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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升温


“神经病!”徐歆夏又气又委屈,她望了眼医务室门口的方向,转头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她也想不明白,宋脩远这莫名其妙地到底发的哪门子疯。

        李嘉乐有些无奈和尴尬,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低头看向她红肿的脚踝,“歆夏,你脚没事吧?”

        徐歆夏微红着眼眶摇摇头,“没事儿,就是体育课上崴了一下。”

        她不经意地吸了下鼻子,转过头去看着他,一脸歉意,“对不起啊,害你莫名其妙被骂。”

        李嘉乐有些尴尬地笑笑,“没关系,我想他应该是误会什么了。”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徐歆夏脸上余怒未消,她狠狠地捶了一下床垫儿,正想开口问问李嘉乐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忽然,屋外的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在医务室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眼睛忽然亮了亮,似乎隐隐藏了些什么期待。

        前方的蓝色挡帘儿下,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突然出现,膝盖下的小腿处,依稀可见一点儿白大褂的衣边儿。

        “是哪位同学受伤了呀?”医务室的老师将刚取回来的文件一放上办公桌,就急匆匆地掀着帘子走了进来。

        徐歆夏本又想下意识地扶着床沿儿站起来,很快,就被李嘉乐给按了下去,他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看着校医老师,说道:“老师,是她的脚扭了。”

        徐歆夏从未来过学校的医务室,也从未见过医务室的老师,此时一看,似乎也和想象中的没什么差。

        这男人看上去也就五十来岁的模样,两鬓微微有些斑白,一件穿在身上的白大褂,衣袖和领口都已经微微有些泛黄,露出两块儿斑驳的印记。

        他蹲在徐歆夏身前,为她检查着脚腕儿上的扭伤,徐歆夏能清楚地看见,在他浑圆的脑袋上,一块儿没有头发的肉色颅顶正□□裸地晃在自己的眼前。

        “地中海”老师两手托着徐歆夏的左脚,握着脚腕儿小心转了一圈儿,然后,他抬头瞥了一眼二人,又低下头去继续做着检查,一边漫不经心地随意开口问了一句,“怎么又换了个人了?”

        徐歆夏还沉浸在脚踝上的痛楚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然后,她就听见老师似乎松口气的声音继续响起,“还好,看样子也没伤到骨头,不算太严重。”

        他站起身,转身走向后面的药品柜,“看刚那位同学着急成那样,吓得我以为多严重呢。”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运动创伤喷剂,转身回来继续为她处理着伤势。

        徐歆夏还陷在自己的回想里,脚腕儿上忽然传来一股沁凉,冰得她不禁往回瑟缩了一下脚。

        校医老师又对着她的脚踝喷上几次,轻轻按揉道:“没事儿,可能也就这会儿有些红肿,等抹点儿药揉揉,过不了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他的手法很轻柔,冰凉的喷雾抹上脚踝,在本就寒冷的天气里更添一丝清凉,徐歆夏低头看向老师手里的动作,逐渐心不在焉地失了眼神儿。

        等被李嘉乐扶回教室的时候,体育课上的同学大部分都还没有回来,徐歆夏趴在桌上,假装不经意地扭头望了望后面宋脩远的位置。

        他的座位是空的,整洁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徐歆夏想,或许,他是中途回了操场进行体测去了。

        窗外的阳光逐渐斜了过来,在靠窗的这列课桌上洒下一层金黄。冬日里,下午三四点的阳光便就没了什么温度,照在人的身上,也没什么暖意。

        徐歆夏转头回到位置,眼前,体育课前离开的那本习题册,仍旧还是那页翻在桌上,她愣愣地盯着刚刚还没写完的那道习题,双眼逐渐心不在焉地失了神采,发起了呆。

        不知什么时候,教室里开始变得哄闹起来,下课铃响前几分钟,终于考完小测的赵依依和微沫挽手走了进来,一见位置上的徐歆夏,两人便急忙跑了上来。

        “夏夏,你回来了?脚怎么样啊?医生怎么说?”赵依依一坐下位置,就扒着徐歆夏的胳膊连环炮似的一连串提问。

        徐歆夏抿着嘴角,她将赵依依的双手从胳膊上拿开,冲着二人微微一笑,“没事儿,就只是扭了一下,抹了点儿药就好了。”

        她的脚踝仍还红肿着,微沫有些担心地低头看过去,蹙着两条弯弯的细眉,“歆夏,你脚真的没事吗?”

        两人的一脸严肃看得徐歆夏有些无奈,她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看着二人大咧咧地说道:“人校医老师都是这么说的,难道还能骗你啊?”

        她无奈地叹口气,将桌上翻着的练习册收了起来。

        赵依依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的紧张终于落了地,她再次抓上徐歆夏的手臂,长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看你和宋脩远去那么久一个人都没回来,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儿了呢。”她庆幸地拍着胸脯,“还好你没怎么受伤。”

        徐歆夏练习册刚放进课桌,听见赵依依的话后,她愕然地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宋脩远没回去体测吗?”

        赵依依懵着点点头,“没有啊,体育老师都拿着册子离开了,我也没见他回来啊。”

        那会儿时间还那么早,他竟然没回去!

        徐歆夏有些意外,她扭头看向教室后面,宋脩远的位置仍旧空着,窗边的浅蓝色帘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扫动着桌面。窗外教学楼旁的桂花树,在寒冬腊月里仍旧反射着油画般的绿光。

        经过昨日的一场洗礼后,教学楼后的那条小道上,一层新的银杏叶铺上了地面,在树下洒出一地金黄,光秃秃的树枝上,偶尔几片摇摆在寒风中的叶子,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宋脩远停在树下,抬头望着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一双没有聚焦的清澈瞳孔里,灰暗得没有一丝光亮。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在地面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一片翩跹而下的“黄色蝴蝶”在轻风中婉转飘扬,最后落入他清冷的肩上。

        像是昨日淋的那场大雨来了个延迟的反应,他莫名感觉脑袋有些昏涨,耳边,学校里的下课铃声悠然响起,他晃了晃脑袋,转身走回了教室。

        一整个晚自习间,徐歆夏和那人曾经相处的一些画面,总是会时不时地在脑海里出现,运动会上的互相打气,银杏树下的悠闲散步,操场边上的谈笑风生,雨中伞下的紧紧相拥,医务室里的百般维护,还有元旦晚会上,她眼神里对李嘉乐的憧憬和欣赏。似乎每次在他面前的时候,徐歆夏总是不一样的。

        自行车飞快地在马路上穿行着,街边昏黄的路灯不停地往后倒退,夜里十点半的时间,好多商店都已关门歇了业,只有一些开着夜宵摊儿的店面还在亮着醒目的光。

        即使是寒冷的深夜,也总有很多在外喝着夜啤吃着烤串儿的大人,他们三五成群的围着方桌坐成一圈,手里拿上一瓶啤酒,高兴地碰着杯。桌前墨绿色的啤酒瓶,东倒西歪地散了一桌。

        宋脩远望着那些嬉笑欢闹的人群,忽然莫名有些羡慕起他们来。脑袋似乎更加重了,他再次晃了晃,转头加快了速度。

        最终,车子在小区外的超市门口停了下来,他盯着饮料柜里的易拉罐看了好久,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第一次喝酒,宋脩远感觉自己是不喜欢这味道的,淡淡的褐色液体进入嘴里,碰上舌尖时,苦苦的、涩涩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它。

        寒冷的冬夜,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路上除了偶尔几个放学回来的高三生,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影。

        宋脩远坐在长椅上,开始感到难受,头顶昏黄的灯光被桂花树给遮住,将一身黑衣的他正好藏在了夜色里。

        进入小区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天气一冷,楼下散步遛弯儿的居民便都早早地就回了家。

        耳边寒风呼呼地吹着,昏暗的路灯下,一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徐歆夏冷得缩了缩脖子,将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后,随后将手揣进了兜里。

        和依依在校门口吃了一碗热乎乎的关东煮,少女感觉现在要好了很多,眼看马上就要走到楼下,她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

        突然,哐当一声,一旁的树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很刺耳,就像金属刮擦在地上,在静谧如深海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

        徐歆夏被吓得身子一抖,她停下脚步,循着声音忘了过去,一旁桂花树下的长椅边,一个金属易拉罐在地面一圈圈地转动着,咣咣咣的连着一阵儿,最后停在了一双崭新的白色球鞋旁。

        徐歆夏这才注意到,原来树下的长椅上还坐着一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周围本就昏暗的灯光被头顶的树叶基本完全遮住,让人轻易看不见,他埋着脸,侧身趴在椅背上,徐歆夏只能看见他同样是黑色的发顶,看不出来是醒是睡。

        她有些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后,一边地上的书包进入了她的视线。

        “宋脩远?”没错,这个书包就是宋脩远一直用的那个,徐歆夏还记得,这还是当初他们三个为高中做准备时一起给他挑选的。

        徐歆夏低声惊呼出来,她忍不住再次往前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起椅子上的那人,直到最后确定真的是他。

        “他坐这儿干嘛?”小声地喃喃了一句,徐歆夏下意识地就往上前去,她迈出脚,左侧脚踝的隐隐作痛还在继续,她低头看了看,随后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然而没走几步,她又掉了回来,直接来到宋脩远身边,没好气地拍了他背上一掌,“宋脩远,干嘛呢?”

        然而,坐着的那人却一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徐歆夏再次给了他一掌,“喂!问你话呢?死了?”

        终于,趴在椅背上的那人慢慢抬起了头,他半眯着眼,眉头紧皱,脸颊微微有些潮红,看上去似乎很不舒服。

        徐歆夏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你怎么了?”

        宋脩远只觉得难受,浑身发热,他一掌推开旁边的人,语气愤怒,“走开。”

        徐歆夏心里没好气,她强忍着怒意,抬手去碰他的额头,“你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然而下一秒,她就无语住了。

        “你怎么又发烧了?”徐歆夏真是有些无奈,她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大个男生,身子却是比她还要娇弱,动不动就是感冒发烧。

        她叹口气,将肩上的书包带子整了整,随即打算拉他起身,忽然,脚下不知道踢到什么,发出了哐当的响亮一声。她低头看向脚下,这才发现是刚刚那个啤酒易拉罐。

        这罐子很新,似乎也是才被丢在了这里,徐歆夏正要弯腰去捡,忽然,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随后,爆发出了一句震惊的质问。

        “你喝酒了?”他的脸颊微红,徐歆夏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发烧还是喝了酒,她震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清醒的人,“你是不是疯了?你多大啊你就喝酒?你一个高中生怎么能喝酒呢?”

        耳边不停地有人发出聒噪的声音,宋脩远根本听不明白,只是觉得烦躁,他再度抬起头来,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眼前,徐歆夏模糊的身影不停地摇晃,他自嘲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徐歆夏,又是你啊?”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徐歆夏又重新在他身旁坐下。

        “什么又是我,要不是我,谁管你?”她拉起宋脩远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边没好气地数落着他,“你喝什么酒呢?知道自己多少岁吗你就喝酒?而且人都发烧了还在外面喝酒不回家,大晚上的坐这儿不要命了。”

        她扶着宋脩远,吃力地想要站起身来,然而努力了好几次,均是败下阵来。

        耳边,徐歆夏的声音仍在不断响起,宋脩远抬起头来,双眼迷糊地看着她,眼前的人模糊着脸,宋脩远能感觉到她在和自己说着什么,但是他却怎么也听不清。

        忽然,他挣开徐歆夏扶着自己的手,仰头再次靠上身后的椅背。

        “徐歆夏,为什么你这么蠢?”

        他的声音很平静,静得底下似乎藏着无尽的悲伤。

        逆着光,黑暗里徐歆夏并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神经病吧,莫名其妙骂什么人……”她气得满脸通红,伸手推上面前这人,然而,心里的话还未说完,眼前,宋脩远那迅速放大的脸就向自己靠了过来。

        徐歆夏怔得话也只说了一半儿,整个身子都跟着变得僵硬起来,然而,就在两人即将碰上的那一刻,宋脩远微微侧过脸,将下巴靠上了她的肩,随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只不过,这个拥抱,却似乎显得有一丝小心翼翼。

        昏黄的灯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斑驳地打在两人身上。黑夜里,除了自己猛然放大的心跳,徐歆夏什么也听不见。她惊愕地愣在原地,任由宋脩远抱着自己。

        他的耳廓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眼前,宋脩远的那张脸似乎还在放大,徐歆夏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过了多久,她一把推开身上的人,站起身来,“你干什么?”

        被她猛地一掌推开后,宋脩远又再次重重地跌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徐歆夏气鼓鼓地咬着薄唇,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她摸了摸微烫的脸颊,转身慌乱地跑进了楼梯间。

        回到家的时候,徐妈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绣着十字绣,一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望着大门进来的方向,“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啊?”

        “没事儿,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徐歆夏换着鞋,脸颊还在微微发红,说话的语气似乎都显出一丝心虚。

        快速地溜回房间后,她将书包猛地往床上一摔,一下扑进了被窝。

        今日发生的事情,从白天到夜晚,全都一桩桩一件件地又重新在眼前浮现,一想到宋脩远那些各种的莫名其妙,徐歆夏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抓过一旁的枕头,直接捏起拳头狠狠捶了下去。

        床头边,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现了出来,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给宋承宇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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