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天亮了，杨文延去国子监之前先来了春晖园，杨文杰与杨文韬跟在杨文延后边儿一块儿来了春晖园。
杨文婉好奇地看着杨文韬“你今儿个不上家学？”
“不，今儿个长兄说带我去国子监转转，说是后儿个春闱开场，带我去瞧瞧学子们是如何头悬梁锥刺股的。”杨文韬颇为自豪地说“长兄还允了我今日骑马跟着他，四姐，我骑的可不是你那个矮脚马。”
杨文杰笑着一把拉过杨文韬，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婉姐儿让人寻我与兄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二叔母昨日与我说何中书府上有意与咱们府结亲，我听说二哥与何公子同在四门学，可替二叔母打听打听何公子为人如何。找长兄过来是想让长兄问问同何公子相熟的人，此人品行如何。”杨文婉笑着看杨文韬在杨文杰的手中扭来扭去活像条被人抓了七寸的蛇。
杨文延与杨文杰对视一眼，有些笑意的点了点头。只杨文杰这一晃神儿，就让杨文韬从手里逃了出去。
“四姐，二叔母有事儿自然就自己寻长兄和二哥了，怎得你要来指派兄长们。四姐，你可是逾矩了。”杨文韬一脸的大义凌然“不过我与兄长们总归是疼宠自家姐妹的，你给我些零散银子，这回这事儿就算了。”
杨文延笑呵呵地从杨文杰胸前拎出了杨文韬。“你现在行啊，学会敲竹杠了？”
“你看长兄你说得哪里话，我这是在替你教育四姐，谁让四姐没大没小的，太失礼了，可不能由着她这样无法无天。”杨文韬仰着小脸儿讨巧的笑着说“四姐最是抠门儿，我让她失些银子，她自然就长记性了。”
“长兄，韬哥儿怕是最近太散漫了，你晚上回了家也该多操练操练他了。或者，我替他寻个拳脚师傅？也省得他成日里精神头儿太足，学些乱七八糟的。”杨文婉突然冲着杨文韬笑的好不温柔。
“四姐，别这样儿，你别这么对我笑，太吓人了。就跟话本子里头吃小孩儿的妖怪似的。”杨文韬挥着手捂住了眼。
杨文延看了看时间，也就不再与杨文婉多说，拎着杨文韬就出去了。
杨文延前脚走了，杨壹后脚就带了个人进了书房。
“正好我还想去寻你来着。”杨文婉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
“姑娘，这位是甲廿叁，今年三十有一，入暗卫二十五年整，原是属下培养着接替属下的。”杨壹先开口说了身旁人的来历。
杨文婉盯着廿叁的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以后你就是甲一了。”
新任甲一单膝跪地，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多欣喜。
“你先起来吧。我这边儿正好有事儿需要你们去做。杨壹，你今儿个选些人去何中书府周围打探打探，若是能和中书府内的人说上话就更好了。打听一下何中书府的何公子为人怎么样，最好是能让何府知道是咱们府上打探的。甲一你让甲三派人暗地里查一查这位何公子，私德行事上可有不妥。”
二人领命退去。
杨文婉如今在外人眼中还是个卧病在床的活死人，也就省去了每年春日里的那些个踏青。
再过两日就是春闱，春闱之后怕是就该给淮南道补充大批官员了，也不知甲六在淮南道如何了。
杨文婉闲着无事，看了两日的账册，直看得自己头晕眼花，被含棋等人逼着放下了账册，没事儿就在院子里头逗逗鹦哥儿。
春闱结束后，令杨府众人没想到的是左善明居然来了杨府。等他听说舒子成在杨国公府的帮助下去大江南北建善堂的时候，冲着杨文延弯腰鞠躬，久久不愿起身。
“世子爷大可受学生这一拜。先人都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从前我总觉得这句话是白丁莽夫的谬言。可这半年，我走了许多的山山水水，发现那些无病呻吟、满嘴仁义道德却毫无作为的果真都是些书生。”左善明站起身，满脸坚决地对杨文延说道“若我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定要改变这样的状况。杨国公府虽势单力薄，可我相信，只要圣上没有被蒙蔽了双眼，总有一日看得到这世间朝堂的忠奸。”
杨文延被左善明的一番慷慨陈词唬的一愣一愣的，结果左善明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说要准备准备三日后的殿试。
三日之后的殿试左善明果然在大殿之上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大义，令得嘉庆帝与众皇子拍手称绝。只因得年纪太小，只提了个榜眼之名。
令京中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吕侍郎府的吕曦虽未名列一甲，却是二甲头名。一时间一甲二名的左善明与二甲头名的吕曦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新秀。二人又都是二十出头不曾婚配，左善明还好些，孤身在京城，并无根基，也就不太得世家大族的青睐。那吕府就不同了，侍郎府的大门都要被敲破了。
杨文妤姐妹俩罕见地没有凑热闹，而是派人送了贺礼去了吕府，安安静静地在家中呆着。
杨文延和杨文杰被左善明抓着同饮了几回酒，每回都被长随扶回来。不过四五回，就被杨文婉派人将左善明接到了杨府。外人的邀约一应被拒了。
左善明在外院书房看见杨文婉时明显怔住了。
“四、四姑娘？”一大清早的左善明居然揉了揉眼，一副没醒酒的样子。
“咱们家四姑娘不叫四四姑娘。”丹朱笑着逗弄左善明。
“四姑娘竟是醒了。”
杨文婉点了点头“嗯，早就醒了，只因着有些事情没解决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也就一直没说。”
左善明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可不是么，子成兄能得杨国公府相助定然也是得了四姑娘的应允。”
杨文婉只让左善明对外不要提起自己醒来的事，其余什么事都没再说。
隔了几日，左善明和杨文延一同来了春晖园。
“婉姐儿，门房替左先生收了封拜贴。”
杨文婉奇怪地看着杨文延，一个拜贴，需要两个人一块儿来春晖园么。
“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的，后日约在太白楼与善明先生一叙。”杨文延替杨文婉解了惑。
“善明先生，你对此早就该有所准备了。如今皇上本就重文臣，你又是如此年轻杰出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你无根基又无派系。”杨文婉走到左善明身前“只有一点，你想走什么路子。”
左善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刚刚的惶恐都在瞬间消失不见。“四姑娘果然聪慧，目光长远。那依姑娘看呢。”
“依我看？三皇子的橄榄枝是好事。虽说有柳太傅府在前，你一个小小的榜眼又无官职，可能看着有些不起眼儿了，可你这样儿的才最好办啊，放哪里都成，又不碍事儿。”
左善明苦笑着摇了摇头“姑娘说得极是，一个背后没有支撑的榜眼，也就是个放哪里都成的石头。”
“我以为我让人接你入府而你也痛快的来了，是因为你认同了杨国公府呢。原来竟是我多想了么？”杨文婉的脸上的笑意有些凉“善明先生，你在我眼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也不要总去挑战别人对你的宽容度。”
左善明脸上的苦笑都来不及收，就被杨文婉突然的翻脸打的措手不及。
“善明先生，你以为三皇子以一个皇子身份向你抛出橄榄枝，真的是为你的真才实学雄韬伟略？每三年出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学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就你得了青眼？善明先生，你若是下回再把你的那些个聪明劲儿用在咱们杨府身上，就莫要怪我不给你面子了。”杨文婉没有给左善明留有余地，当着杨文延的面儿将左善明呵斥的脸色通红。
左善明一直觉得自己和杨国公府也算是互相利用，可没成想被杨文婉将面子里子都扒了下来。左善明一时觉得无地自容。
“长兄，善明先生怕是最近醉的太厉害了，一时没想明白，你陪他醒醒酒，再让他想想吧。”杨文婉端起茶杯，露出送客之意。
杨文延虽在一旁并未插话，可也看明白了这其中关窍，伸手将拜贴递给了左善明，伸手朝外一伸“善明先生，请。”
晚间，杨文延在用过晚食后来了春晖园。
“婉姐儿，善明先生回了房就再也没出来过，你今日这变脸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些。”杨文延带了些不知哪里买来的蜜饯，让丹朱带下去收起来。
“左善明这个人啊，最是狡诈，他如今年纪小，没有那样多的阅历，若是不趁着这个时候矬矬他的锐气，只怕他将来真的入了谁家的派系，只会觉得杨国公府还能被他握在指间拨弄。”杨文婉给杨文延倒了杯茶“更何况，他也没有负气离去，你怕什么。他如今有求于杨国公府，还不想拉下脸面，这些个文人雅士，都有这样的毛病。要我说啊，就是这世道把他们惯坏了。长兄你自不必理会他，他若是要离去也由得他，只一点，离去了就不准你与二哥再与他一道喝酒陪坐了。你们顾念着舒先生的情意，可不见得人家拿你们当回事儿。”
杨文延虽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也没有反驳，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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