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心是很复杂的
“那个人头发好油，真是难为你了，换我一定不愿意摸。”
这叫什么话？
温以纯努力没让表情裂开，摊开手掌给郑无决看：“其实不油，你看。”
郑无决还真低头看了看：“哦，那就是我之前看错了，但我还是建议你洗洗手。”
洗就洗，温以纯一点脾气也没有，乖乖地跟着郑无决去找洗手池。
郑无决主动帮忙拎着新衣服，站在一边看温以纯俯下身接水。女孩的白发微微垂落在肩上，像白色的蝴蝶栖在枝头。
“温以纯，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能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穿过，却一直没有麻烦缠身了。”郑无决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单纯感慨。
温以纯闻言弯起了眉眼：“看来你变得更了解我了，恭喜你。”
水流触上她的双手，略微浸湿了缠在手上的纱布。她将纱布拆下来，掌心的伤已经长好，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郑无决顺手接过纱布，缠到一起塞进口袋。从洗手台走到垃圾桶要好几步路，郑无决暂时不想过去。
“原本见到你有类似于隐身的能力，我还在想，如果你每次遇到麻烦都靠这个能力逃跑，应该很快会被人传扬出去。但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说明你其实很少使用。”
郑无决一边说一边观察温以纯的表情，但温以纯的表情毫无破绽。
郑无决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那个晚一刀今后就会洗心革面了？”
温以纯细心地十指交叉洗手，这个简单的行为让她做出了如同祈祷的仪式感。
“我不知道。”温以纯说了一句大实话，“人心是很复杂的，哪怕他当下真心发誓做个好人，也许之后随便经历一件事，心态就又会转变。”
“这么没自信吗？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温以纯关掉水龙头，转过身郑重地面对郑无决道：“请不要说这么轻佻的话，玩弄人心是非常恶劣的行为，而且人心是无法被完全掌控的，人们就连自己的心也无法完全掌控。”
“你也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
“这是当然的，而且我相信异种也同样如此。”
郑无决追根问底：“能不能举个例子，你在什么情况下没有掌控住自己的心？”
这个问题已经算得上冒犯，听起来也有些咄咄逼人，一般人都会感到不快，但温以纯丝毫没有反感，相反她还挺乐意配合回答。
很少遇到有人真心实意想要了解她，她都忍不住担心自己表露太多会把人吓跑。
“最常见的例子就是遇到无药可救的人时，我会忍不住去救。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样不对，对很多人来说都不够公平，但我总是忍不住。”
“比如放过晚一刀？”
“比如放过比晚一刀还糟糕的家伙。”
“哇哦。”郑无决惊叹。
那还真是可怕。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口气把仇人全灭这事很有先见之明，不然拖到认识温以纯之后，温以纯如果想救下那些研究员站到他的敌对面，他很可能会报仇失败。
圣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圣母足够聪明还有口才。
“想什么呢？”温以纯笑着在郑无决眼前晃晃手，“你不会在想我很可怕吧？担心太多余啦，我可不会做坏事。”
“放跑坏人还不算做坏事吗？”
“不算吧。”对于这个问题，温以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不是负责缉拿坏人的工作者，没有这样的责任，也不会做从别人手里抢下坏人再放走的事。”
“晚一刀本来在我手里，不是你抢下放走的么？”
“你不愿意放的话我也不能强行逼你啊。”温以纯失笑。
郑无决想了想，决定坦诚说出刚才一闪念的担忧：“如果你正好撞见我要开始复仇的时刻，你会阻止我吗？”
“你希望我阻止吗？”
“如果我不希望呢？”
“那么我就不会阻止你。”
“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温以纯笑着从郑无决那拿回自己的新衣服，“天亮了，走吧，请你吃快餐。”
郑无决抓了把头发，把一直保留到现在的破碎墨镜投掷进远处的垃圾桶，转身跟上温以纯的脚步。
他觉得温以纯人不错，跟温以纯混在一起的感觉也很有趣。他应该不是被温以纯控心了吧？
不过这没什么好问的，所以他只问了另一件事：“你不怕我不喜欢吃快餐吗？”
“诶，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说的什么话？饿死了，不喜欢也要吃。”
——
晚一刀恍恍惚惚走在路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这个东西那对情侣居然真允许他拿走了，真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他还以为只是假意放他走，然后从他背后袭击杀了他的套路。
听说一些个变态就很喜欢玩这招，先给人希望，再毫不留情的夺走，以此为乐。
结果晚一刀已经走出去很远，但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我安全了？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从晴朗开始，明亮的色彩过于斑斓，令人眼晕。
晚一刀按了按眼睛，感觉各种复杂的情感在心里冲突。他开始回顾一夜发生的事，然后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忏悔了！
原来忏悔是这种感觉，心里一下子轻快许多，有些后悔的事情再回想起来也变得可以面对了。
他或许还是有希望的，或许不是必须当一辈子乞丐，不是只能靠着抢劫才能过得好点。
平时看不惯的一些人，现在再看似乎也就那回事。他可是得到过圣母小姐的宽恕，其他人有过这待遇吗？
要不，把这破刀扔了吧，他拿着刀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就不是做坏蛋的那块料啊。
不不不，醒醒！晚一刀！你不会才一个晚上就转性要当好人了吧？想想你是个什么人，一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别突然犯傻！
晚一刀捏紧手里的刀，就像是捏紧了自己的性命和未来。他将刀藏进怀里，打算这周先停一停打劫的事儿，过段时间再继续。
从此洗心革面做好人是不可能的，好人不长命，也过不上好日子。他不傻，他还要活下去、活好久好久、并且要过得比谁都好呢！
晚一刀就像是要说服谁似的，在心里反复强调着，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突然心血来潮想做好人这种念头，有那么一会儿就够了，再多就不对劲了。
“诶呀！”
晚一刀捂住额头后退一步，才发现自己刚才想的太过投入，竟然撞到了人。
他抬头一看，又惊异自己撞到的似乎不是人。
这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不，是很多镜子。
怪了，他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为什么有这么多镜子？
晚一刀看着无数镜子里映出的无数张自己的脸，感到一阵不适。虽然看到的是自己，却仿佛看到什么不洁之物。
他伸手进怀里抓住刀柄，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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