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渺姑娘……”
听着鹿渺渺声嘶力竭的哭嚎,底下的人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惟有个在她身边跟了好几年的奶娘敢上前去,强自把埋着脸的鹿渺渺从被单里拽了起来。
不看没清楚,一看倒是真的倒抽一口冷气。
鹿渺渺原本的肌肤不说是粉雕玉琢,起码也白白嫩嫩的挺耐看,此时脸上却满是密密麻麻的红斑,乌青发紫的眼皮看起来像是被谁给打了一样。
脸上原先的一点娃娃肥本是有些可爱,此时却生生鼓胀了一圈,如浸了水般骇人。
怕是任谁看到了这样的脸,都不会觉得舒适。
“渺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了这样?”明日就是太后的生辰宴了,鹿渺渺要是这个尊容过去指不定会吓坏多少人,奶娘气急败坏,“昨晚给姑娘陪夜的是谁?”
两个丫鬟瑟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鹿渺渺的贴身侍俾玉璧。见奶娘疾言厉色,鹿渺渺又哭得那么伤心,玉璧心中警铃大作,早就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先发制人道:
“是春蕊!是春蕊昨夜急里慌忙地赶来,说是锈红那边有东西呈现给姑娘,叫什么玉颜膏——还说什么太后的寿辰快到了,让姑娘快用,姑娘好端端的脸才会成了这样!”
“你血口喷人,那话明明是锈红送来的时候说的……”
“够了!”
趴在床榻上的鹿渺渺猛地怒吼一声,顿时震得室内几个吵吵嚷嚷的丫鬟噤声不再言语。
鹿渺渺的俏脸上是与年龄不合的冷厉,眸中凝聚的一点雪亮恨意更是让人心惊。事到如今,她鹿渺渺当然知道了自己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因无他,就是锈红背叛了自己!
自从牧晚亭回家以后,剧情又一次地发生了改变!
锈红原来是牧晚亭的娘亲,也就是丞相夫人带来的陪嫁,在丞相夫人去世以后数次想要攀高枝却郁郁不得志。后来一次锈红家中出事,被她奶娘送钱摆平,自此就跟在了鹿渺渺这边。
鹿渺渺原本以为她已经彻底归顺自己,却没想到是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
“玉璧。”她冷冷开口,盯着这个丫鬟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我的脸现在怎么样?”
“回……回姑娘的话,比先前好多了。”
玉璧倒也没料到姑娘忽然这样让她回答,只得捡了个让人舒适点的答案来说。却不想鹿渺渺脸色一变,朝前两步后对着她就是狠狠一耳光:
“你放屁!”
“渺渺!”
两道话音几乎是一前一后响起,听到后者熟悉的声音后,鹿渺渺猛然抬头,飘荡的帷幔后却出现了一道初初长成的高挑少年身影。
鹿渺渺慌忙抬手去挡着脸,却被阔步而来的牧崎抓住手,低下头来和她对视。
看着女孩脸上骇人的斑斑点点,牧崎却一点也没有嫌弃的意思,但在脸上打探的目光却让鹿渺渺红了眼,哭喊着晃动着他的手试图挣脱开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很大的力气,并非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鹿渺渺可以抗衡,但牧崎怕伤到了她,略一犹豫还是轻轻松开。
只是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点不满。
“渺渺,我是不是与你说过?无论身在何时何地要注意谈吐,尤其是姑娘家,污言秽语是万万说不得的。”
他千里迢迢从济州的军马场赶回,一则是为了给太后祝寿,一则心中就是牵挂着家人,尤其是临行之前拉着他,娇声软语给他折柳送别的渺渺。
他先前最喜欢的就是鹿渺渺冰雪聪明又娇俏,但没想到仅仅是数月一别,他刚回丞相府兴致勃勃地先回来看渺渺,就听到渺渺居然会骂人了。
丞相嫡长子、牧晚亭的亲哥哥牧崎,文武双修,在外谈吐温文,哪怕身在军营中都从不沾染恶习分毫,最为厌烦的就是口无遮拦的人,无论男女。
“哥哥。”见他神色不对,鹿渺渺愈发委屈,拽着牧崎的袖子肩膀哭得一耸一耸,“是晚晚身边的丫鬟送来一个东西给我……”
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牧崎大致将前因后果了解了,此时对鹿渺渺骂人的不满又消散些许。女儿家最重容颜外貌,渺渺成了这幅样子怕是心里很不好受。
再想到已经很久没见着她,牧崎心软了软,又拍着鹿渺渺的背安抚了几句。前因后果他已经了解到了,是晚晚驭下不严,才会导致这样的事发生。
想到这里的牧崎轻哼一声,松开鹿渺渺后就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青松院内。
宅院大家中有给长者晨昏定省的习惯,今天到的最早的是牧晚亭和二姨娘。
昨夜牧志明和二姨娘歇在一块,牧志明要上早朝,摸黑就得起,二姨娘自然是殷勤侍奉左右。后又探得牧志明口风,说是随后就会去给牧晚亭的名字报上,待到人走了实在是坐不住,拾掇拾掇就来老太君面前卖好。
牧晚亭半夜起来一次,之后补觉一梦酣甜到了天明,倒也神清气爽。
两人来的都挺早,老太君还在内室里梳妆。见牧晚亭居然也天蒙蒙亮的时候起来,二姨娘眸中闪过一道诧异,旋即又笑靥如花地与她谈天说地,仿佛之前的间隙从未存在过一样。
明面上有说有笑,背地里却暗暗心惊不已。
在别院那边的陆娘是她的心腹,是私底下有她撑腰打赌才悄悄苛待了相府千金,否则平日里给十个胆子也不敢。
二姨娘原本的打算是让牧晚亭在那边逐渐被忘掉,接回来的时候也不受宠爱,自然就妨碍不到她女儿曼青的路。
只可惜陆娘是个没用的,管家也是多事,竟是把牧晚亭抄的书给带了回来,惹得老太君疼惜之心大起,忽然又决定把人接回。
牧晚亭回家以后,仅仅是昨天一日就讨得老太君的欢心,陆娘和她女儿也被重新发卖给了人牙子。为防那两人说漏嘴把她给供出去,二姨娘狠狠心,还连夜找人悄悄去烫哑了两人的嗓子。
她一下子废掉一个心腹,又差点害得曼青不能去太后寿辰露脸,罪魁祸首牧晚亭倒是笑得灿烂无比,一个劲地在这给她说乡间的趣事,仿佛并不是去那里受罪,而是真的去享乐一般。
听牧晚亭絮叨个不停,二姨娘听着她的声音就心中烦闷:“看来晚亭是挺喜欢乡间生活的,早知应当多呆一段日子。”
牧晚亭自然看出她心中不喜,反倒愈要去招惹,神情一派天真道:
“乡里的日子有时候的确是挺舒坦,若是二姨娘也像我一样得了那个病症就好,就可以去乡间挖黄瓜吃了。”
“大小姐怎能空口白牙地诅咒长辈得病!”
心里本就憋着一团气的二姨娘被她一句话撩拨得火气更是窜起,贤良淑德的帽子几乎要戴不住,五指死死扣着木桌一角就向牧晚亭发难。却见小姑娘的双眸很快浮上一层朦胧,泪水欲落未落地含在了眼眶。
二姨娘:“……”
这都是她多年前就不屑用的手段了!
“胡闹!”
张张口刚欲继续扣帽子,二姨娘的借题发挥就被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打断,却见拾掇齐整的老太君已经从门内走了出来,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饶是平日里对贤淑温婉的二姨娘还挺满意,但到底牧晚亭是和她血脉相连的那一个,在两者放到一起时老太君自然就偏向了孙女。
更何况她看到的是二姨娘在咄咄逼人,晚晚虽然微含泪意却忍着未曾落下,只在看到她的时候乖巧行了一礼。
进退有度,张弛得宜。
老太君从前只觉得这个孙女性格太过内敛,还不如鹿渺渺活泼可爱,但如今去了外庄养病回来后倒也与她亲近了不少,想来是在庄子上的时候想念亲人又受了委屈。
“晚晚童言无忌,你多大的人了,非得和她这般计较?落到外面人的眼里去就是身为妾室苛待正房留下来的孩子!你以为坏了志明的声名,到时候还能容的下你?”
老太君年轻时候育有一儿一女,先生下来的姑娘在十岁那年溺水而亡,牧志明是她现在唯一的孩子,被当做眼珠子般护着。
这番话不带侮辱却又字字句句戳着人的脊梁骨,光是一个“妾室”就压得二姨娘抬不起头来,又急又气又委屈,羞得一张脸都泛着红。
老太君还要再提点,却在听到“牧崎公子回来了”后立马放过了二姨娘,甚至连怀中抱着的牧晚亭都被她轻轻推开,转而欣喜地朝门口望去。
垂落在门口的长帘被丫鬟的玉手拂起,珠玉碰撞,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清晨明朗净澈的阳光洒落在少年宽阔的肩头的勾曲纹上,黑色的圆领长袍衬得腰身劲瘦身形纤长,气质温文舒朗。
牧崎完完全全地继承了牧志明的一副风流好样貌,一张脸生得与父亲有五六成相似,剩下的几成则是融合些许老太君年轻时样貌上的优势,也怪不得引得老太君那么偏爱。
要说前世老太君最疼的小辈,第一当属她这位兄长,其次就是拥有“女主光环”的鹿渺渺。而其中最为有趣的是,只要对鹿渺渺喜爱的人,必定就对她嫌恶万分。
哪怕是她的亲祖母、亲父、亲兄长。
牧崎遥遥见到老太君,面上带着笑意昂首阔步地朝前走了几步,而正欲要听从祖母的话落座时,目光却落到了站在一旁的牧晚亭身上。
对上她惊喜中带着期许的笑颜,牧崎的视线果不其然与前世一样的冷若冰霜。在牧晚亭的小手快要碰到他的瞬间,就被不轻不重地挥开:
“把渺渺害成那样还这么笑,牧晚亭,你果真是蛇蝎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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