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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贺潜


  这般无懈可击的回话,让池鉴心里莫名的惆怅。他明确地问了,可是她却没有明确地回答,这样的回话,让他感觉怎么也抓不住她。

  此念一出,池鉴立刻警觉,抓住左湫?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抓住她,抓住她做什么?难道是……

  池鉴的脸一瞬间红起来,为此念头而产生的思虑重重,他看一眼左湫便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于是不敢再看。可是不看又觉得奇怪,忍不住地要看,然而一看心中便突突地跳……简直成了死循环。

  左湫装作没有意识到刚刚池鉴问了什么自己回答了什么,拿着火钩慢慢拨弄炉子里的火,小了便添柴,大了便静静地看着它们燃烧。对于四王子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她也选择了忽视,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火上的炉子,直到它慢慢烧得发白,开始冒出白色的水汽。

  水开了,左湫将茶叶放进茶包里,再将茶包放进另一个稍小一些的茶壶里,然后慢慢提起蒸汽滚滚的水壶往里面加水。

  滚烫的热水倒下去,茶香被一下子逼了出来,瞬间散满了整个帐子。

  池鉴看着往茶壶里面添水的左湫,忽然间找到了话题,他问:“你刚刚放进去的那个小包是什么?”

  稍一愣神,开水差点就烫到左湫的手上。两人皆是一惊,池鉴干脆接过了水壶,让她坐在位子上不要动。

  轻轻揉了揉被开水滑过的地方,左湫呵呵傻笑,“哎呀,这水的杀伤力也太大了,看来日后四王子也可以考虑一下用热水作武器来攻击敌人啊!”

  将茶壶盖子盖上,池鉴笑道:“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滚烫的开水确实伤人厉害。只是若是用开水伤人,只怕到时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策。”

  很夸张地点点头,她道:“说的也对,再说了也不能时时刻刻备着开水,这实在是我异想天开了。”看见池鉴还在观察她放进茶壶里的茶包,便道:“我嫌茶叶沖沏之后会留有余渣,便用了麻布缝了几个小袋子,用来装茶叶,我叫它茶包。这东西非我首创,在我家乡那边有很多这种东西,用来饮茶的话,清理茶壶就会很方便。”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池鉴不由得问道:“去年在叶城外我们将你带回来,那是你说你算是叶城人氏。今日你说到你的家乡,你的家乡是在哪里啊?”

  家乡?

  左湫一时失神。家乡,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一个名词了。三年前,自己莫名来到这个不知何地的地方,流浪三天之后差点饿死冻死在那里。这三年多来,她为了能够过上自己希望的自由日子,为了能够不再寄人篱下处处收到束缚,付出了太多。她做了自己曾经厌恶的事,说了自己认为很矫情很下贱的话,成为了自己讨厌的那一类人。可是到如今,她还是没能摆脱别人的控制,还是没能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家乡,呵,如今说来这家乡二字,她心中已经麻木,不知该往何处想望。

  女子忽然间低落的样子让四王子有些慌乱,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想去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从何说起。只能看着她,默默地看着她慢慢好转。

  灯花爆了,“啪”的一声。

  陷入沉思的女子恍然惊觉,看向盯着自己的王子殿下,她微微一惊,暗暗斥责自己怎么这么愚蠢居然在他面前失神了?!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她道:“我的家乡啊,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高很高的楼房,宽阔笔直的大路,夜里亮如白昼的灯火,还有热情奔放的歌舞。那里是一个看起来不太美好,但是却令人安心的地方;一个曾经我很厌倦它,可是如今很想很想回去的地方。”

  “很辉煌的一个城市,是哪里啊?你若是想家,我可以送你回去看看的。”

  摇摇头,“不用了,四王子,那个地方已经消失了,我已经回不去了。”除非天道轮回,她再次偶然间窥探天机,卷入那扇门内。

  可是池鉴不明白,“为什么回不去了?是因为那里有人为难你吗?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我保证你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再也没有人敢低看你一眼。”

  笑笑,左湫目光深远,她道:“四王子多虑了,你觉得就我这脾气,谁敢为难我啊?只是那个地方太过遥远,遥远到我在梦里也不能看清它的模样。”也不管池鉴是否能懂她的意思,左湫低头一笑,指了指心脏的地方,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的家乡啊,在我的梦里。”

  后来过了很多年,有人再次问起她来自何方,家乡在何处,她微微笑着看着那人,想起来今天池鉴和自己的对话。那时候,她心里想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过了几天,在左湫练功的时候,成思大汗派人来喊海吉公主说是有要事相商,小公主想看热闹,便跟了过去。两个公主一走,守在演武地里的侍从和侍女们都跟着离开了,就连前两天新跟着左湫的一个名为满月的小侍女也被左湫一顿忽悠派去听消息了。偌大的演武地,只剩下了左湫一个人在搭弓练箭。

  贺潜进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壶茶水,听见动静回头看的左湫一眼瞅见那个质地看起来很好的茶壶,心想他准备的倒还挺充分。

  将最后两支箭全部射出去之后,左湫将弓放回原处,伸了个懒腰,走到帐子里,道:“你来的好早,我以为你要晚上来。”

  用那只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挪给左湫,一杯他自己慢慢啜饮,“听说海吉公主和初越公主都去了大汗那里,我想你这里应该不忙了,正好又能躲开小公主,我便来了。”

  谢过贺潜的茶,左湫捏起他带过来的小茶杯,先嗅了嗅,只觉一股淡然悠长的浅浅香气慢慢透到自己鼻里,不禁感叹:“虽然我不懂茶,但是这淡淡的香气,这琥珀一般的成色,贺先生,这茶不便宜啊!”

  眼睛一眯,轻轻将小茶杯放到桌子上,“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旧茶,有些年头了。因为是家里带过来的,故而平常不舍得喝,这来了这么些年了,倒还剩下这么一些。今日左十夫长愿意帮我大忙,我自然得用我最心爱的东西来招待你,不论贵重与否,这都是在下的感激心意。”说完,他看向左湫的眼神慢慢的变了,里面有些许探究,些许疑惑。

  “贺先生说的不错,再说了我本来也就不懂那些华贵之物,就算先生拿了千金之茶来邀我品尝,只怕还尝不出这等幽深自然之味来。”左湫心里最在意的其实真的不是这茶金贵不金贵,她真正在意的是……这茶放了这么久,过期了吗?

  慢慢地把茶放到桌子上,尽量显得很不经意地不再碰那杯茶,左湫问:“贺先生可准备好了如何向小公主传授课业?”看着贺潜不解的眼神,她道:“我们说过了,你负责制定计划教案等一切事宜,我只负责配合你劝说小公主,并且尽量让她自己做功课。”

  男子哦了一声,连连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在下是小公主的老师,自然要全心全力为小公主的课业谋划负责。左十夫长所要做的,我到时候会给您说清楚的,定不会让左十夫长为难。”

  听他这话,左湫皱眉,问:“嗯,你这话的意思,是今天还没有做出计划吗?”

  “小公主的学业贺某岂敢掉以轻心,需要细细思索,自然要多费些时日。”

  “那你今天来,是干什么?”

  这问话再正常不过,可是贺潜却一瞬有些愣,一瞬之后随即笑出来,道:“啊哈,左十夫长平日里跟小公主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在下和小公主在一起的时间要久,左十夫长比在下更了解小公主。所以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一些关于小公主的事情的。”

  有些神经大条的左湫没在意贺潜的不正常反应,她看了一眼外面晴好的天,热烈的阳光,道:“也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不光是用在战场上的。不过你也知道,你教导初越公主已经几年,而我毕竟刚刚来到蒙哲没多久,论熟悉程度肯定你比我熟悉。只是可能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也就比较多,所以贺先生才会觉得我比先生更了解初越公主。”

  跟着左湫的目光看向外面,贺潜道:“初越公主就有如这热烈的阳光,明媚灿烂,灼热耀眼。贺某近来仔细思索了一下,觉得可能是我的教授方法太过老套,小公主对此并不上心。所以我想问一下左十夫长可有什么好的想法意见没有?”

  最后这还是要自己为他出法子?左湫礼貌地笑道:“刚刚我们不是都说了吗?我只负责执行你的任务,别的,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左十夫长可曾听说过叶绪?”

  忽然间话题转到这里来,左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贺潜却不再说话,只是慢慢给自己又添了一杯陈茶,细细地啜饮起来。

  左湫看他的举动,不由得细细回想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所遇到的人们。仔细派查自己的记忆,左湫未能发现“叶绪”这个名字。难道是柯勒寨中的谁?还是叶城里面的谁?

  “不知贺先生所说的这位叶绪,是不是灞阳柯勒寨人?”

  抬起眼来,贺潜摇摇头,心中疑云密布。

  挠了挠脑袋,左湫问:“难道是叶城里的谁?贺先生,你同这个叶绪是什么关系?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他来了?”

  贺潜的话锋却再次转移,“左十夫长真的不觉得这杯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心中一紧,左湫连忙探头去查看那杯茶水,心想他不会在里面放毒了吧?可是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理由值得他来害她?应该不是,“这茶……有何不妥吗?”

  仔细观察着左湫脸上的表情,贺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卞京的消息说云达已经回到了皇城,据云达自己说,确实曾经在叶城外受到过一个女子的帮助从而顺利逃脱了蒙哲追兵。云达说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那样巧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又那样巧刚好有办法能将他藏匿起来。她一个孤身女子单独住在叶城之外本就很可疑,况且她居然还在家中挖了一条极其隐秘的地道,这样的女子绝对不会是普通女子。从地道里出来过后,云达曾在女子的屋子中停留一段时间,在屋中的发现更是让人疑心。书架上各种各样的兵书史书和各朝秘史,书桌上随意搁置的纸上则写满了当今各方势力的统治者们的名字,中间各种线条看似随意实则暗含深意的连接,让云达不得不惊心。

  贺潜得到消息之后就一直在观察左湫,偶然有一次他发现小公主的功课是有人代写,联想当时左湫与小公主走得如此之近,贺潜便断定那是左湫的手笔。借着那,他开始慢慢的接触左湫,开始悄悄地对这个奇怪的女子进行深究。

  可是今天她的反应未免太过反常,他已经很明确地向她发出了信号,如果她真的是安宋或者金夏的探子,没理由会是这样的反应。

  微一定神,贺潜保持住脸上的笑容,道:“左十夫长,没有在其中尝到什么特殊的味道吗?”

  这茶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不光是他,但凡是和他一样的人,都曾细细品味过这茶。他以前和云达相认,便是通过这杯茶。

  而左湫仔细一想,却是脸色大变,赶紧将茶水放下,从一旁的茶壶里倒了杯白水灌下肚,道:“我觉得就算你没在里面下毒,这茶也不能喝了,肯定过期了!”

  “什么?”

  “你说这茶是你从家里带过来的,那听说你已经来了好几年了,这茶定然也是好几年的旧茶了!”看见贺潜端起来又想往嘴边送,她赶紧给拦下来了:“这都不知道过期多少年的东西你还喝,是大汗没有给你工资……俸禄吗?你居然连买新茶的钱都没有?就算没有钱买茶喝,那也不能喝过期的茶啊!很容易拉肚子的!”

  “过……期?”

  显然左湫又忘记了这时还没有保质期的概念。

  尴尬地笑笑,她将贺潜的茶和她的茶尽数倒了,换上白水,解释道:“贺先生肯定知道,凡事凡物都有一定的保存时间限制,过了那个时间限制东西就坏了,这就是我刚刚说的‘过期’。嗯,就和‘逾期作废’的意思是一样的。这茶虽然好,但是都过期了这么久了,还是不喝为妙。”说着,把白水推到他面前,“白水是万茶之源,喝白水其实也挺好的。”

  贺潜接过那杯白水,看了一眼咧嘴笑着的女子,慢慢的将水喝下肚去,道:“左十夫长说的是,这茶我会换新的的。”

  点点头,左湫表示赞同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左十夫长练功了。回去之后我会按照小公主的品性制定出一套新的讲授方案,届时还请左十夫长帮忙斧正,看看可有不妥之处。”说完就站起来拱手为敬,也不等左湫说什么,大步就出了帐子。

  左湫莫名其妙,觉得这个贺先生真是奇怪,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也不知道重点究竟是什么。

  叹了口气,她伸手去拿一杯水要喝,手伸出去才发现贺潜忘记把他的宝贝茶具带走了。她抓起茶具就往外面跑要去追他,可是出了帐子却发现不过叹口气的时间,贺潜居然没了人影。

  “跑的真快!”感叹一声,左湫折身回帐,将茶具放回了桌子上。搓了搓手,往手心里哈了一口热气,左湫跺跺脚,出帐子去练鞭子去了。

  弓箭已经练的很不错了,但是鞭子一上手还是时不时会打到自己。左湫结结实实挨了两鞭之后,揉着被打到的地方,忽然想起了贺潜说的那个人,叶绪。叶绪,叶绪,会是谁呢?为什么贺潜要特意问她这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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