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噩耗

　　刚入腊月的早晨已经冷得让人压根爬不出被窝。

　　郭芬芳挣扎了好几次终于攒足了劲儿，以最快的速度披上了棉睡衣。她有把睡衣塞进被窝的习惯，第二天起床直接从脚底拉过来，热乎乎地穿上身。她穿好衣服，转身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丈夫，蹑手蹑脚地下楼去做早饭。

　　她不赶急，待会做好饭直接给丈夫端到床边，边看电视边吃饭。他那几集电视剧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这下吃完了继续躺床上看。尿盆她都给他准备好了，保准让他出不了屋。

　　小静回来，可该让他们好好给评评，她的任务完成得好不好。今年可算过个开开心心的团圆年，一家人都好好的在一起。

　　郭芬芳在热蒸汽里胡思乱想着。她已经好久没有吃早点铺子的牛肉面了，田志峰也好这一口。

　　生病前的几十年每天过早必来一碗淋满辣油的牛肉面，真是馋呢！

　　但是医生建议他吃清淡，于是她就陪着他一起喝了一年多的粥。两个人都好好养生，把身体照顾好，不给儿女添乱。等他身子好了，老两口天天早上都要吃牛肉面。

　　郭芬芳乒乒乓乓盛好饭，一碗一碗地放在托盘里上楼了。她先把自己的那碗粥放在床头柜，夹了几粒咸萝卜放进碗里。把煮鸡蛋剥壳，放进田志峰的粥里。然后转身去门后拿折叠小茶几，她边把门往外推边扯着嗓子喊：“他爸，快起来吃饭了！”

　　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郭芬芳便一只手拿着茶几另一只手去掀田志峰蒙住头的被子。她笑着嗔怪道：“咋还偷懒了？饭都拿过来了，你就张张嘴。“

　　等她掀开被子，田志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躺着。郭芬芳推了推，人依然没有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她尖叫一声，只觉得天昏地转，两腿一软，再也站不起来。郭芬芳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全身抽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用尽力气扒着床边，手往枕头底下胡乱地摸出了手机。她抖着手拨了田虎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郭芬芳用最尖利到嘶哑的声音对着电话喊：“小虎啊，你快回来。你爸不动了！他不动了啊！我怎么办啊！呜呜呜……”

　　田虎的声音瞬间惊恐起来：“妈，你赶快给我姐夫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先去你那帮忙。我这就赶回家，我赶紧给我姐打电话。”

　　等金花和林有抱着俩个孩子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时候，郭芬芳已经哭哑了嗓子，满脸的眼泪鼻涕。

　　金花立马上前把郭芬芳扶到沙发上，林有则走过去检查田志峰，还一会儿，他才转身带着哭腔对两个女人说：“小静爸没了！”

　　闻言郭芬芳直接晕了过去，金花喊了声：“我的老天爷啊！”抱着郭芬芳痛哭。林有赶紧掏出手机，先打给镇上开诊所的余老九，然后挨个给镇上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哥。

　　金花用大拇指掐着郭芬芳的人中，边哭边喊：“小静妈，小静妈，你可不能再有个好歹啊……”两个孩子看大人这副模样，早已经被吓坏了，也跟着嚎啕大哭。一时间家里乱成一团。

　　田静接到田虎电话的时候，眼泪瞬间决堤了。她脑子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着。

　　放下电话，她一把抓着林波的胳膊，哀嚎着：“小波，我爸没了！我爸没了！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

　　林波一听，立马抱住田静，一脸的惊愕：“咋就没了？前几天打电话还好好的！咋就没了。我赶紧订票，咱们现在就走！”

　　田静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收了几件衣服，急匆匆地跟着林波出门了。

　　等田静到家已经是一天以后，家里已经围满了人。田静推开众人，要不是一眼看到置放在父亲门面房的黑漆棺材，她根本没法相信父亲就这么没了。

　　她冲过去，趴在棺材边缘，看着一脸安详的父亲。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地哭着。

　　泪眼朦胧里她仿佛看到了父亲那常年蹲在门面前水泥地上的忙碌身影。他会晃晃手里的工具，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小静，啥都别怕，爸养你一辈子！”

　　他被母亲数落时讪讪地耷拉着头，却会在母亲背后故意对着她做打人的样子，他隐忍的“硬气”总能把她逗得捂嘴笑。

　　他会背着弟弟偷偷给她零花钱，他总说女孩子戴着点亮晶晶的头花洋气！

　　他在后院帮她用小石头砸龙虾钳子，抠出的肉全塞她嘴里。

　　他掩护她偷溜出去和“疯丫头”田叶偶尔放肆地玩几次。

　　他总让她尝第一口用来过年的卤肉。

　　他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心疼得哭成泪人。

　　两个孩子看到朝思暮想的母亲突然出现，也都跑过来一把抱住田静的大腿，跟着一起哭。

　　田静已然悲痛到失了心智，痴傻的脸上除了止不住的泪水再无其他表情。任谁跟她说话，仿佛听不进一般。

　　就这般僵持许久，林波和田虎硬生生搀着她上了楼。楼上躺着同样丢了魂的郭芬芳。一看见田静，郭芬芳用已经嘶哑得发不出声音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田静一把抱住母亲，除了痛哭，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楼下被父亲突然离世吓得手足无措的田虎像一个木偶一样被镇长的长辈指点着要布置安排什么。老人们见田虎一副呆傻的样子，只能把事务都安排给唯一还有些理智的林波。

　　深夜，田静平静下来，拍拍睡在一起的母亲，问道：“妈，我爸怎么就突然没了？他前几天还好好的，还让我们赶快回来过年。”

　　郭芬芳眼泪就没干过，她只能捏着喉咙，痛苦地说：“他睡着了，就叫不醒了。呜呜呜……”

　　田静不再问下去，她蒙住头，在被窝里用已经湿透的纸巾捂住鼻子。她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心！她拼尽全力为什么还是救不了父亲？明明他已经慢慢好起来了！为什么不给她机会让她好好孝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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