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过了几日，杨文婉终于收到了北庭的消息。
杨国公缉拿西突厥奸细数名，不日将带奸细进京。
杨文婉皱着眉，北庭之围已解，自家父亲回京来做什么。自己与慎王只是初步达成共识，更深的事都还没有讨论过，如果父亲回来的这段时间被发现了什么，估计又要出事。
是以，与杨文延和杨文韬的兴高采烈不同，杨文婉自接到了消息就没有露出过笑脸。而杨文延也从不在杨文婉面前表现出开心之意，也就只有杨文韬，一日总要承受个杨文婉的无名火两三回。连刘彰都安生了好些日子，不去杨文婉那里捣乱。
每日，杨文杰与刘彰相伴去四门学。杨文延与国子监告了一段时日的假，闲来无事就在家中操练杨文韬。杨安休整了一番，又接过了杨国公府明面儿上的账目。杨文妤自定亲之后就很少出门，杨文妙与陈琳郡主自上回那事儿之后也算是断了往来。一时间杨国公府的人都齐全的很。
杨文婉反而成了经常无事就要出去的那个。
这一日，杨文婉约着杨文妤姐妹俩，带着杨文禅打算去城外的别庄跑马。杨文韬知晓了之后磨着杨文延也要去，杨文杰与刘彰就势也告了天假，杨国公府一行人就骑着马坐着车朝城外去了。
因着杨文婉的身体尚未恢复，真姑姑死活劝住了要上马的杨文婉，杨文婉只能站在一边儿看着，连七岁的杨文禅都骑着匹小马晃晃悠悠地下场了。
隔了会儿子，庄头过来说吕府的几个姑娘家过来了。
杨文婉皱着眉问道“她们经常过来？”
庄头颇有些无奈地说“也不算经常，过了年节往这边儿也就来了四五回，可每回都是带着别家的姑娘，咱们又不好不让进。”
“没事儿，应当是没什么地方去了，才想到了咱们这儿，来就来了吧。”杨文婉舒展了紧皱的眉头，让人去将杨文杰叫了过来。“二哥，吕府的姑娘们带了几个姑娘正往这边儿来，咱们是让了，还是一块儿玩儿玩儿。”
杨文杰的面色有些不太好，又让人将杨文妤姐妹喊了过来。
“那就一块儿玩儿吧，应该都是京里头认识的姑娘，咱们避开了不太好。”杨文妤拉了拉杨文妙。
杨文婉笑着吩咐庄头，让他中午时多备些午食，怕是要一道用餐的人会多些。
“等回去我就与母亲说。”杨文杰低声和杨文婉说。
“无妨，又不是成日里在这边儿宴客，都是亲戚，玩儿几回无妨的。”杨文婉笑着示意杨文杰“你们快回去吧，我瞧着长兄往这边儿来了，怕是以为你们都过来了，出了什么事了。”
杨文婉稳稳地坐在亭子里，时不时地捻两颗果子扔进嘴里，看着远处一家人都在，心里自在许多。
“等再过两年，斌哥儿能带出来了，咱们府上的人就更多了。”杨文婉眼看着真姑姑端走了自己一直在抓的那盘果子，就拿帕子擦了手，不再伸手了。“若是长姐也在就好了。”
没等杨文婉感慨多久，就见吕灿姐妹三人带着几个眼生的姑娘骑着马晃悠过来了。吕灿与吕秋看见杨文婉之后就翻身跳下了马，牵着马绳往杨文婉这边儿来。吕灵在看见杨文婉时却是一打马，直奔马场中的杨文妤姐妹而去。身后跟着的几个姑娘家彼此看了看，都翻身下马跟着吕灿两姐妹来到杨文婉跟前。
“婉表妹今儿个也在。”吕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咱们今儿个约了几个姐妹，想着找个地儿跑马，就来了这儿。没找人去杨国公府告知一声儿，多有得罪了。不知婉表妹身子可好些了。”
杨文婉笑着站起身，冲吕氏姐妹回了一礼，也对几个姑娘家一一点头示意。“灿表姐说的哪里话，这马场我们也不常来，你们没事儿多来逛逛，还能替我看着这些个庄头仆从，免得他们偷懒。”
吕灿听出了杨文婉话中的解围之意，脸上的潮红便退却不少。“婉表妹说的哪里话，国公府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很好的，不然咱们姐妹哪里就会总惦记着这儿。”
“无妨，下回灿表姐和秋表姐要是还惦记，就搬来住几天，这边儿冬天的时候虽比城里头冷了些，可胜在景致不错。”
吕氏姐妹身后跟着的几家姑娘也都微微出了口气，这偷偷跑到别人家的别院跑马，还被人家主家发现个正着，说到哪里去都得丢个人。
杨文延听了杨文杰的话之后眼看着吕府的那位表姑娘独自骑马向自己这边儿来了，一扬鞭就跑开了。刘彰见杨文延躲开了，自是跟着打马跑了。徒留杨文杰一人等在那边儿。
“杰表哥，延表哥看见我跑什么呀，我还想和延表哥道个歉呢。”吕灵故作不满地嘟着嘴“延表哥是不是生人家的气了。”
“道歉？这庄子是婉姐儿的，你与长兄道歉？灵姐儿，这两年间，你倒是没什么长进。”杨文延脸色不太好。
吕灵呼吸一窒，脸上娇憨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又僵硬地扯着嘴角说道“人家已经长进许多了，杰表哥...”
“二哥，你快，快带着我追三姐去，三姐说前头看见个兔子，丢下我就跑了。”一边儿骑着个小马摇摇晃晃追过来的杨文禅打断了吕灵的话。
杨文杰伸手将杨文禅抱上了自己的马，看吕灵憋红了脸还想说什么，也没再理她，朝着杨文禅指着的地方追了过去。
杨文婉这边儿，年纪最大的吕灿留了下来，其余人都去马场里转悠去了。
“灿表姐其实不必特意留下来陪我的，我如今身子尚未完全康健，便是连些小食都只能用些清淡无味的，陪我也太无趣了些。”
吕灿却笑着接过真姑姑倒得茶水，并没有半点的不耐烦。“我本也不太想出来，可让秋姐儿自己带着灵姐儿出来，我总是不放心的。”吕灿想起了什么，满脸又飞满红霞。“更何况今年秋我就要出阁了，能像这样到处跑着玩儿的日子也不多了，我也想多出来逛一逛。”
杨文婉笑着祝福吕灿“我听说了，定的工部侍郎的嫡次子吧，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吕灿不好意思地低头，过了许久，吕灿脸上的红霞消散了不少，才又抬头说道“灵姐儿也是没多少日子能像这样快活了，所以家里才纵着她，由着她出来玩闹。她年纪小，性子轻，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灵表姐今年不是才刚十五么？”杨文婉偏着头不解地问着。
“今年秋日有采选，祖父已为灵姐儿填报了名字，等秋天就入宫了。只不知会落入哪个皇子的府邸。”吕灿看着吕灵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羡慕嫉妒，只有无尽的担忧“灵姐儿的性子从小就拧，又是个掐尖儿好强的，这样的性子怎么做得了皇子的妾。”
杨文婉没有说话，趁机又偷偷摸了个蜜枣塞进嘴里，惹得一旁的真姑姑吹胡子瞪眼地说不出话。
吕灿见杨文婉无意听这些，也就笑了笑没再提吕灵。
等到庄头那边儿过来说午食备好了，杨文婉就让真姑姑去马场里头通知众人，自己则带着吕灿先走了。
吕灵远远地看着真姑姑往这边儿走，杨文婉和自家姐姐先往外头走了，就有些不舒服。“婉表妹也真是的，怎得偏她着急，就不能等等大家伙儿。”
杨文延几名男丁刚巧停了马在一旁，这话不多不少地全进了杨国公府众人的耳朵里。杨文妙面色不虞地看着吕灵，一旁的几个别家姑娘也都聪明地不做声。
吕灵一回头，瞧见杨文延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心里头就有些打鼓。“我只是觉着婉表妹她派了个嬷嬷过来...”
“呵，连你脚下站着的地都是我家婉姐儿的，你也配婉姐儿亲自过来请你？”杨文延坐在马上，斜睨了同样坐在马上的吕灵一眼“你要是想论一论身份贵贱，下回见了本世子若是再如今日一般不曾见礼，改日我见了吕侍郎定会让吕侍郎派人好生教导于你的。”
“长兄不必费心，等会儿我会亲自送吕家姐妹回吕府的。”杨文杰翻身下马，抱下了身前的杨文禅，交给了真姑姑。
吕灵委屈着要落泪，向一旁并未说话的杨文妤求助“妤表姐。”
杨文妤翻身下马，并不理睬吕灵，招呼着吕秋等姑娘下马。
吕秋看了眼吕灵，又想起了吕灿说的话，还是一言不发地跟着杨文妤走了。
吕灵坐在马背上泫然欲泣，贝齿将朱唇咬的鲜红。
用午食时，因着吕灵是最后一个入桌的，也就避开了与杨文婉一同坐在主桌的尴尬，可主桌上有个吕灿，唯一的一个吕家人，这又让吕灵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三姐怎得坐到那边儿去了，你又不是国公府的人。”吕灵说完，还甜甜的冲着吕灿笑了笑。
吕灿尴尬不已地想要站起来，杨文妙的脸色铁青，想要开口说话。
“既是知道自己不是杨国公府的人，这客随主便，主人家让你怎么坐怎么坐就是了。”杨文婉先于众人拿起汤匙“既是人来齐了，大家用饭就是了。”
真姑姑从身后婢女端着的托盘上给杨文婉端下一碗特制的燕窝。
吕灵压着心头的怒火嬉笑着说道“婉表妹吃得什么好吃的，给我也尝尝？”
杨文妙忍无可忍，想要摔筷子，被杨文妤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抓住了胳膊。
“灵姐儿，婉表妹与咱们不同，她大病初愈，用不得饭食，莫要调皮，快用饭吧。”吕灿讪笑着打着圆场。
“吕灵，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坐在次位用着普通饭食么？因为你的父亲不是一等国公，母亲不是国公夫人，嫡亲的同胞兄长不是世子爷，更没有一个嫁给世子爷的亲姐。”杨文婉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慢条斯理地喝着燕窝。
吕灵气的哭出了声，转身跑了出去。吕灿吕秋追了出去，几个跟着来的姑娘家也都急急告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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