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鹿渺渺一时间涨得面红耳赤。
她从来不知道大盛朝居然还对她以前所在国家历史上的唐朝有过记载,本以为这是两个毫不相关的朝代,因此就能借前人牙慧来一展风采,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察觉。
哪怕马车厢内仅仅只有几个人,如同被网兜罩住一样无处可逃的羞耻感还是让鹿渺渺几乎都快要踹不过气来。偏生牧晚亭还如同做错事了一样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委屈又略带讨好:
“渺渺你别生气,许是你无意间将那诗句背出来误以为是自己所创了,我并没有说你拾人牙慧的意思。”
须臾后看向鹿渺渺的贴身丫鬟玉璧:“你也曾见到过你主子创作吧?”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自、自然是见过的!”
却说玉璧自从牧晚亭回来以后,那日让鹿渺渺摔了一跤回到院子就被冷落了不少,尤其是在锈红被处理掉以后,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讨主子的欢心。
面对牧晚亭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玉璧回答时还偷空觑了眼坐在榻上的鹿渺渺,见她神色愈发难堪后只得闭嘴。
这些丫鬟既然能被派遣到小姐们的身边,自然是起码都读过几年书能够识文断字的,对于牧晚亭所说“昌黎先生的诗句”当然也都知晓,只是不敢当着鹿渺渺的面多嘴罢了。
感觉到另外的丫鬟看向自己主子的目光时,玉璧一张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大有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架势。
奴婢的脸面常常是寄挂在主子的身上,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鹿渺渺偷窃诗句已成了既定的事实,本该低头认错或是三言两语盖过去,没成想愣了一会后就怒而朝牧晚亭甩袖道:
“世人皆道清者当自清,当做的、不当做的事情我心中自然明了。仔细说来后人所著的字句诗词都是拾人牙慧,就连晚晚你写下来的一笔一划,不都是后代根据古人仓颉的智慧所改造?”
她没觉得自己有错!
韩愈是她们国家历史上的人物,流传下来的智慧结晶是给予后代的。很多人也常常会引用前人的诗句来为自己的文章增光添彩,她刚才不过是信口拈来一句,竟是被牧晚亭一下子就打成了窃贼。
鹿渺渺本来还因为牧晚亭算是个世家大小姐可能有时候是通情达理而对她高看几分,现在只觉得她是封建泥沼中被沉溺的莲藕,空洞之中无不被浊泥填堵,根本没了自己的灵魂。
牧晚亭看着鹿渺渺神色一变再变,从一开始的慌张到现在的镇定自若,长舒一口气后就像是忍耐一样看着她,那表情里还带着淡淡的怜悯与惋惜。
她不知道鹿渺渺为什么忽然又这样看着自己,但知道如果在太后的面前舞文弄墨却被拆穿是抄袭之作会给丞相府丢很大的脸,于是在下马车之前就特地提醒了句。
鹿渺渺摇了摇头,用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瞅了瞅牧晚亭,继而在车停稳之后就让她先下车了。
“大小姐小心。”
名为语鹤的丫鬟扶了她一把。
漫漫雨线里撑起一柄阔大油纸伞,将四周的雨幕阻隔在外没能沾染到牧晚亭分毫。自从锈红被赶走以后,在牧晚亭身边伺候着的丫鬟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这位是老太君亲自给她选的丫鬟,卖身契也都送到了牧晚亭的手里。
前世三皇子、四皇子与太子爷夺嫡凶险,皇宫水深无比。牧晚亭作为大臣之女唯有在小的时候来过,长大后嫁给太傅嫡子庄凌,庄凌乃是三皇子一派,借口东宫那位染指皇宫禁卫军没再让她来过。
时隔多年,再见时还有一阵朦胧的恍惚感。
朱红雕龙的大门口站着一列守卫军,个个身姿笔挺高大,以牧晚亭现在的视角看来如同一座大山般。
大盛朝规定从二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乘马车至第三道正门殿,随后无论几品都得下来步行。看在今日雨天路途难行,太后寿辰以示皇恩浩荡,准许再过一个门再步行。
柔润的雨丝在开阔的青石板官道上溅起朵朵小水花,牧晚亭穿的软缎绣花鞋的鞋底薄,在刚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些湿了,贴在脚上湿漉漉的有些不大舒服。
世家女子在进宫前都会自天不亮起就开始梳妆匀面,牧晚亭现下年纪还小,倒是免了许多金玉堆砌在头顶的苦楚。
官道冗长又要求着步伐齐整,其实走在上头最为麻烦不过,偏生鹿渺渺今日为了吸引太后注意还在头顶上簪了两朵新鲜的当季花卉,此时被斜斜飘下来的雨丝一淋,乱红随风而落,片片飘落在地。
正式的宴会是在正午入专门的九宴堂举办,但朝臣世家须得清晨入宫等待,此时就先到长公主所住的朝霞殿暂作休整。因着是雨天,遮雨的凉亭里早就坐满了人,此时见到又有人前来,也一一见了礼。
坐在正中央正在抽花签的是长公主的小女儿长乐郡主,如今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活泼爱玩的时候。她口直心快,又喜欢比自己小的孩子,因而之前与鹿渺渺玩得很好。
“渺渺!”
“长乐姐姐!”
“女主”鹿渺渺不愧是书中钦定的“团宠人物”,在京城可谓是人见人爱。见长乐郡主唤她,就直接松开丫鬟牵着自己的手迈开小短腿跑到了亭子里,不顾身上被雨沾湿了点就扑在长乐的怀中。
因为还没到太后寿辰正式开始的时候,长乐身上穿着的也是较为家常的一身衣裳,不然鹿渺渺是怎么也不敢去把人贺寿的衣服弄脏的。
湿漉漉的袖口触碰到长乐的刹那,明眸皓齿的少女却一点也不嫌恶,丢掉花签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长公主曾在边关从军十年,练就一身实打实的好功夫。老来得的一女与她性情样貌都极为相似,长乐郡主自幼习武,单手抱起鹿渺渺都不在话下,另一只手捻起绿豆梨花糕来乐呵呵地递了过去:
“这是我这边新做出来的糕点,渺渺尝尝合不合胃口?”
鹿渺渺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点不剩地把那块糕点给吃了下去,在长乐把她放下来以后又亲昵地扯了扯对方的琵琶袖:
“多谢长乐姐姐款待,不过今天臣女差点没能见到长乐姐姐呢!”
长乐闻言果真好奇:“此话怎讲?”
在鹿渺渺细细当着那些名门贵女的面把在相府里发生的事情不着痕迹地添油加醋讲出来时,牧晚亭就这么冷冷淡淡地坐在旁边吃着糕点,丝毫没在意那些人盯着自己的目光。
这样的黑白颠倒之语她在前世已经见惯了无数次,起初是外人相信,后面就是自己的家人也一个个全部偏向了鹿渺渺,根本不问另外一个当事人就直接定了罪。
偏生那时候告完状的鹿渺渺还是那副清纯无辜的模样,可怜兮兮地告诉牧晚亭自己并非故意挑拨离间,试图求得她的原谅继续做好姐妹。
牧晚亭当时就被鹿渺渺恶心到不行,实在忍不住赏了她一耳光以后,两人才从明面上彻底撕破脸。从那以后开始的针锋相对,鹿渺渺就屡屡获胜。
鹿渺渺前世在京城中有许多的大靠山,长乐郡主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长公主老来得女,长乐与上面的孩子年龄有了差距断层,她就把鹿渺渺是当做了亲妹妹一样疼爱。
长乐面带不喜地看向了坐在那边依旧慢悠悠吃茶点的牧晚亭,却见这小姑娘也是粉雕玉琢,生得比鹿渺渺还要精致,微圆的小脸蛋上并无任何的瑕疵或是多余妆粉修饰。
见她的面带厉色地扫视过来以后,牧晚亭才擦擦手离开了石凳,从腰间挂着的大荷包里捣鼓半天才掏出一个小东西来。
牧晚亭直接双手捧到她的眼前:“郡主,送你!”
长乐湛湛明眸一凝,不怒自威的气势陡然迸发,厉声问了句“这是什么”。牧晚亭倒也无惧她表现出来的威严,只娇声道:
“郡主打开来看看。”
那是一只如贝壳般大小的描金兰花青色圆钵,拧开以后,里面乳白色的膏体便有清香徐徐散来,被湿漉漉的水汽一浸润,沉香愈发浓甜。
长乐想到方才鹿渺渺所说自己被牧晚亭做出来的“玉颜膏”给弄得险些来不了,原本的一点心动当即收回。
在她正准备把小圆钵推送回去,又见牧晚亭伸出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划,沾了点涂在自己的手上匀匀抹开。
“郡主可别学渺渺一样弄错了,像这种桃花蓝金圆钵的就是长公主那样的年纪所用,兰花的是郡主的年纪所用,两者千万不能弄混,否则就会像渺渺一样坏了脸。”牧晚亭拍了拍心口道,“好在我还记得如何修复脸的那个方子,否则渺渺岂不是来不了了?”
“那你说这膏体有何用?”
见牧晚亭出声解释,长乐对她的态度稍好了些,不再像之前一样疾言厉色。牧晚亭恍若未曾察觉她态度的变幻,俏皮地直接拍了拍自己的两颊:
“自然是像臣女一样,脸蛋就能变得光洁!”
另外一个年纪大些的姑娘闻言已经忍不住上前去摸了摸牧晚亭的脸:“长乐郡主,牧家小姐的肌肤果真是吹弹可破!而且她先前还是得了疹子的!”
姑娘家自开蒙起多数都会注意自己的皮肤养护,对这种话题是再也热衷不过,就连方才因为鹿渺渺的几句话对牧晚亭有意见的人都把她围成一团,花签也不抽了,谈论得热火朝天。
牧晚亭也一点也不藏私,乐呵呵地与几个姑娘商讨。
画面仿佛来了个彻底的反转,以往被落在一旁的变成了鹿渺渺,众星捧月般被围绕着的反而是牧晚亭。
这样的巨大落差让每一个如花笑颜落在鹿渺渺的眼中都变得极为刺眼,乃至长乐回想到刚才的疏忽跻身过来找鹿渺渺时,只听到她愤怒的一声轻哼。
“渺渺?”
长乐对这个小妹妹算是真心地宠爱,以往敢对皇家子女这般撂脸子的又能有几个?
长乐非但不恼,还略带愧意地去拍她的肩,被鹿渺渺狠狠地一下子甩开。长乐还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小人回头气哼哼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直接从亭子里冲了出去。
外面的雨恰好停了。
正在和贵女们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正欢的牧晚亭悄然抬眸看向不远处,在听到小内侍细声细气的通报声后愈发笃定自己的记忆无误。
她掐算着故意拖延的时间当真是一点都没错,好戏就要开场了!
淡黄色的蟒袍出现在葡萄藤架子下的一瞬间,毫无礼数在长公主后院内狂奔的鹿渺渺恰好刹不住脚狠狠地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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