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代价
白日里的海岸上，涤烦百无聊赖地看着海面上还在涌动的水瀑，它嘴里嚼着细碎的鱼虾，眼睛紧盯着前方的海面，已经过去两天了，让它等在这里的人却还没有出现。
嘴里细碎的肉已经渐渐没了味道，涤烦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静静地躺了下去，它眯缝的眼睛看着看着就闭上了。
它趴在海岸边上睡着了！
海蜃骤起的水瀑和那嘶鸣的海兽声，瞬间让整个六大地域的人都明白世界已经变了，而感知到这一点最明显的便是森山。
一时间，所有的森山兽类都跟着嘶鸣起来，它们似乎被激发了曾经遇到过的恐惧，纷纷聚拢到了山崖间广阔的崖底。
站在山崖上的森山山主望了一眼眼底的森山兽类，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一直以来，他对海蜃都抱有太过复杂的情感，那里不仅有他的挚友，尽管他已经离开，可是六大地域被留在最后的森山，也许也是他的挣扎！
那里还是他挚爱的人的故乡，她虽然已经强迫她自己忘记，可是那里终还是她不舍的地方。
而这些日子以来，森山所经历的一切，那个海蜃少主，不，是如今的海蜃蜃主他也曾手下留情，没有对森山一族真的赶尽杀绝。
所有的这些都让他难以抉择和明确地判断接下来两族要面对的命运。
“我要去玩！”
森山回头看了一眼泪，眼前这个被游衡前辈的力量化身为人形的小青雪狼神采奕奕的，他的眼眸里又闪现出了希。
“你要去哪玩？……现在除了森山，哪都不安全！尤其是海蜃，你不可以乱跑！”
“你是指那个吗？”
泪伸手指着虽然相距甚远，但却犹如就在眼前的巨大水瀑，脸上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他只是淡淡地对着森山山主说了句。
“是的，那是海蜃宣告新任蜃主诞生的方式，你好奇那些，是吗？”
泪呵呵一笑，突然就从森山山主面前跳下了山崖，森山山主一惊，伸手去拉却已经晚了。
“我去去就回了，您放心吧，我会回来吃饭的……”
泪的声音渐渐飘远，森山山主眼底的山崖里瞬间奔出了一只巨大的猎豹，它的背上，泪嘻嘻哈哈地笑声传了过来。
很快他们就消失了在密匝的树林里了，他似乎真的朝着远处的海蜃奔了过去。
“这样真的好吗？我是不是该跟着他？”
森山山主望着消失的身影自言自语了一句，可他却并没有跟着泪离开，只是也转眼跳下了山崖，在那森山兽类间来来回回地穿行，似乎在安慰那些被恐惧笼罩的伙伴们。
泪，他似乎并不好奇海蜃骤起的水瀑，他在那海岸上察觉到了一股气息，那股气息熟悉却也有些陌生，到底还是引起了他巨大的好奇心。
他腰间的玉制坠子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一路上随着他在猎豹背上的颠簸，也在不停地晃动罢了！
暮色渐渐弥漫，驮着泪的猎豹越来越疲乏，终于它再也不愿往前一步，泪看着它越来越惊恐的神色，也不再继续强求，他从猎豹的背上溜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似乎同意它离开了。
那猎豹看了一眼泪后立马转身，一溜烟的功夫就已经跑的没影没踪了。
泪看着猎豹狼狈的身影，哈哈地大笑了一声，“吱吱，你看它多胆小！”
腰间的玉制坠子晃动了几下，似乎回应了泪的话，而在远处，还在睡觉的涤烦还没有注意到离它不远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孩。
泪寻着那股他好奇的气息，渐渐地靠近了涤烦，当他明白那股气息来自一只普通的狼时，他有些失望，但他还是走到了涤烦的身边，蹲下里盯着它看了好久。
“吱吱，不是她，但这股气息是对的，难道它是她的伙伴？”
泪握着森山山兽化身的玉制坠子，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伸手杵了杵涤烦的脑袋，它似乎还没什么反应，他又站起来绕着涤烦走了一圈，最后他停了下来。
“吱吱，我们来看看它的过去吧！”
泪很快就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涤烦的背上，他的额头突然闪现出一粒光芒，那光芒奔出后迅速地射向了涤烦。
刹那间泪的脑海里出现了涤烦的过去，那些悲伤和难过就这样再一次在涤烦的梦境里重现，而看到这一切的泪，紧闭的双眼间滑落了大滴的泪。
“好了，不看了。她不在这里，我们要去别处找她了……”
泪说完便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擦了擦眼尾的泪珠，似乎准备离开了。
当他走了几步后，又转身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悲伤梦境的涤烦，“你是不是也很想她？”
他停了许久，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他深深地凝望了一下骤起的水瀑，“他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说完泪隐没了自己的身影，可是那玉制的坠子却依旧闪动着，涤烦也突然从梦境里惊醒，它抬眼就看见了悬在自己眼前的玉制坠子，那坠子的样子和曾经熟悉的人身上带的似乎很像，它嗷呜嗷呜地低吼着，绕着那玉制坠子跳跃了一圈又一圈，当它试图用爪子扒拉玉制坠子时，那玉制坠子突然飞出了它的视线，它也忙跟着跑了过去。
一点一步它渐渐离开了海岸，当它渐渐靠近山林时，它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岸，脚步也迟疑般地停了下来，可是很快它便头也不回地追着那闪闪发亮的玉制坠子跑进了密匝的山林。
“涤烦？涤烦？你在哪？”
紫海很快就靠近了森山的山林，他本不该如此大声地喊涤烦的名字，只是他忍不住，他想不到涤烦会因为什么离开让它停留的海岸，也想不出来它为何会来森山。
对于森山，紫海已经给了他能给的最大的容忍。
他不知道父辈们的纠葛，但是这里曾经出现在海岸上的母子给了他很多美好的回忆。
如今算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对森山仁至义尽了。
如果涤烦只是不经意地跑进了森山，那等待它的命运肯定会是悲惨的，森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它这个帮凶。
紫海想到这些，又忍不住大声地呼喊了几声，“涤烦？涤烦？”
“你找它？”
紫海仰头看向一棵茂盛的榕树，上面有个小孩正笑嘻嘻地看向他，而他指向的地方，紫海一眼就看见了涤烦。
只是它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一直在远处的榕树下跳来跳去！
“你是森山的？”
泪终于见到了那天残害冰地一族的人，他的脑袋轰隆响了一下，作为小青雪狼的记忆突然翻涌出来。
眼前的人，他不仅欺骗夺走了他人的力量，更是杀死了所有冰地一族的人。
泪，他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了。
“不是，我说我们见过，你信吗？”
紫海看着悬在榕树粗壮树杈间的小孩，他虽然杀伐不断，但是这么小的孩子，他似乎只见过一个，那个青原和荒漠结合降生的荒漠少主，可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和云空少主在一起。
紫海眉头微微一皱，看来有些事情真的变复杂了。
“你是荒漠的那个小孩？”
“哈哈……原来你还伤害过别人……”
“你不是，你是谁？”
泪猛然地跳到了紫海的面前，他绕着紫海看了一圈，他的脸上时而露出惊讶，时而现出悲伤，一会儿神色又变得格外可怕。
紫海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看着，尤其是有人敢这么近地看着他，他突然伸手一把扯过了泪的衣襟，瞬间将他甩了出去。
“你太大胆了！”
被甩出去的泪伸手就抓住了附近悬垂的榕树枝条，他又一次地站在了树上。
“你也挺大胆的！”
紫海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孩竟然会如此的沉着，他的眼眸让他有些不快，“你到底是谁？”
泪指了指远处的涤烦，还有一直闪闪亮亮的玉制坠子，“你知道那个吗？”
紫海看过去，那个玉制坠子他似乎见过，但关于它他却一时想不出什么，“那个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只是要告诉你，得到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你身上拥有的不属于你的力量！”
紫海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他似乎知道眼前的小孩是谁了，他的额头闪动着一粒光芒，那光芒和他手心里拥有的是一样的。
“游衡前辈？”
紫海对于游衡前辈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他的本愿，而是不得以而为之，他也知道得到那份力量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是没有处理干净，眼前的小鬼竟然也有那股力量。
“哈哈，你好奇为什么？那可是个好长的故事了，不过看在你即将失去一切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泪似乎不想回忆过去，其实那些过去和他有关系却也算不上有关系。
他不是游衡，那些涌进他脑海的记忆却是游衡的！
“紫海，你是叫紫海，对吧？没错，你就是这么告诉游衡前辈的，其实在你去之前游衡前辈就已经散失了很多力量……你想不到吧，那些被海蜃幽冥噬灭的青雪狼也是游衡前辈的一部分，当我还是小青雪狼时也差点被你杀死……游衡前辈刻意保存了他的力量，你虽然得到了他绝大部分的力量，可是他留存最多的思念和意念却并没有被你夺去，而我就是借助那股力量化成了人形，今天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紫海看了一眼泪，他确实没有想到游衡前辈还留了一手，但是眼前的小鬼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他难道以为他一个小鬼就能杀死他不成！
“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游衡前辈他已经死了……”
泪看看涤烦，又看看山兽化形的玉制坠子，“杀死你没有意义，而且我也确实做不到，但是让你付出些代价还是可以的！”
紫海突然不想理会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孩了，他径直朝着涤烦走去，还不忘朝着它喊几声，“涤烦，涤烦，我们走了！”
哈哈……身后飘来泪轻蔑的笑声。
紫海眼前，涤烦突然窜了出来。
它猛地扑上了紫海，紫海因为意外毫无防备，一下子肩膀上就被涤烦抓出了血，他疼地咬住了嘴唇，脸上也跟着现出惊讶，“涤烦，是我！”
“它知道是你，它要撕碎的就是你，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做过什么，它的主人，还有那个走丢的小孩，不都是你的杰作吗？”
紫海伸手阻止着涤烦，他扭头疑惑地看向朝着他轻笑的小孩，“你，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只要我触碰一下你，连你的过去我也会知道，也会被我利用，只是我觉得没意思……”
“你究竟要做什么？”
紫海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他望着眼露凶意的涤烦，脑海里闪现出海蜃将兵一路杀伐下的惨剧，可是他明明有刻意放过他们。
只是他们还是不断走入了在他看来越来越复杂的世局里了。
“帮我一个忙，顺带也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
“失去？”
紫海冷笑了起来，他难道失去的还不够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最悲惨的人，难道伤害只有表现在身上才能算是伤害吗？
这个世界谁又看见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了！
泪也跟着冷笑了一下，“你觉得自己不是故意的，你有你的理由，可你又何尝体会过别人的难处？今天一定要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不过我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紫海挣扎了一下，扑在他身上的涤烦已经被他反身压在了身下，他似乎已经不想再继续和泪纠缠了。
“吱吱，差不多了！”
泪突然跳起来，紫海也跟着甩开了涤烦，朝着他飞起奔了过去，他的身后玉制坠子迅速跟了过来。
“就是现在！”
泪一声落下，紫海应声从半空里跌落下去，他倒在地上似乎睡着了。
“吱吱，我们配合地太好了！”
泪的一只手点在紫海的额头，而玉制坠子紧紧地贴在紫海的手背上，紫海就在泪接触他的那一瞬间失去意识从半空掉了下来。
涤烦瞬间惊醒，它看见倒在地上的紫海，连忙奔了过来朝着他低吼了几声。
泪走去揉了揉它的脑袋，“他没事，很快我们就会见到你想念的人了！”
“泪？你在干嘛？”
森山山主突然在泪的背后叫了一声，泪回头笑着回了句，“没干嘛，这里有个人睡着了……是该吃饭了吗？”
森山山主怀疑地看了一眼泪，泪收了紧贴在紫海手背上的玉制坠子，然后安静地看着森山山主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是……？他怎么会在这？他这是怎么了？”
泪只是笑笑却什么都没有回答，他拉住涤烦，“山主，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森山山主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他嘴里应着好，身体却默默地靠近了紫海。
他伸手摸了摸紫海的脖子，他还活着！
泪看着森山山主，森山山主也抬头看了一眼他，“我……他……唉，算了……我们回去吧！”
泪转身领着涤烦往前走，涤烦不时回头看向紫海，跟在身后的森山山主也不时回头看一眼。
最后他还是奔了回去，抱起了紫海，“天黑了，留在这太不安全了！”
泪笑了笑没有说话，涤烦却停下来，然后紧紧地跟着森山山主。
森山山主记得它，他没有驱赶或是喝止涤烦，只是任它跟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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