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杏花做饼，路遇小人
千年后的月华居——
“仙君！这杏花开得极美！”玄乙忽然称赞院中满树粉白杏花，眼里亮晶晶的。
“嗯？”白依依半躺在树上，素着张极美的脸儿，举着本小册子，上面的学识却半点没进脑子，只在身后露出洁白而又蓬松的尾巴，懒散至极。
闻言，她收了手中的书，一双狐媚的眼斜直勾勾地看向玄乙，仿佛知道小婢子的心思，却不点破。
可怜未经人事的玄乙被她看得心头发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仙君啊……杏花珍贵，落了怪可惜的。”
“那好办。”白依依随意收起尾巴，一身淡蓝衣裳与常人无异，从树上下来，衣袖无风自动，却激起满地杏花飞舞。
无意间一条发带从鬓间滑落，飘飘荡荡地覆在地上。
那懒怠的仙君瞥了一眼，不想去拾，只吩咐玄乙：“走，随我去王母的园子里一趟，做这饼还得麻烦桃仙姑。”
她素步往外走，玄乙高兴极了，匆忙跟上。
二人走后——
“啵。”
杏花树下冒出一只通体黢黑的小东西，只有半个手那么大，煤炭似的，像是带壳的黑栗子成了精。
它伸出脑袋，抖了抖土，随后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见人走了，它才蹭过去，搬起白依依落在地上的发带，忽然消失不见。
却说白依依去了蟠桃园，一粉衣绿带的女子迎上来，却毫不客气道：“仙君怎么又来了？有何贵干？”
只因白依依她向来不同美女拘礼，是以她们见了这位仙君也随意非常。
“难道单只是我想姐姐了就不成？”白依依委屈道，揽住了她的胳膊。
桃花仙姑往后倾了一下，拉着她上下瞄了一下，恍然大悟地笑道：“哦，我晓得了。”
“这会儿正是您那月华居杏花盛开的季节，仙君又是来讨要桃精的罢？”
白依依被戳穿心思，却还是装模作样而又可怜巴巴道：“难不成在姐姐眼中本君就是此等无利不起早之人？”
不过随后她伸收回手，转而掌心向上，狡黠一笑：“嘿嘿嘿，不过的确还得请姐姐割爱。”
“偏不给。”桃花仙姑故意使坏道，“今年人间收上来的桃之精本就少，东林仙君又要去好几壶给他那道侣用，我这儿没剩多少了。”
说罢，她仿佛说错了话似的突然噤声，悄悄看了对方一眼。
狡诈的仙君浑然不觉，从怀中摸出一副紫晶耳坠，而后无不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姐姐给不给桃精倒是其次，只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姐姐却不要。”
仙姑见那混不吝的一副装相样子，这才用目光轻轻扫过她手上的宝物，一手抢了过去：“谁说我不要？”
“美玉配美人，正好！”白依依连忙狗腿地奉上，替她穿戴上了，赞美的话又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油嘴滑舌！”仙姑这样说，但却是笑着的。
白依依暗示她：“那劳烦姐姐……？”
“给你！早给你备下了！”她捏起指尖一点，在桃树下显出几抹银粉色光芒来。
于是玄乙连忙用极小的瓷壶接了，一通忙活。
而无意提及的东林仙君却被她们三人抛诸脑后。
话说这桃花仙姑乃蟠桃园桃树成仙，平日受王母座下七位仙子熏陶颇多，养成了冷然的模样。除却俊俏到人神共愤的东林，也就白依依这样厚脸皮的才能年年讨到她的东西。
“多谢姐姐。”白依依又嘿嘿一笑，正要打道回府，转身间却瞧见一群令她讨厌的人。
“见过圣通仙君。”为首的那位白衣男子上前作揖。
这只九尾狐君官名圣通，小名白依依，而来人乃东林座下仙侍，绝不敢称呼她名讳。
“嗯。”白依依藏起厌恶，反而和善地颔首。
他尴尬地看了眼四周，没话找话地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蟠桃园。
“是柒柒仙子想喝桃花酿，东林仙君命我等再讨要些精华做糖酒……”
“诶！”他身后的人忙拉了拉他，轻声提醒。
“啊？”那仙人慢了半拍，这才觉出一些不妥，找补道，“仙君不知，仙子正是塑魂的时候，且得用大量灵气养着，不能饮酒，这才……”
“你们的事不必向我交代。”白依依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劳烦让一让。”
东林所谓的白月光回来了，养在宫里，唤作栾柒柒。
栾柒柒、白依依，很像是吗？
如果说酿这桃花糖酒还是她白依依先想出来的主意呢？自己的东西却被东林那人用来讨好另一个女人，悲凉吗？
今日的偶然撞见令她想到一些令人恶心的回忆——
那是千年之前，玄阳山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个天真的姑娘晃着脚丫，脚尖拨着温暖的潭水，双手撑在身后，歪头问他：“诶，东林？你们一个个都有名字，不若你也帮我想一个名字吧？”
那时候的东林也喜欢穿白衣，不过那时的他还要开朗几分，看着没那么冷。
他凝视着她温暖一笑：“你既是白狐，不如以白为姓。至于名么……”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有一种小姑娘不太懂的情绪在其中涌动。
其实她化形也不过数年，大约是不太见过几个人的。
唔，与她有过交集的，除了东林，就是魔界少主了——还是颗蛋，小小年纪却十分惹人嫌。
半晌，东林才抿唇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依依，如何？”
“好呀。”小姑娘欢快地打起水珠，咯咯直笑，“往后我就叫白依依！”
她怀里的黑色玉石亮了亮，却被她下意识忽略。
随后她看向东林，只觉得他的侧颜好看极了，难怪那些个仙子一个个都盯着他目不转睛呢。
不过转念一想，有这样的人喜欢她，她真是幸运极了！
狐族向来不吝于表露自己的情感，于是小姑娘俯身上前，盯着他的眸子，想要亲吻他。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变得急促，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但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目光变得畏缩而闪躲。
白依依默了默，终于还是推开他，低下头。
东林唇色发白，小心翼翼地道歉：“对，对不起。”
她抬起眸子，对上他，质问：“你为什么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他没有说。
但是百年前他抱着一个容貌与她九成相似的凡间女子回来之时，已经顺利修成神位的白依依忽然明白了。
真令人作呕啊。
但凡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与他那短命的白月光一齐做一对鸳鸯而不来招惹她，她都不至于那么厌恶这两个人。
可他那道侣却如同阴暗角落里开出的菟丝花，要汲取另一个女人的悲伤来壮大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羞辱她以找到自己的位置。
追随东林的人们称栾柒柒为“东林仙君的道侣”，而提起白依依来，最多是一抹同情，或是一句评价执念太深。
白依依简直想笑。
情爱是什么？他们凭什么认为她会被一个男人绊住，沉湎于男人带来的伤痛中？
她说她无所谓，他们不信；她说她没有爱过东林，他们掷以怜悯的目光，仿佛那样就能将高台之上的仙君拉入泥土，使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究其原因，就是她年少眼瞎，搞错了一个男人，一搞还是九百年。而她现在也不过一千岁。
白依依回过神来，不禁轻笑。
她缺一个爱人么？她白依依所施舍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东林啊，打她再次苏醒后便跟着她，捡了个先来后到的便宜，却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宣称那个凡间女人才是他心仪的道侣，两人情定终生。
他不顾她白依依沦为仙界的笑柄，也从未想过她是否会感到失望。
啧啧，秒极。
“诶，圣通仙君？”一俊俏男子拦住她的去路。
白依依挑眉。
哦——
来者是天帝的二儿子名叫璧治，前阵子与南海龙宫三公主搞对象那个，爱得要死要活，差点把自己打包入赘。
实话实说，白依依还悄悄看了不少关于他的话本。
他尴尬地忽略白依依眼中的打趣，从怀中拿出一请帖，恭敬曰：“陛下圣诞，还望仙君赏光。”
“多少岁了？是整寿么？”白依依把玩了一下漫天星云制成的帖子，递给玄乙收起来。
“是，十一万整。”璧治紧张道，生怕这位仙君又不给面子。原因无他，百年前她惊人一举，名震三界。对上这样一尊脾气不好的天神实属苦差，但父皇给的命令，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请她赴约。
好在白依依虽然心情不好，却也没把火撒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只轻轻颔首：“本君不会拂了天帝的面子。”
想了想，又道：“你将此物拿去，就当是为百年前的事赔罪。”
她素手一翻，给出一件通体莹润的玉坠。
“最近本君观陛下的后院火光冲天，想必天帝也很是为难罢？你只管哄你父亲将这鳌山和玉奉与你母亲，保管他夫唱妇随，自此不再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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