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妥协

　　郭芬芳娘家大哥的话一整天都萦绕在田志峰的脑子里。田志峰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他使劲儿地捏了捏太阳穴，胡乱地收了散落一地的工具。他胡乱地捡起工具盒里发黑的抹布，烦躁地搓着手上黑得发亮的油污。他把抹布随手扔在修理台上，重重地呼了口气，晚上要和孩子们好好谈谈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沉浸在被背叛的痛苦里，行尸走肉般地瞎忙乎着，都有点忽略两个懂事的孩子了。他们也是受害者啊，他们同样也面对着至亲的人的背叛，也受着外面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啊！

　　想到这里，田志峰更加懊恼地责备起了自己。他想给孩子们做顿好吃的，好好陪陪他们。可是当他走进厨房才发现女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田静在餐桌他的座位上放了一瓶啤酒，开瓶器被细心地放在旁边。

　　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田志峰顿觉心头一暖，他还有这两个暖心的孩子啊！他得振作起来！继续做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父亲！

　　田静冲着楼上的田虎喊了一声“吃饭了！”，田虎便关了游戏飞快地跑下楼。三个人坐下开始晚餐。同样的情景每晚都在发生，只是最近他的眼里什么都看不到。他错过了太多，也逃避了太多。

　　田志峰拿起开瓶器，突然扬着笑脸对一双儿女说：“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运气开到‘再来一瓶’?”

　　两姐弟看到父亲久违的笑脸，虽然很是勉强，但都忍不住开心地笑了。他们太久没有见过父亲的笑了。以前，即使母亲没完没了地骂他，数落他，他的脸都始终挂着笑。

　　田志峰故作失落地放下手里“谢谢惠顾”的啤酒瓶盖。田静和田虎都摇着头笑起来。田志峰温柔地看着他的孩子，慢慢地开口问道：“你们愿意让妈妈回来吗？”

　　餐桌顿时安静下来，田静和田虎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对方。

　　田静在心里问过自己很多次，要不要向父亲求求情，让母亲回家。她爱母亲吗？也许吧……

　　要论母亲对她爱，她也有点儿不确定。母亲好像爱麻将比爱她还要多一些。母亲从来没有问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好像对和田静有关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当然找婆家除外。母女两人最多的交流就是月底记账的时候。她会拿着小本子和笔向母亲汇报一个月的生活开销。母亲更多的时候把她当作家里的小保姆，烧饭，洗衣，打扫房间。母亲总不耐其烦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为她好。家务活都练熟了，以后能帮她找个好婆家。

　　可是母亲自己不就是找了个好婆家却什么也不用做吗？田静却不敢在母亲面前问这句话。

　　田静努力地想在记忆里搜寻她和母亲温暖的瞬间，却发现寥寥无几。也许是母亲和自己都不怎么会表达感情吧。毕竟她是生我养我的人，田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觉得和父亲厮守终生的人是母亲，他才是应该做出选择的人。她不希望父亲因为顾念她和弟弟做出一些妥协。原谅还是不原谅，田静觉得自己没有权力做出这么大的选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定了定，对正盯着她看的父亲说：“我随便，听爸爸的。”

　　田虎见姐姐这么回答，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田虎是男孩，从小深得母亲宠爱。他一直记得母亲对他的好，要直白地问他爱不爱母亲，他的回答一定是肯定的。

　　但是现在母亲做了这么不好的事情，他知道母亲和别的男人睡觉了。他的伙伴们总用这个污点笑话他。母亲好像真的脏了。他有点怨恨母亲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一家人在外面抬不起头。以前他们家可是很多人羡慕的。他想如果以后自己的媳妇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原谅。转而一想，他不是已经和田斌发过誓一辈子不讨老婆了吗？这样就不会被人看笑话了。

　　可是现在的犯错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啊，他恨不得自己再强壮一点，狠狠地揍小皮匠一顿。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原谅母亲。他觉得挺难。姐姐把家里料理的井井有条，母亲只拿着父亲辛苦挣的钱吃喝玩乐。他不喜欢这样的母亲，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当然他最怕父亲给他们找一个后妈，对他们两姐弟天天各种虐待。

　　田虎突然觉得很烦，嘟囔了一句：“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要后妈！”

　　“后妈”这个词，像一根针刺痛了饭桌前三个各怀心事的人。

　　田静怔了一下，她没有想过家里会有新的人取代母亲。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父亲原谅母亲的过错。原谅母亲的越轨行为要比接受一个面目全非的家要容易得多吧。想到这里她不安地看向了父亲。

　　田志峰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都想到了“找后妈”。他觉得自己这次被郭芬芳伤得挺深，压根没有想过再去找其他的女人。他可不能再让他的孩子受到第二次伤害！谁能保证会对他的一双儿女视为己出？

　　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给郭芬芳做牛做马，他已经习惯了她对自己的蛮横。他总是执迷不悟地相信那句老话“打是亲，骂是爱。”

　　他和郭芬芳是有真感情的，她守着他从无到有。她虽然脾气暴躁，却把两个孩子教育得很是孝顺懂礼。

　　和郭芬芳在一起那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越轨行为。是不是真的像大哥说的那样，是那个居心不良的小武故意勾引的她？

　　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现在整个镇子都知道家里的丑事，他就这么原谅，岂不成了别人嘴巴里的“绿王八”？再说，他真的能原谅吗？他能吗？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田志峰叹了口气，抓起酒瓶，仰起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

　　啤酒冒着泡，应和着男人喉结上下攒动的“咕咕”声，就像三个人现在不安定的心，翻腾，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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