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见，“森林老人”

　　时间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快要离别的时刻，相处的这一段时间，田叶觉得盖瑞没有乔纳森描述的那般不善表达感情。他已经习惯了每晚等候田叶的晚安拥抱，哈哈大笑地看田叶和两只狗在草地上追着玩。

　　临行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盖瑞照例握着红酒杯坐在他固定的躺椅上。

　　田叶也放松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和盖瑞有共同的爱好，喜欢看刑侦类的案件解读。两人对电视里正播放的案件走向一阵唏嘘之后，盖瑞清了清嗓子，喊了田叶一声。

　　田叶转了身子从沙发探出头，看向盖瑞。盖瑞拿起遥控器按了暂停键，然后很认真地对田叶说：“田，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很为我儿子高兴，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儿子能遇到一个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姑娘。我真的很高兴。”

　　这番突如其来的高度认可让田叶有点哑然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害羞地说：“谢谢你。”后面的称呼她还是喊不出来。

　　这时在厨房给大家冲咖啡的乔纳森出来了，看着有点异样的氛围，笑着问道：“我刚刚错过了什么吗？你们是不是偷吃了所有的肉干和奶酪？”

　　田叶咯咯地笑起来，盖瑞回答说：“我告诉田，我为你骄傲。因为你找到了一个特别美好的姑娘。”

　　乔纳森眼里闪过一丝在转瞬即逝的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玩笑的口吻说：“那可不是，我眼光好着呢，她在那么遥远的地方，都能被我找回来。真是不容易啊！”

　　客厅里又是一阵大笑。

　　回到房间后，田叶无限感慨地说：“天啊！我想不到你爸爸会这么评价我。看来我是你的极限了，哈哈！”

　　乔纳森拉着田叶说：“我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跟你说，我从小到大可是一句平常的表扬都没听爸爸说过呢。”

　　“不会吧？”田叶吃惊地问。

　　乔纳森点点头，继续说：“因为爸爸不怎么对我们表达感情，所以我姐姐和哥哥和他比较疏远。尤其妈妈生病的时候，姐姐一直责怪他没有好好照顾妈妈，所以到现在基本都不肯联系爸爸。”

　　田叶有些伤感，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次你来，我爸爸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也许他是弥补；也许是妈妈走后他真的太孤单了。但是不可否认，爸爸真的很喜欢你。”乔纳森接着说。

　　深夜，田叶上洗手间的时候，专门绕到客厅。

　　她对发现动静的杰西和乔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两只狗又趴下去睡觉了。电视依旧在播放着，尽管面前的观众已经握着快要掉下去的酒杯，歪坐在沙发里睡过去。

　　田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还是静悄悄地返回卧室。

　　身边的乔纳森翻了个身，用清醒的声音问道：“他还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田叶点点头说：“我们走了，他会很孤单吧。”乔纳森叹了口气，挤出一句话：“我还是会尝试邀请他经常来中国看我们。”

　　“是的。杰西和乔克也很老了，它们应该也陪不了几年了。”田叶担忧着说。

　　想了很久，田叶还是开口问了：“亲爱的，你对你爸爸有怨言吗？有没有像你哥哥姐姐那样的想法？”

　　乔纳森毫不犹豫地说：“有。但是没有哥哥姐姐那样强烈。那时候妈妈病得很重，他没有好好履行一个丈夫的指责。我知道他对生活很烦躁，但是他原本可以给妈妈更多的关怀。但是他宁愿选择在酒吧和老友喝酒。失去后，他后悔了。又拿酒试图来消解他的自责。我一直觉得他可以是一个更好的父亲，更好的丈夫。”

　　田叶心疼地抱了抱乔纳森，乔纳森很认真地说：“等我以后有孩子了，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爸爸。尽最大努力参与到他/她的成长中，做孩子和你最坚实的依靠。”

　　田叶紧紧地抱住了乔纳森说：“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父亲。”

　　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下午五点的飞机，吃过午餐后，田叶照旧帮盖瑞把厨房收拾一遍。

　　盖瑞在车库倒车，乔纳森安放好行李之后开始跟杰西和乔克道别。等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三个人都默不作声地坐在车上。

　　仿佛一场竞赛，谁先打破平静谁就输了。

　　田叶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陷入了沉思。乔纳森把胳膊肘撑在窗口，支着下巴。盖瑞则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田叶很想再提醒盖瑞一次，记得一定要去中国看他们。但是突然引起话题，得有称呼啊！叔叔？盖瑞？田叶觉得有些烦躁，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了机场，乔纳森打开后备箱开始拿两个人的行李。盖瑞给了田叶一个大大的拥抱，田叶终于有机会说出捂了一路的那句话，“一定要来中国看我们啊！”

　　盖瑞笑了，无奈地点点头。

　　乔纳森也过来和盖瑞拥抱，他叮嘱盖瑞回家的路上要小心。不要一直喝酒，多和老朋友们出去打打高尔夫……

　　一时间大家都在拼命地恶补刚刚在车上没有说出的话。

　　“好了，我知道了。一路顺风。”盖瑞快速地钻进了车里，冲着窗外挥挥手，便离开了。

　　“你和你爸爸不说‘我爱你’的吗？不是外国人都很外向，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吗？”田叶拉着一个小点儿的行李箱问乔纳森。

　　“也许你遇到了我爸假外国人，哈哈。出发吧，准备开始我们的新生活吧！”乔纳森说完拉住田叶狠狠地亲了一口。“别忘了，现在你才是外国人！我爱你，外国人！”

　　人，真的是一个矛盾体。

　　再次坐在飞机上，田叶没有了之前的恐慌。仍是在飞机起飞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乔纳森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

　　等到了空中，田叶拉起遮光板，看着底下的一片绿色，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再见，森林老人！”

　　不叫叔叔，不叫盖瑞，田叶觉得“森林老人”才是他最合适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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