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号小尾巴上线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声音的主人，秦霄。
他的白衬衫挽到手肘处，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狗尾巴草，头发被他抓了两把，稍显凌乱，像刚打完一场架。
“我叫秦霄，来自京市，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拳头特别硬。”
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之后，秦霄倒不胆怯，挥挥拳头，语气依旧拽拽的。
大家沉默，秦霄也不在意，拍拍方才跟在自己身后的男生，说：“大钱，你先来，给他们打个样。”
被他拍了一下的男生身体微微颤抖，怯弱地抬起头，满脸青春痘，声音也微微颤颤的。
“大大大家好，我叫钱向前，也来来自京市，我我是霄霄哥的小弟。”
祝小娟是秦霄的头号拥护者，继钱向前后开口，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我叫祝小娟，我和霄哥一样来自京市，我爸是京市机械厂的副厂长，我妈在罐头厂当主任，我小姑是燕华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我爷爷也很厉害。”
几个来自别的地方的知青默默对视不语，有些被惊到。
过了许久，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衣服、戴着厚眼镜的男生从厚重的书本中抬起头，打破了寂静。
“我叫周建设，我来自沪市，平时比较喜欢看书。”
“你的爱好倒跟你的形象挺符合的。”秦霄突然调侃了一句。
周建设脸微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默默低头推眼镜。
被秦霄这么一打岔，气氛没有那么沉闷了。
紧接着，坐在周建设旁边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朝着大家灿烂一笑，拍拍胸脯，道：“我叫蒋胜男，我也来自沪市，大家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我叫孙思思，来自沪市。”蒋胜男旁边一个黑黑瘦瘦的女生说，声音像蚊子叫一般，细得让人听不太清。
“李桃木，来自鲁省。”
李桃木的面相是整车人里最显老的，面容粗犷，身上的短褂紧绷绷的，短褂下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所有人都自我介绍完后都看向祝星星，皮肤白得要反光的祝星星在这个环境中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祝星星见大家的目光投向她，下意识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柔声道：“祝星星，京市。”
笑不露齿，笑不露齿，我说过多少遍了？
陈基暴躁的怒吼声在祝星星耳边响起，她有些恍惚。
“星星是我堂妹。”祝小娟挽上祝星星的手臂，脸上稍带歉意，“她小时候生过大病，偶尔有点糊涂，要是她做得有什么不对，希望大家可以见谅。”
祝星星反应过来，这不是现代，她不用假装成一个仪态万千的豪门千金，她只需要做自己。
而祝小娟要装作姐妹和睦，祝星星不配合她，立刻从她手里抽出手臂，转过头去看四周的风景，脸上洋溢着些许兴奋。
她以前从未坐过牛车，上一次这么轻松近距离地接触自然应该是小叔去世以前。
“星星从小被家里人宠着，性子有些娇纵。”祝小娟将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尴尬一笑。
车子又恢复了出发时的安静。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火辣辣的，祝星星被颠得昏昏欲睡，车上其余人也因长时间赶路神情恹恹。
又过了好久，□□跳下牛车，在一块齐腰的大石头旁边站住，笑着对大家说：“到了，欢迎各位来到红星村。”
大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挺直腰板跟在□□身后往知青点走。
中午十二点半，太阳最烈的时候，小路旁的草晒得蔫蔫的，村民们三三两两扛着锄头去仓库还农具。
“建国去城里领知青回来啦？这些知青是在下午下工的时候试工不？”几个大娘上前打量了一番知青们。
“嗯，是下午试工，在南边那块地。”□□微笑着回答大娘的问题。
大娘得到准确回复笑得像朵花一样，开心地走了。
□□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是周身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倒比秦霄更像个文化人。
□□边走边对知青说：“你们中午的口粮我已经让老知青带回去了，算是你们在大队预支的。下午你们要去试工评公分，明天正式上工。其他有不懂得可以先问一下老知青。”
这里以前叫薛家村，后来因为整个村子占地面积的形状像星星，当地政府在做县记的时候就改成了红星村。
知青点在西北方向，屋子背后是一个小山坡。知青点的屋子原是村里人的旧房，原主人饥荒时饿死后便归大队部所有。
屋子有些破旧，原本只有堂屋和两间房子。
后来村里拨款修葺的时候又多盖了两间和一个小杂物房。
前几年被分到红星大队的知青不多，总共才十个，五男五女，知青点还算宽敞。
所幸，这两年有两个男知青和一个女知青同村里人结婚搬出了知青点，还有一位女知青得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要不知青点还真住不下这些人。
“刘阳，这些是新知青，你带带他们。”
大家顺着□□的眼光看去，一个汉子正低头撩起衣襟擦眼镜，他黝黑的脸上留下了白皙的眼镜印。
刘阳听到声音连忙将眼镜戴上叠声回应：“好的好的，陈书记要不要进里面坐一下？”
□□拒绝了他的邀请，径直离开。
“大家先把行李放下，吃完饭再整理。”刘阳将大家带到屋子里，默默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中。
堂屋里老知青做好的饭菜已经摆在桌上，杂粮窝窝头和凉拌野菜，但堂屋一个人也没有。
“其他人已经吃完去休息了，下午两点还要上工。”刘阳解释道，“以后每天两个人负责知青点的所有事情，包括做饭、打扫卫生、挑水，还有给后院的菜浇水。”
祝小娟嫌弃地看着分到自己手里的两个窝窝头，其余人倒接受良好，边吃边听刘阳讲村里的一些情况。
“你们要怎么分组？我的建议是男女搭配，挑水这样的重活男同志可以多出点力气。”
祝小娟第一时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秦霄，眼神炽热。
“抽签呗，省事。”秦霄皱着眉，努力回想自己对面坐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拿就抽到相同数字的是同一组。”刘阳搞来了八张纸，分别写上数字揉成一团，“你们谁先拿？”
大家互相看看对方，谁也没有伸手。
“大家都不拿，那我就不客气了。”秦霄随手挑了一个。
秦霄挑完以后，祝小娟赶紧伸手把挨着秦霄纸团的纸团拿走。
“谁是2？”等大家拿完纸团以后，秦霄将纸条摊在桌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祝小娟一脸泄气地将纸摊在桌上，“我是3。”
大家陆续将纸团打开，李桃木和孙思思抽到了1，祝小娟和周建设抽到了3，蒋胜男和钱向前这一组抽到4。
“是你啊？”秦霄看向祝星星，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连带身子也坐直了些，微仰起头说：“我会做饭，而且力气大，拖不了你的后腿。”
祝小娟撅着嘴，一脸不满。
“如果你们有不满意的话可以自行协商一下，名单今晚报给我就可以。这几天你们先跟着老知青学习一下，轮完老知青就到你们，以你们今天抽到的数字为顺序。下午五点我会回来带你们去试工。”刘阳站起来说完这番话便回屋了。
祝小娟将自己的纸条推向祝星星，说：“星星，我们换一下。”
“孙思思，照你这样的做法我们抽签就没意义了。”秦霄赶紧把祝小娟的纸条推回她面前。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莫名被点名的孙思思一时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向他。
“看我作甚，我说得不对？”秦霄气势一点也不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反问道。
钱向前扯扯他的衣摆，提醒道：“霄哥，这是祝小娟。”
“是谁也不能换！尊重游戏规则。”秦霄扔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钱向前紧跟其后。
回屋的路上，祝小娟阴沉着脸，充满怨气的眼神一直追着祝星星的身影，祝星星毫不在意。
屋里只有一条炕和一张瘸了腿用土块垫平的桌子，炕上铺了张大草席，墙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
祝星星打开小皮箱，发现里面装的东西真不少。
除了牙膏、牙刷、肥皂等必要的生活用品外，还有五六套衣服，一张带薄棉花的被子，一只梅花牌的手表，两大包大白兔奶糖，两盒百雀羚的面霜。
祝星星还在夹层里摸到了厚厚的一沓纸质的东西，估计是钱和票。
在市井中生活多年的她深谙才不外露的道理，所以没有当众拿出来。
翻到最后，祝星星还发现了一大包卫生纸！
祝星星将嫩黄色的小碎花被铺在草席上，整个屋子似乎亮了几分。她轻轻触碰被子，脑里闪过原主母亲的脸，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祝星星的床位是最靠里的，一面靠墙，另一面是祝小娟的床位。
“二婶对你可真好。”
祝小娟抖抖手里染色有些不均匀的藏青色床单，吃味地盯着祝星星的被子和箱子里的新衣服。
“嗯。”祝星星应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被子散发出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突然很想见见原主的母亲，她一定是位很好的母亲。
突然，祝星星感觉到强烈的注视，一抬头，对上孙思思的双眼。
孙思思没料到祝星星会突然抬头，慌张地低头假装整理自己的东西。
坐了几天火车，又坐了四五个小时牛车，大家都累了，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祝星星也将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伴着幽幽的茉莉香坠入梦乡。
短暂的休息让所有人的精神饱满起来。
刘阳望着他们年轻气盛的样子，心里寻思着怎么开口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学长，那边人怎么这么多？在看什么热闹吗？”走着走着，蒋胜男指着不远处的人群问。
刘阳心想，机会来得刚刚好。
于是他停住脚，与众人一一对视，最后拍拍离他最近的周建设的肩，说：“村里人都是干农活的老前辈，我们新入门的还是要虚心接受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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