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咔吧。”
牧晚亭紧闭双眼,料想之中刀刃掠过脖颈的痛楚并没有传来,脚踝似乎是被人给捏紧以后又松开,在那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过后,竟是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见眼前人试试动弹了下脚踝,又不放心地摸摸尚且安好的脖子,原先还冷着张脸的盛檩枫忍俊不禁。少年的笑声浅淡却愉悦,如果忽略了那具还躺在洞口的死不瞑目的尸体的话,看起来像是捉弄人的闹剧一样,仿佛一切都是牧晚亭虚惊一场。
盛檩枫依旧在笑,笑得牧晚亭心里发毛,原本一副清俊皮囊在他那笑容下都显得多了几分森然可怖。
就在她努力思考,究竟是逃跑还是痛哭流涕才能在太子手下留得一命时,盛檩枫却好像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能走路了吗?”
尚未长成的少年嗓音温和,与她心中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那位竟是大相径庭,褪去一身蟒袍的人穿着黑衣,或许是怕她吓着,脸上的血已经被擦拭干净,面如冠玉,笑如春风。
盛檩枫耐心询问道:“还是要我扶着你?”
不,不。牧晚亭险些矢口拒绝。
这位爷可是个活阎罗,哪怕牧晚亭还有口气在都不敢有劳尊驾,更别提现在的脚踝已经被接好了,方才她应该是骨头错位,被盛檩枫扭正的那一下疼得地转天旋,再让他扶着,指不定没毛病也能扶出点毛病来。
对着盛檩枫勉强一笑,牧晚亭摇摇晃晃扶着石壁站起,手腕被伸出的手稳稳托住。
牧晚亭身姿娇小,才勉强能到他的脖子,让盛檩枫有种哪怕把眼前的小姑娘给拎起来都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小小一团雪嫩娇软,却没能让盛檩枫激起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牧姑娘,”盛檩枫倒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之前早就暗中窥伺过,询问的话彬彬有礼,“你可愿帮我个忙?此方法大半可成,但并非也是万无一失……”
“臣女愿意!”
话音未落,牧晚亭闷头就是应声,丝毫不顾盛檩枫说的究竟是什么方法。
哪怕在对方说出事要她去做诱饵,将之后过来的人引进山林也没有什么异议。
“你且放心,若是那人进来之后拿的是弓箭,我就直接下来救你,你的安危还是首要前提。”盛檩枫保证道,“这些日子我都在这里与那人周旋,他本想是通过我手拿到地图,但与异国人交易还是会留一手准备在,江沧澜在前面已经清理了蛰伏的兵马,一旦那人的援军到来,就是收网之时。”
盛檩枫说这些日子他都是假装跟人做交易,套出他们在大盛朝的秘密据点,这些人是蛮羌派来的探子,一个赛一个的精明,若是发现交易的人久久没有回去必然会起疑心。除却交易的具体,竟是对牧晚亭和盘托出。
竟是与三皇子和庄凌所说的截然相反,在那两人的嘴里,东宫这位才是通敌叛国的罪魁祸首。
倘若盛檩枫是真的被冤枉,帝座之上那位其实也不算昏聩,为什么又会听信谗言,将亲生儿子打入牢狱囚禁?
当时庄凌之所以敢在皇帝面前上书弹劾最有可能继位的太子,必然是铁证如山,牧晚亭当时也如同大盛的寻常百姓们一般坚信太子与敌方有往来,对这位即将坐拥万里河山却将他们往阴沟里带的人恨之入骨。
可如今盛檩枫对她毫不设防的样子倒是让牧晚亭有几分惭愧,几分警惕。
可盛檩枫要杀她,只消轻轻一抹脖子,之后轻松就能推到旁人的头上去,一个丫鬟的死活更是无人在意。难不成他是为了讨好牧志明?但牧志明在朝中一直都是明哲保身,按照他那贪生怕死的性情,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站队,这一点太子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牧姑娘?牧晚亭?”
见她垂眸不语,时辰又快到了,盛檩枫还以为牧晚亭是想反悔,略带焦急地喊了她的名字。牧晚亭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软声颤巍巍道:
“那太子殿下可否尽力保臣女平安?”
“信我。”
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牧晚亭却在盛檩枫眼中看到了千金之诺的沉积。
少年的眉眼本就温和清隽,自下而上看去,流畅的下颌有淡淡青涩胡茬,鼻若悬胆,不笑则如清风朗月。若不是前世就知晓他的种种令人胆寒手段,很容易就陷入了那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孔的陷阱里。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牧晚亭替晕厥的采祺简单包扎后就跟着盛檩枫来到一片空地,手中攥着一根树枝权当做是拐杖,装作踽踽前行的模样。
世家小姐前来诱敌,牧晚亭想自己这应当还算是古往今来的头一遭,脚腕纵使被盛檩枫给矫正回去也隐隐胀痛,跌跌撞撞的样子根本不用伪装。
太子的估测果真八九不离十,在她出现在那片山野里还没多久,马蹄踏地声响就由远及近传来。危机感油然漫上心头,牧晚亭浑身一个激灵,腿脚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发颤。
说与做本身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来者发现了她,弓箭破风之声直逼而来,因为离得远,第一箭咻咻有声却扎入黄土,第二箭入木几分,冷风与铁箭碰撞的细微声响几乎是在她的耳鬓边擦掠过。早就答应好了的盛檩枫现在却不见身影,牧晚亭又急又气,早知她就该不顾这个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可——
距离盛檩枫埋伏的位置还有数十米之遥,远在天边,近在咫尺,牧晚亭一路狂奔本就心弦紧绷,丝毫没注意到地上伸出的那根草绳,片刻后只听“砰”一声响,她脚底踩了个空向前一扑。
身后穷追的那人见着机会,腾空下马几乎是飞身而来,就在手中利刃眼看这就要落在她身上的刹那,一支快箭穿过莽莽林樾而来,迅速精准穿透面门,甚至连料想之中会爆开的血花都没有溅起一点,力道之准,与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都是无异。
片刻后,拎着弓弦的盛檩枫翻身从枝繁叶茂的老树上一跃而下,对着牧晚亭淡淡说了声“辛苦”。
牧晚亭没回他。
方才虽说是信盛檩枫,可当真正后面那杀机汹涌的人追上来时,牧晚亭心里本能就是有所畏惧,刚才那样子真假掺半,但在这位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太子爷面前自然就成了夸张数倍的畏惧。
于是盛檩枫刚刚走到那人身前,干脆利落将穿透整个头颅的箭矢拔出,回身再看向牧晚亭时,就见眼前人眼眶微红,盈盈水色将眼底弄得一片潋滟欲落未落,一副死里逃生后感慨幸存的模样。
牧晚亭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见他阔步而来,目光不由一惊,宛如被捉住了两只耳朵的兔子,向后退了退,竭力与他拉开距离。
盛檩枫疑惑不解,直至看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拎着的那支白羽箭的上面,尖端的血渍滴落在荒草上开出一朵朵妖娆红花,旋即随意将箭矢往筒篓里一塞:
“我送你回去。”
从头到尾他的自称都是“我”而不是那些“孤”“寡人”之类的官话称谓,叫她也只是叫“姑娘”,没依着规矩喊“牧大小姐”,显然就是没想在自己面前摆架子。
牧晚亭前世与盛檩枫见面很少,每次见他都是在御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将人中龙凤诠释淋漓,记忆当中这样亲和还倒是头一次。不知是对自己没有设防,还是盛檩枫今日所作所为并没想做任何隐瞒,盛檩枫片刻后便道:
“这样下来,上过钩的鱼可就不会继续再来了。”语气颇有几分遗憾。
牧晚亭知道他说的意思是杀了那人后与敌方的往来交易就得断,后续消息必然是没法听到的了,于是轻笑一声回答:
“太子殿下若是肯把自己弄得像是与人鏖战一番的模样嫁祸他人,倒也未尝不会有继续的机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盛檩枫原在暗笑自己怎么跟个小姑娘又提起这些,想来是这几日江沧澜不在身边觉得无聊罢了,转眼见她口出此言,锐利的眸子居高临下一扫,牧晚亭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道歉还没说的出口,就听那似笑非笑的声音自上方轻悠悠落下:
“那你可知,一朝太子受伤会引发怎样的动乱,若是我要求太医缄口不言从哪里伤的,又有多少人要为此掉了脑袋?”
牧晚亭顿了顿:“其实伤痕稍浅,不让人轻易从外头能看到就行。”
盛檩枫咋舌,旋即笑言:“你倒是懂得详细,不如我这伤就由你来弄,弄好了有赏。”
牧晚亭脸色一苦:“太子还请不要在臣女面前多提及这些打打杀杀的,臣女害怕。”
回想到她刚才那副可怜兮兮模样,盛檩枫有些哭笑不得地结束了话题,勾手示意牧晚亭能快些走了。但见她刚一抬脚,五官都拧到了一起,挑眉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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