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外面的世界（下）

　　晚上田静和王丽各自在寝室给家里打了电话报平安后便躺下了。

　　马不停蹄的一天，她们也觉得乏了。田静给手机定了闹钟，明天她们要上早班，五点钟就要起床。第一天上班一定得准时，给主管留个好印象。

　　车间不是那么明亮，机器运行的轰隆声盖住了田静和王丽砰砰的心跳声。她们穿着一样的灰白色工装，带着一样的灰白色工帽。白色的口罩只留了两双诚惶诚恐的眼睛，。

　　昨天在厂子门口带她们的王姐快速地跟她们打了招呼便领着她们挨个认机器，讲流程，并细致地给她们讲了工作细节。不大的工厂里几十个灰白色的女人都低头忙着手里的活。

　　王姐把田静和王丽交给了两个年纪和她俩差不多的女工，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两人正式进入工作状态，很认真地跟着两位小师傅耐心地学着。两人都是心灵手巧的人，几天下来已经基本掌握了大概。

　　时间跟着机器的转动在两个年轻女孩的指尖正飞速地流走。

　　终于熬过了发工资那天，手里拿着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田静和王丽两个人竟然笑着笑着就开始哭了。

　　谁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怎么了，谁也不知道这些钱对于这两个刚入社会的女孩意味着什么。

　　田静和王丽并没有像她们刚开始说的那样豪爽，去商业大厦拼命购物。两人都绝口不提不花完钱就是小狗的惩罚，等着月假的时候，把一千五百块钱原封不动地带回小镇。

　　田静把包了好几层的工资递到郭芬芳手上的时候，郭芬芳忍不住哭了。

　　她的女儿一下子长大了好多，虽然她从小就那么乖巧懂事，以至于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这么多年都把她的懂事当作理所当然。郭芬芳心疼地拉住了田静的手。

　　“在厂里干活累不累？都瘦了！”

　　“一点儿都不累，厂里食堂的饭菜可好吃了。肚子上都吃出很多赘肉呢！”田静笑着回答母亲。

　　接着田静开始滔滔不绝地给家里讲她在厂里的同事们；看大门的李老头儿；商业大厦；新加坡竹筒饭还有很大的超市。

　　家里人没人能插上嘴，都静静地听着田静在外面世界的见闻。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听田静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等田静全部说完，郭芬芳忍不住提了一句：“当然外面的世界并不是一切都美好，也有危险的时候。你们几个年轻的姑娘晚上尽量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不安全。”

　　“知道了，妈。李老头管得可严了，回来晚了，他就会拉着个脸训人呢。”

　　月假三天一休完，田静和王丽便又坐着镇上的大巴回到了市里。这次没有李老头儿骑着三轮车接她们，两人也能轻车熟路地走到厂里。两人背着包有说有笑地走着，田静只觉得屁股被人突然抓了一把。

　　她尖叫一声回头一看，一个全身牛仔衣的瘦高男人正嬉皮笑脸地冲着她笑。直觉告诉她遇到流氓了，赶紧拉着没反应过来的王丽快速向前跑。背后响起了一阵猥琐的大笑和口哨。

　　“姐，刚刚发生什么了？那人欺负你了？”王丽拉着田静问。

　　“嗯，他捏我屁股了。”田静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咱们赶快跑吧，万一他追上了，再做什么坏事可怎么办啊？”王丽说完拉着田静一口气跑到厂子里。

　　看见坐在大门口的李老头儿，王丽突然有了底气，对着空气骂了一句“臭流氓！”田静拉住她，让她小声点。她可不希望别人都知道这件事，她太害怕别人因为这件事说三道四，像说她母亲那样。

　　母亲和小皮匠的事情，赵云辉，还有今天的牛仔男，让田静对男人没有任何好感。田静觉得如果自己可以选择，她愿意一辈子也不要嫁人。

　　到了宿舍，田静放下背包，脱了外套，仰躺在床上问王丽：“小丽，你想过嫁人吗？”

　　“不要，我最讨厌男人！我要继承我爸妈的小卖部！”

　　“骗人吧你！前几天还说你要嫁给一个开超市的男人！再说，你家的小卖部怎么轮得到你呢？你爸妈怎么可能不给你弟弟呢？咱们镇上还没有听过重女轻男的故事。”田静毫不客气地揭穿了王丽。

　　“真不懂男人有什么好？家里都是掏心扒肺地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儿子。女儿养大了，直接给嫁出去。还说我们是‘泼出去的水’，也不看看到底是谁泼我们出去的！”王丽愤愤不平地说。

　　“那如果家里给你安排了一个还不错的人，你会很快结婚吗？”田静又问。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要是我拒绝，我妈绝对一哭二闹三上吊。”

　　听了王丽的话，田静咯咯地笑起来。刚刚牛仔男人留下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你呢？你比我大，你应该快了吧，姐。”王丽若有所思地问。

　　“不知道，也许我会同意吧。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尤其女人，好像生来就是要被一家转移到另外一家，总是依附着别人生活。”田静叹了口气。

　　“然后再生孩子，无限循环。”王丽又加了一句。

　　“也许是因为我们还没有遇到能让我们觉得活着很有意义的人和事吧。”田静想起了赵云辉。和赵云辉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让她觉得每天的空气都是香甜的，也许等她找到真正的爱人，她就不会觉得生活是枯燥，无聊的了吧。

　　“我们可不就是工厂车间里能够行走的机器。”王丽又开始调皮地模仿起了她们在车窗上工作的样子。

　　“你还没做够，哈哈，你当一辈子机器！”田静打趣道。

　　“姐，咱们下次出门要不要在包里放把小刀防身？照今天这情况来看，咱们之前有点大意了。毕竟不在父母身边，万一遇到不只是捏屁股的坏人呢？咱们一辈子都要毁了呢。”

　　田静也觉得王丽的话很有道理，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保护自己。于是两人约好，下了工一起去附近的小店每人买把小刀放进包里。田静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能保护自己的，完完全全的成年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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