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等不到
随着呜咽的哭声越来越止不住时，她俩的房间门被推开了，乌泱泱的十个孩子，皆眼神空洞，又面无表情的站在哪。
蒋娟脸上抽搐了一下：“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大家越来越难过。”
黄丽娟回头，看了眼十个同伴，眼神寞落的暗了下去。
“他们呢？”
站在前面的两个孩子摇头，就像是什么暗语，片刻后蒋娟的眼神也变暗了。
就好像笼罩了一片灰，还快速蔓延开来。
过了好久，门口个子最高的男孩道：“娟姐，我们逃吧。”
蒋娟慢慢地蹲在地上，就好像身上疼痛难忍，她需要卷缩成团方能缓解。
“逃去哪？”
“只要能逃出萍乡去哪都行。”
蒋娟讥笑：“我去年都逃到山里，结果呢？”
男孩蠕了蠕唇，悲伤的低下头：“可如果不逃，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蒋娟没说话，居高临下的桑缨看到她悄悄抬起手，仿佛是搭在膝前撑着下巴，可实际上她在吹手腕，就像骄傲的小兽，不愿把自己的伤暴露在人前，但又忍不住疼痛的在舔舐。
“娟姐，上次进山只有你和丽姐，如果不是你们火柴用完了，吃的也没了，他们肯定找不到你，这次我们一起，人多力量大，再躲深一点，肯定可以的。”
“我已经偷偷学会下套了，运气好的话咱们可以山里狩猎。”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越发觉得逃进深山就是活路时，蒋娟低咆了句。
“别想了，咱们这边的山里什么都没有，没有野鸡，没有野兔，只有毒蛇和石头，真要逃进去，我们连三天都活不了。”
男孩呆滞：“没有吗？”
“没有，如果有，上次我也不会被迫出来。”
黄丽娟抽泣的点头：“山里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上次我和娟姐坚持那么久，还是靠啃树皮和虫子，下雨的时候更是无处可躲。”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在这等死吗？”
十几孩子皆露出绝望，纷纷学着蒋娟蹲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桑缨看得揪心，准备现身时，蒋娟站起来道：“不是告诉你们别哭了吗？我会想到办法的，小丽你帮我打掩护，我去找财哥。”
“不要，财哥和他们是一起的，他不会帮我们。”
“我知道，但上次他跟我说，只要我能帮他赚五千，他就想办法给你们一条出路，我去试试。”
黄丽娟拉着她拼命摇头：“不要，不要试，他哪是把你送到船上，你会永远都回不来的，就像玉秀和微微，再也回不来的，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这些话桑缨听不懂，但大抵知道蒋娟要去了，便是有去无回。
门口的男孩也无措，堵着门喊不要去。
好像龙潭虎穴。
就在这时，另外三个精气神看起来明显好过他们的孩子，从另一头走进小院。
其中一个左脸上有一大块黑色胎记，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起来十分吓人，不得不联想到钟无艳三个字。
以她为首，身后站着天生六指的何多多，以及眉目还算清秀的女孩罗贝贝。
何多多错愕的低道：“他们又干什么了？”
罗贝贝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眼里划过一丝厌恶：“不知道，咱们赶紧回房间吧。”
吕艳点头，拉着两个同伴很快就消失在了院里。
桑缨心头一跳，就看十几孩子收回视线，像凭空生出愤怒的冲蒋娟道：“娟姐，如果山里去不了，咱们就一起往北走吧，我就不信等我们走到北平，还没人能救我们。”
北平一出，就像在死气里迸出了一点火花。
蒋娟犹豫道：“你知道萍乡离北平有多远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所有人一起，肯定能走到，那怕是拣别人吃剩的，咱们爬也能爬北平。”
黄丽娟点头：“我信，娟姐这次咱们就听马波的吧。”
不一会，几乎是所有人都赞同了，只有蒋娟还在忧心忡忡时，她终于被说动的吸了口气：“好吧，那你们谁去跟小艳贝贝还有多多说？”
“我不去，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为她们做了什么，她们只以为我们不听话的人，就让她们留在这里继续读书。”
“不行，如果我们全部跑了，他们肯定会拿她们开刀，如果去北平，就要把她们带上。”
“那你去说，我反正不去。”
“我也不去。”
“我也是，她们平时根本就不理我们。”
蒋娟咬牙：“那我去吧。”
十几岁的孩子想法总是天真的，蒋娟敲响了吕艳三个的房间门。
开门的罗贝贝问：“娟姐你有事吗？”
从桑缨的这个角度，她看不到蒋娟的面部表情，只看到蒋娟后背僵直，很快就在罗贝贝惊慌又错愕的眼神下，她把门给带上了。
桑缨无声无息的摸上房顶，也没掀瓦就蹲在哪听。
“我们决定要跑出萍乡去北平，你们跟我们去吗？”
“又跑？可你们跑得掉吗？”说话的是吕艳。
何多多声线细，战战兢兢道：“你们每次都跑，还每次都被抓回来挨打，为什么还要跑呀？就不能好好的吗？”
蒋娟沉默了数秒，只看着罗贝贝道：“你没跟她们说？”
罗贝贝缩了缩脖子：“我不敢说，娟姐，你还是别跑了，跑不掉的。”
“可不跑，我们会是死路一条啊。”
“不会的，只要我们听话，就能活下去的，老师说了，只要能考上大学，我就能做好多好多的事，还能赚好多好多的钱，到哪个时候，就有办法正大光明的离开这里了。”
蒋娟声音忽然疲惫：“是啊，到哪时你们是能离开这里了，但我们呢？”
“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呀。”
“贝贝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救不救？”这次说话的是吕艳。
“你别说话，你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安全的，娟姐，算我求你了，不要跑！真的跑不掉，你等我好不好，我保证会用最优秀的成绩考上大学，到哪个时候，一定会有办法的，老师不会骗我，同学也不会骗我。”
“我知道，等到哪一天，是会有办法，可问题是我们等不到哪一天。”
“能等到的，娟姐，你相信我，咱们能等到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吕艳跟何多多异口同声。
蒋娟声音发颤道：“大家都决定去，这次不是我一个人，是一起，明白吗？”
“你们别说话。”罗贝贝呵斥，声线回到哀求：“就算是一起，也跑不掉的啊，他们有车有电话，还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娟姐，我求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可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留在这，自己小心点。”
“不要，娟姐，你别丢下我，我不也准你跑，你听我的，真跑不掉！”
“跑不掉也要跑。”
桑缨听到跺脚声：“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你们要跑了！”
“你？”蒋娟震惊的说不出话。
罗贝贝哭：“我说真的，不是吓唬你，如果你们敢跑，我就去告他们。”
“你害死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要害死你们，是你们想跑，但我知道跑不掉，所以我在救你们呀，娟姐，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求你了！”
屋里哭声弥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她们用眼神交流了什么。
桑缨只听到蒋娟下定决心道：“你要告就去告吧，反正对我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但告之前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我对你好不好。”
蒋娟走了，留下不知所措的吕艳跟何多多，还有抽泣的罗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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