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退后！朕要开始装逼了
知道秦褚生就在自己的身后，但林晚堂没有扭头，他总觉得哪里说不通，渔具确实有问题，鬼市里的“杀妻之仇”也明显指向孙长健，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感觉蹊跷。
孙长健刚才说他未过门的妻子还活着，坟是给自己挖的，既然这样，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去鬼市写字宣战？
“登报的死者，和孙长健没有关系。”林晚堂大约有了思路，“我之前一直把‘没人收尸’和‘衣冠冢’联系在一起，但凶手就是利用了这种思维固化，才让孙长健成功替他顶了罪。”
听完，秦褚生皱紧了眉，“你是说，有人栽赃老孙？”
“没错，”林晚堂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老孙害龚怀章，和龚子卿的死，应该是两起案子。”
秦褚生不解，“那渔具怎么解释？”
林晚堂思索了须臾，决定道：“先回巡捕房，孙长健我要亲自审。”
秦褚生同意了，“赵启明我也抓来了，你一块审吧。”
龚怀章的家庭医生赵启明和孙长健被关在不同的审讯室，林晚堂在走廊里徘徊了一会儿，寻思孙长健连死后埋的地方都想好了，应该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于是他先去问了这位龚府的大管家。
知晓了林晚堂的疑惑，孙长健如实交代道：“渔具是少爷送的，他对钓鱼总是情有独钟，有时候一钓就是一整天，老爷没少因为这事儿训他，说他不务正业。”
孙长健的家靠近黄浦江，最近又连下了好几场雨，角落十分潮湿，渔具却没有生锈，应该没放两天。林晚堂有了猜测，于是问道：“他什么时候送的？”
“前天。”
“怎么可能？”林晚堂不信，“前天他刚赔了钱，昨儿就派人揍我来了，还有空送你这种东西？”
“倒也不算……”孙长健想了想，“是少爷让阿秋送给我的。”
“阿秋？”林晚堂重复了一遍，寻思什么破名字，怎么跟打喷嚏似的。
“新来的仆人叫阿秋。”孙长健补充道，“前天是他把渔具送去了我家，当时我还纳闷呢，我也不会钓鱼，少爷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我明白了。”
林晚堂找到了突破口，现在距离破案仅一步之遥，然而进展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当他刚打开门的时候，赵启明就已经认罪了：“我确实收了贿赂，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林晚堂掏出口袋里的药方，上面的字迹潇洒不羁，是极具个人风格的草书，“这张方子是蒋梧华给我的，字很漂亮，和土墙上的一样漂亮。”
林晚堂状若不经意地背过身，谁知赵启明便不打自招了，他急道：“鬼市里的字不是我写的！”
林晚堂立时回眸，“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鬼市呢？”
赵启明发觉自己中了计，但早就晚了。林晚堂不禁好奇，“阿秋许你什么了？”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可赵启明抵死不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秦褚生之前打过招呼，说这厮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实在不行可以刑讯逼供，不过林晚堂不想动用私刑，于是告诉赵启明：“你知道那几个字牵扯命案吗？”
赵启明难以置信，“什么？”
“没什么。”
林晚堂放下口供便作势要走，赵启明在后面喊道：“是阿秋！是他让我写的……他说要和别人抢鬼市的一块灵玉，所以给了我一根金条，让我替他撂个狠话。”
林晚堂依然没有回头，等出了审讯室，看到门口愁容满面的秦褚生时，他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秦探长，把阿秋逮捕了吧。”
“谁？”
秦褚生嘴里还叼着烟，话音有些含糊。林晚堂被扑面的白烟呛了一下，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反而得意地仰起头，说：“就是那个新来的仆人。”
秦褚生掐了烟看向他，“你不会是惦记人家的表吧？”
“怎么可能？”林晚堂痛心疾首地质问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
“哇！这块表也太酷了吧！哪儿买的？多少钱？”
阿秋还没进巡捕房，林晚堂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他捧着阿秋的左手，来回端详那块镶钻的劳力士。
秦褚生：“……”
“交个朋友呗，下次有这种好机会也给我介绍介绍。”
林晚堂极力推销自己，弄得阿秋也一脸懵逼，秦褚生正想出面阻止这场闹剧，不料林晚堂趁其不备，一把扯开表带，阿秋都没反应过来，手腕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几道细微的血痕显而易见，虽然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依然能看出是鱼线勒出的伤。
“好了，现在真相也该昭告天下了。”
说完，林晚堂鼓了鼓掌，“阿秋，我真的特别佩服你，你的作案手法几乎天衣无缝，你先是一枪打死龚子卿，伪装成自杀现场，再用鱼线反锁房门，成功制造密室。”
阿秋的脸色陡然惊变，不过仍强装镇定道：“无稽之谈。”
林晚堂没搭理他，继续说：“龚子近期卿赔了钱，肯定无心钓鱼，你也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买了一套全新的渔具，假意要巴结龚子卿，结果他没收，便转手拆下鱼线，然后送给了孙长健。”
阿秋还在垂死挣扎，“少爷叫我送的，这能说明什么？”
“你掐的时间刚刚好，等过两天龚怀章一死，赵启明绝对跑不了，就算孙长健侥幸逃过一劫，但他家门口的衣冠冢正对应报纸上无人收尸的女士。以及鬼市土墙上写的是‘杀妻之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孙长健之前被棒打鸳鸯，这样一来，龚家父子皆死于旁人之手，而你，便能完美地功成身退。”
分析了一通之后，林晚堂遗憾地看向阿秋，“但你的运气不太好，鱼线划破了你的手腕，门框上还有残留的血渍，秦探长已经命人拿去比对了，等结果出来，我想自会真相大白。”
阿秋不甘，“为什么会怀疑我？”
林晚堂笑了，“我怀疑你，是因为普通家仆在得到一笔巨款后，第一反应多半是屯粮或者存银行吃利息，怎么可能会用来买一块华而不实的表呢？所以我猜你应该是为了遮掩什么，”他指了指阿秋的伤口，“果不其然。”
阿秋刚要开口，就被巡捕合力按倒在地。与此同时，唐小强把血液检验交给了秦褚生，“探长，报告出来了，是阿秋的血。”
这个结果在秦褚生的意料之中，他走到阿秋的跟前，迎着夕阳落下一片阴影，“你念过书，字也写得不错，可惜你练的是行书，而你让赵启明写的‘不共戴天’是狂草，和你自己写的‘杀妻之仇’并不一样。”
“他……”阿秋没想到赵启明会出卖自己，但秦褚生说：“赵启明拿钱办事儿，以为你只是打架斗狠，写几个字换一桶金多值，可如今牵扯命案，知道你有意嫁祸于他，他自然也不会再帮你隐瞒。”
林晚堂没有去过鬼市，关于字迹的不同，是秦褚生告诉他的，因此他特意找蒋梧华要来了赵启明的方子，在看到清一色的狂草之后，秦褚生告诉他：“这和写‘不共戴天’的是同一个人。”
看向被几人死死摁在地上的阿秋，林晚堂于心不忍，他隐约猜到了阿秋的苦衷，便问道：“其实令慈死于拆迁，对不对？”
阿秋的半张脸紧贴着地面，他的口齿不太清晰，但林晚堂听得分明——“没错，她是我娘。”
“但龚子卿害死了她，由于死状凄惨，工部局担心压不住舆论，给了一大笔抚慰金。”阿秋几近泣不成声，“我当时为了复仇，没去认尸，那些钱，便落在了龚家手里……”
听完，林晚堂感觉五味杂陈。龚子卿杀了阿秋的娘，龚家还用抚慰金修建别墅，无异于吃人血馒头。
阿秋就地嗑了一个响头，“是我、是我不孝，时至今日……都不曾替我娘收尸……”
林晚堂心里不是滋味，正想离开，却听秦褚生道：“我会为老太太安置吉穴，等你伏法后，也好让你们母子团聚。”
“多谢……”阿秋又连磕了好几下头，“多谢秦二爷……”
秦褚生不再看他，转而对唐小强说：“带走吧。”
等其余人走的差不多了，秦褚生就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林晚堂活动了一下脖子，“可能真得去天桥要饭了吧。”
秦褚生瞧他也没什么好去处，于是主动抛了橄榄枝，说：“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不如留下来帮我办案吧？”
想得美！林晚堂盯着眼前这人模狗样的探长，心里愤愤不平，寻思这货上午还用不在场证明诓他呢！
“帮你办案？”林晚堂十分不屑，“你请得起吗？”
说罢就大摇大摆走开了。
秦褚生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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