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蜗居

　　晚上给孩子们洗漱完毕，田静便把两个孩子抱上了她的大床。

　　平时俩孩子都是和婆婆金花睡，想着自己明天就出门了，田静的心疼得跟刀铰似的。她在心里责怪自己就这么把孩子变成了留守儿童。

　　两个孩子因为跟母亲一起睡特别兴奋，还能躺在床上看好长时间的动画片，俩人乐得在床上又跳又叫。

　　过了12点，两个孩子才慢慢睡去。

　　田静关了动画片直勾勾地盯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凑过去各自亲了一口，抬头的瞬间，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掉。躺在孩子另一侧的林波也红了眼睛。

　　“现在舍不得了？”林波问。

　　田静呜咽起来。

　　“你说咋办？咱们还有房贷，积蓄这次都花光了。不出去不行了。”林波满腹惆怅地说。

　　“舍不得也得舍。我可怜我的孩子。我爸的救命钱，我总不能说不给吧？你放心，你对我和我家里的好，我记一辈子！我用一辈子来偿还！”田静接过林波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鼻涕。

　　“咱们两口子谈什么报答不报答？你是我媳妇，我愿意对你好。”林波拍拍田静的背。

　　“不过有一点，咱们下次能不能理智一点？现在孩子都成留守儿童了。我真的不介意帮你娘家，但是能不能量力而行？也想想咱们的小家？我也是心疼咱俩孩子，我怎么吃苦都没关系。”林波说完伸手揽住身边熟睡的女儿，把脸埋在女儿的后背。

　　田静蜷着身体，无声地流着眼泪。

　　天还没亮夫妻两人便起床了，下了楼，金花正给他们盛稀饭。白色的蒸汽翻滚在金花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把饭摆好招呼两人吃点早饭：“要开很长时间的长途，喝点热粥，我昨晚专门蒸了包子，你们带着路上吃。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

　　林波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妈，粥太烫了，耽误时间。我们把包子带上在车上吃就行了。”

　　“不喝点稀的对胃不好。你们先吃包子，我用钵子装点冷水给粥降降温。”金花说着开始舀水。

　　林波不忍心拒绝母亲的好意，便坐下拿了包子大口地吃起来。田静也坐下来，拿了包子，说：“妈，我们走了，俩孩子辛苦你了。”

　　金花顿了一下，摆摆手：“没事，你们出去好好干。钱挣够就回来。钱哪里挣得完？够了就回来，一家人健健康康在一起就行。孩子太小，还是跟着自己爸妈好。”

　　林有披了衣服在厨房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便上去看孩子了。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辈子没福气有个嘘寒问暖的小棉袄。孙女跟他格外亲近，他的心一直揪着，待会孩子睡醒找妈妈又免不了一阵哭闹。

　　田静是哭着上车的，面前的车窗像电影屏幕一样播放着她和故乡，亲人的所有影像。直到眼前一片陌生……

　　他们停在了一片杂乱的工地，面前几排集装箱做成的简易小屋子。林波的朋友将两人带到一间集装箱屋子前晃了晃手里一枚小小的钥匙说：“这是你们的房子，我提前租好的。”

　　林波接过钥匙，开了门，看看这自家洗手间大小的房间，转头对田静苦笑了一下。

　　朋友说：“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只能将就。对了，洗手间公用的，出了门往西走就能看到。记得备个手电筒，公厕没有灯。水龙头接的水，不要立马就用来做饭。要镇一会儿，没有沙子了再用。”

　　“环境这么差？”林波不由得感叹。

　　“出门不就是吃苦的，谁跑外头享福啊，是不是这个理？”朋友笑了。

　　“也是，出门就是图钱。”林波讪讪地笑着。

　　朋友寒暄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两人顾不得长途跋涉的疲惫，开始打扫，整理“新家”。

　　林波看看田静紧皱的眉头，笑着说：“咋样？受得了吗？实在不行你回去跟孩子们在一起，我一个人在这边。我没想到这边环境这么差。”

　　“说什么呢？咱们一起，两年很快就会过去！”田静坚决地说。

　　两人忙完所有的事后便精疲力竭地相拥着躺在硌人的铁床上。

　　“晚饭吃泡面吧。明天问问人哪儿有卖菜的，咱们明天再正式开火。”田静无力地提议。

　　“好，咱们还有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吃。已经很不错了。平时在家根本没有机会吃，现在不愁泡面没得吃。哈哈……”说着林波开始大笑。

　　“小时候可馋泡面了，那时候大人说垃圾食品又贵就不给买。长大了，自己有钱了，却总是被忙碌抹去了想吃泡面的欲望。反正就是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两年咱们多吃泡面吧。”田静也开始感慨了，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泡面可算是一种神奇的食物。它仿佛自带旅途，孤独的标签，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贸然出现在每个人的生命进程。少年无忧患，青年忙奔波，中年愁儿女，老年等暮色。这一哭一笑的人生光阴里，人们没有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却背很多共同的记忆和习惯捆绑。

　　比如行驶的火车上一阵香味扑鼻的泡面味道直冲肺腑，那种人在旅途的悲欢离合感才会愈发强烈。

　　单调的出租房，坐在电脑前的孤独青年面前要配上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那种孤军迎战命运的落寞身影才会愈发悲壮。

　　故事一直那么简单，永远有吃有喝有温情，但越简单就越直击人心。

　　金花打来电话，林波按了扬声键，女儿兴奋的声音瞬间响起：“爸爸，奶奶说你们出去挣钱给我和弟弟买玩具，买好吃的，是真的吗？”

　　儿子跟在姐姐后面奶声奶气地附和着：“买糖糖！买泡泡！”

　　“买，爸都给买！”林波笑嘻嘻地答应着。

　　话筒那边传来孩子的欢呼。田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来对着话筒说：“宝贝儿，想不想妈妈？妈妈好想你们。”

　　“想妈妈。妈妈快回来给我们买玩具。”

　　“有没有听奶奶的话？”田静的眼泪流下来，自从有了孩子，她便有了软肋。当母亲的这几年，她的眼泪就不值钱了。

　　两个孩子又疯玩起来，没有回答田静的问题。金花连忙接着话：“俩娃都听话，好着呢。吃饭也好，睡得香。他俩可熊了，经常把邻居家的小黄狗抓到家里玩。

　　家人怕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治愈人心的良方吧，不管你此刻正在经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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