一阵急促又刺耳的喇叭声响起，皱着细眉的女人这才注意到绿灯早已亮起，于是赶紧将车驶了出去。

        太阳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隐痛，她本想伸出手去揉一揉，直到手碰到的是坚硬的外壳，这才恍然作罢。

        无奈之下，徐歆夏只得继续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头顶传来雨滴落在金属壳上的声音，敲在头盔上，像是被放大了数十遍，震得徐歆夏耳朵直嗡嗡响，微微刮着的冷风夹杂着细雨打在她的身上，虽然隔着一层雨衣，却也仍旧能清楚地感受到传来的那一股沁凉。

        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颤，突然，眼前的一切又一次模糊了起来。

        隐隐地，她好像看到了前方的上空亮起了一团红色的东西，颜色是那样醒目。

        遭了！是红灯！！！

        恍然大悟的徐歆夏惊慌地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然而，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依旧向前滑出了好几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在地面擦出了一条清晰的轮胎印。

        慌乱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右边疾驰而来的车辆，像风一样地向自己靠近，无处可躲。

        下一秒，一阵猛烈的撞击传来，然后是倒地，随即全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状况，只是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寒冷，还有湿湿的感觉，仿佛就像贴着一个冷冻柜一样，刺骨的寒意侵入骨髓，冷得她直发抖。

        身上钻心的疼痛努力刺醒着她。

        耳边，似乎还有很多嘈杂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人群急切而害怕的大叫声。

        还有后来，她感觉自己好像还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只是渐渐地，这些声音也随着全身的疼痛，慢慢消失了。

        ……

        赵依依接到电话后，便急匆匆地赶往了医院，路上还将消息告诉了宋承宇，声音害怕得颤抖，“承宇，夏夏出事了……”

        赶到医院时，前台的护士告知她正在抢救，吓得她一下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害怕得抽泣起来。

        很快，宋承宇也赶到了医院，看见了一旁哭泣着的赵依依，身旁站着还有几个警察。

        “依依。”他大步流星地向她跑了过去。

        听见熟悉的声音，赵依依猛然抬头，看见来人的脸后，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忍不住。

        “承宇。”

        她跑上前去，紧紧抱住宋承宇，哭得声音颤抖，言语间已经慌乱得不知所措。

        “我今天……刚到公司，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夏夏……出了车祸，然后……我就赶来了，护士说……正在抢救，怎么办啊……承宇，夏夏不会出事吧……”

        一路紧赶，宋承宇额上已经冒出了微微的细汗。

        他安抚地摸着赵依依的后背，抬头看了看里面的抢救室，眉头紧蹙，“没事，先别急，等会儿看医生怎么说。”

        好不容易将赵依依的情绪安抚下来后，宋承宇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了解下情况。”

        看着在一旁和警察说着话的宋承宇，赵依依一直六神无主的心才终于慢慢安定了下来。

        “怎么样？警察怎么说啊？”

        没等那人转身走近，她赶紧起身，跑过去率先开口问道。

        宋承宇微微蹙眉，“我大概问了，不过警察说依目前的监控看来，是歆夏骑着电动车，闯了红灯，和右侧驶来的一辆货车相撞了……”

        “怎么可能？”

        宋承宇的话还没说完，赵依依便急切地打断了他，“夏夏怎么可能会闯红灯？就算她再赶时间，也不可能会这样的。”

        “你别急，先坐下。”宋承宇伸手揽住赵依依的肩膀，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我也知道歆夏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咱们就等她醒来后再问。”

        看着赵依依点了头，一身西装的男人又继续说道：“后面这几天，你就在医院好好看着歆夏，派出所那边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嗯。”点了点头，赵依依转过头去，紧紧地盯着久未打开的抢救室大门。

        人声嘈杂的急诊大厅里，她的耳朵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眼里也只有那扇紧紧关上的大门。

        终于，吱嘎一声，对面的门被打开，一位戴着口罩的年轻医生走了出来，还没开口，就已经被赵依依二人围了起来。

        “医生，徐歆夏她怎么样了？”

        接过一旁护士递过来的病历，医生抬头看着二人安抚道：“你们先不要急，所幸送来及时，加上患者自己有做良好的保护措施，头盔大大降低了车祸对她的伤害，目前，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已经基本稳定。”

        听到这儿，赵依依暗自松了口气，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然而，她没想到，医生后面的话却再次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但是检查发现她的颅内有多处血肿，而且其中几个临近重要的生命中枢和大脑功能位，一旦血肿增大压迫到附近，便会有无法估量的危险，另外我们发现患者的颅内压已经有缓慢增高的趋势，经过神经科医生的会诊，我们的建议是，及时手术去除血肿。”

        赵依依吓得向后趔趄了一下，宋承宇及时扶住她，抬眼看着医生，“好，我们听医院的安排。”

        看着那扇门被再次关上，赵依依好不容易收住的情绪再次崩溃，“怎么办啊，夏夏……”

        宋承宇轻轻揽过她的肩膀，靠在自己怀里，“别担心，歆夏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医生，也要相信歆夏。”

        他擦去赵依依脸上的泪水，坚定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地说道：“歆夏现在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所以咱们不能乱知道吗？”

        赵依依知道，宋承宇的话是对的，在这异地，除了自己，徐歆夏便没有其他人了。

        她慢慢地缓和了情绪，抬起泪眼看着宋承宇，“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宋承宇从她包里掏出手机，“先打电话给阿姨吧。”

        他握着赵依依犹豫不决的手，“这件事阿姨她必须得知道，歆夏这么大的事，不应该瞒着她，而且医院的事情，是需要亲属签字的。”

        晚上7点左右，从麻醉室里出来的徐歆夏终于被推回了病房，赵依依一直坐在床边轻轻抓着她的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直到快要九点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赵珺终于赶来了医院。

        “小宇啊，夏夏怎么样了？”一在医院门口见到宋承宇，满脸疲惫的赵珺就忍不住流起了眼泪。

        宋承宇接过她的行李，“阿姨您放心吧，医生说手术挺顺利的，歆夏已经推回病房了，后面就等歆夏自己醒了。”

        赵珺长舒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那就好，今天真是谢谢你和依依了。”

        进入病房，赵珺一眼便看见了最外那张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徐歆夏。

        看着那个曾经爱笑爱闹的女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满脸苍白，头上缠满了敷贴和绷带。她一下泣不成声，颤巍巍地走到床边，看着她的脸泪如雨下。

        “都怪我，早上尽忙着店里的事情，医院的电话也错过了，后来看到是外地的陌生短号也没放在心上，要是我早一点知道，就能早点赶过来了。”

        赵珺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抚上徐歆夏的脸庞，想起早上的事情，自责地握紧了手心。

        看着她责怪自己的样子，赵依依擦去脸上的泪水，上前扶上她的肩膀，

        “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错，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您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和承宇在这边也是一样的。”

        “阿姨，依依说得对，您也别太难过了，歆夏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您长途跋涉地赶来，也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着满脸沧桑的徐妈妈，宋承宇也不忍地走上前去安慰道：“不要到时候歆夏醒了，您却累坏了身子，到时候歆夏又要担心了。”

        “没事，阿姨不累。”赵珺看着两人摆摆手，勉强笑了笑，“你们说的这些阿姨怎么会不知道，放心吧，阿姨会照顾自己。”

        时间已至深夜，赵依依两人一直陪着徐妈在医院又待了一会儿，直到最后被她害怕耽误两人明日上班给赶走。

        虽然赵依依也说想要请假来医院一直陪着两人，也被赵珺给好心拒绝了。

        于是，后面这几天，赵依依每天都会在下班后过来陪着赵珺一起照顾歆夏，直到晚上才离开。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徐歆夏却始终没有要醒的迹象。

        赵依依问过医生，可是医院也只回复说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各项检查都正常，但就是不见人醒，而具体原因医院也给不出答案。

        这天，赵依依打来水，坐在徐歆夏床边为她擦拭着身体，待抬起她的手掌时，隐约间，掌中的指尖似乎微微动了动。

        于是，她赶紧欣喜地唤来了医生。

        “赵医生，怎么样了？”

        赵依依双眼直直地盯着做着检查的赵医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似是下一刻，床上的人就会醒过来了一般。

        然而，徐歆夏就又像再次睡过去了一样，像个睡美人般安静地躺在那儿毫无动静。

        一番检查后，赵医生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珺眼底的光再次暗了下去，“医生，我女儿她为什么还不醒啊？不是说各种检查都没什么问题吗？”

        看着这位可怜的母亲，赵医生虽然很是同情，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各项检查结果已趋于正常，但患者最初就受到了比较严重的脑外伤，导致脑组织也相继严重受损，虽然手术和后续的治疗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大脑一直都是人体身上最为神秘的地方，很多事情即使是现在的科学技术也解释不清的。另外，加上患者本身也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所以我们推测她可能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精神压力导致潜意识里不愿醒来。”

        “安眠药？”听到这里，赵珺突然愣了起来，“什么安眠药？”

        “您不知道吗？”这一次，轮到赵医生惊讶了。

        看着徐妈妈的反应，他解释道：“我们在患者第一天入院查找身份时，在她包里找到了一盒开封过的艾司唑仑片，也就是俗称的安眠药，所以如果本身她自己就需要借助药物来入睡的话，肯定是有心理问题的。”

        安静的病房里，赵医生的那番话一直在赵珺的耳朵里回荡着。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女儿，她这几天强忍的情绪再次崩溃，一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歆夏是怎么努力在电话前装出一副欢乐的模样，她就再也忍不住，捂嘴痛哭了起来。

        身后，赵依依忍不住跟着鼻头一酸，湿了眼眶，她搂过赵珺的肩膀，“阿姨，夏夏也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说的。”

        两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此刻，病床上一直安静躺着的那人，却突然皱了皱眉头。

        徐歆夏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哪里，她只感觉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张开嘴后，却发现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管她朝哪个方向奔跑，在她面前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耳边充斥着的各种微弱声音，似乎有街上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尖叫声，然后好像还有妈妈的哭泣声，以及有人在耳边低声细语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耳熟，徐歆夏想要努力听出她们在说的什么，可是，却始终也无法听清。

        突然，前方一束巨大的白光，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徐歆夏捂着眼睛，想要朝着那光亮跑去。

        然而，没跑几步，那束光便再一次突然消失，紧接着，那些出现在耳边的嗡嗡细语，也都跟着完全消失不见。

        这一次，她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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