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界故人,人间□□
白依依故意不理他,与两位故人递上自己的见面礼。
其实她离开仙界时,魔尊也才崭露头角,转眼间他都成了与天帝分庭抗礼的一界至尊了。
白依依的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了远古的时光。
她自以为她是天地间一灵明,无形无色,千变万化。过了数以万计的时光,诸神才初现,降下神迹以引起人的注意。安居乐业许久的人类惧怕失去他们的安定,开始崇尚天神。
起初,她有些担忧。毕竟神的力量太强大了,人类如此脆弱,怎么能同他们对抗呢?
但那些人儿并没有让她失望,聪慧的他们构造了六界轮回,将神也内化为他们的一部分。
就是那时,她认识了像阿斛这会儿那么大的魔尊。少年神采飞扬,长一副糯米团子的模样,却为了替母报仇杀上九重天,挡都挡不住。
若不是她敲醒了那小子,他非得沾满了因果,最终不容于天道不可。
“圣通?”
小子变成了老子,还没大没小地称呼起她的官名来,和他儿子一个模样。
白依依无奈一笑:“如何?魔尊?”
“仙君,还是原来那个味道,好吃!”魔后抢先夸道。
“这里面,放了狐族的蜜露?”斛七也抢来一块,年纪不大,嘴刁得很。
是的。狐蜜百年得一滴,乃无价之宝。自打以灵狐身躯复苏,她也只存了小小半罐而已。白依依将其掺在桃之精中做杏花饼,没有告诉任何人。
主要是觉得没必要,她的饼只拿来送友人,不是用来拉拢人的,为什么要让人知道其中加了狐蜜,倒叫人吃得不安心呢?
这也是她生气的缘由之一,栾柒柒与东林不配享用狐族宝物。
魔后拉过她,笑道:“仙君,这鲜花饼真是我尝过最好吃的饼了,你费了不少心思罢?”
“倒也不是很费工夫。”白依依脸上微红。
斛七差不上话,想把人支开,转了转眼珠子道:“母亲,姐姐且到我们家,让她歇歇吧?”
他想拉一下白依依。
白依依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魔尊殿下可曾听闻栾柒柒之名?”
声音清脆,却字字锥心。
斛七脚步一顿。
按照他对姐姐的理解,父亲说认识,她肯定立即就离开,绝不逗留半分。仙君白依依是什么样的性子?看似骄傲强硬,实则有些脆弱,绝不能接受魔尊对她的热情也掺杂了些栾柒柒的因素,哪怕她明知魔尊与自己渊源颇深,绝不可能倒向栾柒柒,便是爱屋及乌,也只可能是因为敬爱白依依,才高看那个假货两分。
可父亲若说不认识,她或许也会离开。因为栾柒柒之名,大概六界无人不闻。
斛七分析片刻,只觉得将人拐到魔界还不够,把她留下才是最难的,比鉴真东渡、玄奘取经还要难。
唉,不知道为什么姐姐执着于此。或许真的是因为被他们扰乱了她的清幽?
所以,少年斛七目光变了一下,满心觉得那些人都该死。
“栾柒柒?”魔尊略带疑惑,随即道,“仙君是说那个长得很像你的仙子吧?”
斛七心中随之一颤。爹,能不能别提这个?
好在魔尊继而宽慰道:“本尊也曾听闻她与你之间的龃龉,不过东林与栾柒柒那样的人你根本不必放在心上,阁下乃夸父之女,与天地同寿,仙君何时沦落到屈尊降贵地,要将他们放在心上?”
“确实如此。”魔后不解道,“怎么,那群人叨扰到仙君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们的寿命决定了他们的眼界,若是短暂碍了您的眼,不如让小七将他们都杀了?”
不知为何,白依依眼中有些湿润,狼狈地转过身去。
斛七给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他父母亲,狗腿得十分到位。
白依依心中的委屈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想要抱着谁好好哭一顿。
平日要强的仙君这会儿像个小姑娘似的语带哽咽,勉强笑道:“多谢。”
至尊夫妇摆摆手,心里也很难过。
看来仙君是受了气了。
也是。说得难听些,神族出现之前圣通仙君称一句天地独尊也不为过,谁敢忤逆她?神族出现不久她便离开了,直到一千年前才回来。她对神族的看法还停留在过去,但神族终究愈发强大了,一些后生甚至忘了这个曾经的女天神,对她缺少敬畏之心,难免冒犯。
魔后给儿子使了个眼刀子。
斛七会意,轻轻将白依依揽在怀里,露出保护的姿态。
年轻水嫩的小伙子不靠白不靠,白依依顺势把眼泪擦到他袖子上。
魔后:等等???我是这个意思吗?
无论如何,白依依是安心地在魔界住了下来,信使来往于仙魔两界,替她传递公文。
一日,她手头比较清闲,便要阿斛陪着她穿过结界去人间。魔后想要跟随,被儿子支开了。
穿过结界便是人间的都城,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坊市分离,市中有卖茶水的、看相算命的、挑担的、卖毛驴的,或凭或立。
只是,这人间烟火气上蒙了薄薄一层灰色絮雾。
白依依乍见到自己喜爱的人间呈现那般灰蒙蒙的景色,不禁有些失望。不过斛七观察着她的神色,立刻在二人眼前轻轻一晃,眼前就开明起来。
“此乃瘴气,凡人贪嗔哀怒俱全,难免滋生邪物。”他解释。
白依依点了点头,心却想难道神仙就没有这些了么?
不,他们的贪欲更甚。
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指尖,微微惊讶:“咦,我算出来至多一千年以后,此处将大变样。”
阿斛不精通这些仙家把戏,顺着她道:“会变成甚么样?”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铁做的盒子窜来窜去,不穿衣裳的姑娘到处都是。
白依依把话藏在心里,难得狡黠一笑,眨了眨眼:“偏不告诉你。千年以后你自己和我来看。”
斛七抿出于一个笑容,深邃的眸子望向白依依:
“好,一言为定。”
他太认真了,白依依后退了一步,装作散漫地一伸手,从卖花姑娘篮中拿了朵艳丽红花别在他耳边,笑道:“真好看。”
斛七扯了扯嘴角,无奈解释:“只有凡人的姑娘才戴花。”
“这样么?”她确实不知情,只好抬起手想把花儿摘下来。
卖花的姑娘立刻笑吟吟道:“小公子与小娘子可真恩爱。”
“不用摘了!”阿斛急忙按住了红花,眉眼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多少?”他装作一本正经地问价,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喏,不用找了。”
那姑娘喜笑颜开,嘴上更是甜得不行。
直到白依依老脸红得和猴子屁股似的,阿斛才满意地带着她离开。
不应该的。
阿斛的父亲在她眼中尚且是三岁小儿,更何况他一个刚破了壳的“小栗子精”?
对不住对不住,她这头老牛,对这么稚嫩的小草实在不应该下口。
况且,谁能保证斛七不再是另一个东林呢?
当初那人也是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她的。
在城内逛了逛,两人最终择了城西一座临河小院落脚。
年轻的女人在河边敲衣服,而男人光着膀子拉船。隔壁人家的母马咴咴地叫着,几家共用的驴子很安心地曳磨。
院门前是榆钱、椿树和楸树;庭院里,许多并不名贵的花花草草拼命生长着。
白依依可怜它们。她恰巧不会侍候花草,往后这些小生命长成什么样全凭它们自己去努力了。希望花儿们不蒸馒头争口气,倒不要长得比草还弱小才好。
一切都是这样令人满意,尤其阿斛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装了秋千上去,增了更多春色,于是这偏院被她看作非常崇高的去处。
格外有趣的是这小院还毗邻西山,而山上有一狐娘娘庙,供的便是她的金身。
也不知人族怎么得知的消息,早早知道仙界多了个有求必应的神仙——她闲来无事便乐得替天下苍生排忧解难,是以娘娘庙如何不灵?
自从入住小院以后,常有人推院门而入问我西山的路怎么走。
每每此时,她总想天下再没有她这样勤奋的神仙了,居然到了凡间还要为自己招揽生意。
话说回来,阿斛还在隔壁小间办了个学堂,她一连在院里拾掇许多日,倒是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
白依依有些不解,问他怎么起了这种心思。
“住这边的人家都不大富裕,孩子们正是读书的年龄,怪可惜的。”
闻言,白依依略有担忧:”我们在人间左不过一两年,你能教多久?何必给了人家希望又亲手打碎呢?“
阿斛目光和煦,温柔而坚定地看向她:“我教他们读书并不是要他们做状元。我只希望他们略通笔墨,懂些道理罢了。”
不知怎么的,这样正经的小孩令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依——”阿斛话音未起,便被封住了嘴巴。
白依依睥睨他:“没大没小。”
这对父子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喊她官名,一个么,直接以下犯上地喊她小名。“白依依”这名字虽有让人郁闷的来历,但一个东林还不值当她为此改名。无论叫什么,只要是她圣通,便该是他人不敢触碰的存在。
听到她的嗔怪,阿斛咧嘴一笑。
或许依依也曾听过凡间的温水煮青蛙?终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地被他喊着小名的。
不过这样一笑,他方才生出来的半分通透皆不见了。
白依依还以为这小子有些忧国忧民的情怀,没想到不过如此。
总之,有了这样一位先生,又不要束肉,阿斛的学堂便办得很好。不过短短月余,名声就传到城东,又收了不少孩子。
白依依与他假作姐弟,平时就由她给众人送饭。孩子一多,院子就吵,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那些孩儿双颊绯红,目光却求知若渴,倒也有些先贤之风。白依依曾闻人间有一名家称宋濂,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
她想,学堂若出一位这样的人,她也不介意把他点化了去做自己的童子。
“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阿斛正好也教学生们学到这儿,抬起头便看到凡人打扮的白依依,心里微动,喉咙发紧。
待白依依不解地给了个眼神,他才匆忙低头,诺诺道:“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遂趋百里,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好了,吃饭罢!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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