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执子之手（大结局）

五年后。
五月十二的幽州城，百姓还沉浸在端午节的热闹气氛中，杂志报纸上报道的各州龙舟赛事。
京城龙舟赛的冠军队伍，宛然是一颗新星，被各机构请去表演。
但很快另一个大新闻，将龙舟赛的热议给夺去了，那就是出海五年的甲大将军夫妻，于今日返回幽州港。
帝后一家，还有满朝权贵官员，全都去基地海港迎接这支海军队伍。
不少百姓也去看热闹，据说甲大将军出海时，带了一艘战舰百艘战船，但回来时随他一起来大夏的海船，足有千艘。
都是这五年他在海上或收剿或征服，或是想与东方强国大夏建议外交的西方各国使团。
总之，这盛况可谓千年一遇，凡是临海的百姓，都不想错过这场大热闹。
据说队伍途经岭南港、闽州港、江南港的时候，已经引发万人空巷，无数人齐聚港口看真正的千帆过境。
甲大将军提前将带回的物资清单送到朝堂，列下的物品种类就有千余种。
凌墨萧和朝廷百官在意的，是有哪些国家派了使团来大夏？我国要与哪些国家建立外交？
甲四征服了哪些无国度，只有土著民的领土？也就是大夏可殖民的土地。
今年的海军征兵要增加多少人？海军费要提高多少？等等政事，朝堂热议了许多天。
而冬素在意的，是那份农作物清单。当看到土豆和玉米，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有这两样农作物，便是遭遇天灾年间，也不会饿死人。从此以后，大夏将正式进入，全民无饥饿。
这五年来，人口大爆发，大夏总人口突破了历史，高达九千万。
要知道前朝盛世之时，人口最多也只有六千万。
凌墨萧登基时，大夏人口才三千多万人。当然，士族的奴隶、流民这些是不被官方统计的。
如今这九千万还在呈爆发翻倍式增长，明年势必过亿。
朝廷满足于人口的增长，但也担忧粮食问题。农耕是靠天吃饭，年年不管往水利工程投多少银子，总会有地方爆发水患。
农科院再怎么培育高产的水稻和小麦，粮食还是短缺。为了不影响国内粮食的价格，进口粮食还要管控。
但有了土豆和玉米，那情况就会大大改变了。在这个时代，水稻和小麦，一亩量产到五百斤就算高产，而土豆和玉米却能达到千斤。
重要的是，玉米不管是制糖还是炼油都极佳。这将大大改善底层百姓的饮食结构，不再是只求吃饱，还要吃好。
待粮食充盈，玉米和大豆就有富裕的做饲料，那样一来养殖业就要将大大提高，百姓就能隔三岔五吃顿肉，孩子一天一个鸡蛋也不再是奢侈。
冬素和莫修谨看着农作物的清单，商议着种子培育的事。
等李念鱼心急地探头来看，冬素的目光赶紧往下看，等看到‘橡胶’二字时。
她和李念鱼同时欢呼出声，甲四知道他们急着要橡胶，不光带了橡胶树苗，还带了几船的天然未加工的橡胶。
李念鱼激动地道：“蒸汽机，终于能成功了！”
脚步比阿沅姐还要快的白师傅，同样欢喜地说：“有了橡胶，义肢的价格就能降低了，如此一来，便是普通百姓也用得起。”
自从冬素为沈父做出义肢，这些年不管是白师傅还是太医院，都在研发义肢，可成本太高，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冬素感叹地道：“是啊！橡胶不光能用于工用和医用，用得上的地方还多着呢。”
冬素有预感，随着甲四这次大航海的成功，未来五年，大夏的综合实力将实现突飞猛进的发展。
如今的大夏百姓都在感叹，比起十年前，现在的生活每天都像过年。
但她保证，再有十年，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给自己小辈讲自己小时候的事，孩童们肯定不能相信。
如今就连岭南的乡村，都有了公共厕所，百姓都喝上了干净的饮用水。
已经两年，没有爆发过超过一千人感染的瘟疫。
北疆郡最远的牧区，也有边军驻守，再严重的白灾，也没有饿死冻死过牧民。
基地海港处，那叫个人山人海。帝后一家来时，所有人行礼迎接。
冬素和长的亭亭玉立的小宝，坐在皇家马车里，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亲人们。
沈林钟搀扶着沈爷爷，沈父和蒋氏牵着大哥的儿子，陈落雪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女儿。
二姨母一家最显眼，哪怕来京城数年，山山也没改变他的衣品，并且还带火了一群男人穿花色。
如今成衣铺里的男装，就有印满花鸟鱼虫的鲜艳色，都是山山穿火的。
今日来基地，山山成功劝服家人，人太多，不穿鲜艳些万一走分散了，不好找人。
然后二姨母一家都穿极鲜艳的织花缎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小盼和阿沅姐扶着三姨母，不过三姨母看到二姐，就欢喜地打招呼，精神极好，根本不用人搀扶。
甲十八带着大麦姐和他们的三个孩子，大莲带着她点心铺的一群女店员，这姑娘一心投入到点心事业当中。
已经在幽州开了十八家分店，大麦一问她亲事，她就说，啥时候开满一百家分店，她就嫁人。
丁启和沈冬月也带着孩子来了，这一次随甲四出海的还有青牛。要不是为了接弟弟，沈冬月是不爱凑这样的热闹的。
仲阳负责这次大盛典，凌墨萧和大宝正在和仲阳聊着基地的发展情况。
三宝揣着手，仰着头看基地的大机械，宫人着急地请他到皇后娘娘身边，三宝就是不动。
直到冬素请大哥帮忙，把他扛过来，这孩子还生气地说：
“儿臣早就想来海军基地，父皇都不许，好不容易来一趟，还不许我到处看看吗？”
要不是人多，皇后娘娘不能做出当众打孩子的行为，冬素真想像在家时一样，把他按在膝盖上，打几下他的小屁股。
这小子小时候是个小懒人，不爱动。三岁之后，突然发现拆东西的乐趣。
一去墨门学院，非把人家机构拆得七零八落，他一去，一群夫子就赶紧喊：
“快快快，藏起来藏起来，别让二皇子看到了。”
到了五岁，那就更野了，宫人稍不注意，他就溜了，最吓人的一次是，他在墨门学院溜了。
所有人在学院翻天一样找，他竟然偷做禁车，跑进了墨门军工坊中，还想把火炮拆了研究。
这一次冬素把他狠打了一顿，禁足半个月，他才消停些。
养这小子，比养龙凤胎操心太多了。
他的好奇心之强，胆子之大，连凌墨萧都败下阵来。
冬素微抬下巴，指向他刚刚看的瞭望塔：“别跟母后说，你刚才没想爬上去？”
三宝振振有词：“站得高看得远，儿臣只是想看更远处的海景。”
在冬素发火之前，小宝去牵过弟弟：“别说了，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打吗？”
姐姐的话还是很管用的，三宝立即一缩脖子，再不看母后的脸。
冬素咬牙道：“小宝，你牵好弟弟，他再敢乱跑一步，回家罚他抄书。”
三宝不怕打不怕体罚，就怕罚抄书，一听抄书二字，是真的老实了。
等凌墨萧和大宝过来时，见三宝在跟沈爷爷聊天，凌墨萧还很诧异地跟冬素说：
“这小子竟然没乱跑，真出乎朕的意料。”
如今的大宝俨然就是凌墨萧缩小版，父子俩今天的衣裳也差不多，都是皇家惯中的黑金配色，只是凌墨萧绣的是龙，大宝绣的是蟒。
大宝才学会拿笔，凌墨萧就开始用童工，把请安折子给大宝批。
如今更不用说，一些大宝能代劳的活，凌墨萧都让他干。
不过在用孩子这件事上，冬素也不比凌墨萧强多少。
如今去女官管辖的各部，不管是封赏还是巡察，还是新工坊开业，冬素都让小宝代去。
大宝先向冬素行礼，怕海边炎热，母后和外祖父他们等太久，会中了暑气，接过宫人手中的团扇，亲自给冬素遮太阳，笑问道：
“母后，要不要儿臣扶您去殿中歇息，等船进港后您再过来？”
冬素看一眼欢喜的阿爷，摇头笑道：“不必了，母后想看看热闹。”
她怜爱地接过大宝手中的团扇，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也去玩会。”
三宝在一旁直嘟嘴：“我想玩母后不许，却让哥哥去玩。”
大宝笑了起来，牵起弟弟的手：“你想玩什么？哥哥陪你去。母后不许你去，是怕你有危险。”
凌墨萧顺着冬素温柔的眼神一看，轻笑道：“他们兄弟长得可真快，朕还记得三宝丁点大，一眨眼就成了上蹿下跳的皮猴子。”
再看一眼和冬素极像的小宝，凌墨萧突然凑到她耳边道：“娘子想不想再生一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多少朕都不嫌多。”
冬素拿团扇拍一下他的手背，吓一跳似地道：“三个你还嫌少啊！万一再生个三宝那性子的，我怕气的早衰。”
凌墨萧哈哈大笑，一把握住冬素的手，接过团扇替她扇着：“也是，孩子好不容易养大了，再生个小不点，又得好几年才能放手。”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声对冬素道：“今日人来得齐，你瞧瞧哪家小姑娘有眼缘，大宝也该议亲了。”
冬素这次是真吓一跳：“大宝才多大？早先我都跟陛下说过，皇家要做出表率，最少十八岁才成亲。早婚对男女都不好。”
凌墨萧忙道：“先相着看看，可以晚点成亲嘛，十六岁成亲，十八岁再圆房，圆房后大宝就是男人，朕就能提前让位给他。”
冬素看一眼海面上停泊的巨型战舰，看来当年生三宝，凌墨萧没能去打倭国，是他一直以来的遗憾啊！
这家伙明显还有着想去遨游四海的雄心，感觉凌墨萧小时候，要是能被父母宠爱着，应该就是如今三宝的样子吧！
天不怕地不怕，就爱挑战困难。
“陛下，不管您是皇帝，还是太上皇，百官都不会答应，您巡航四海的。”冬素毫不犹豫地拆穿他的真实意图。
凌墨萧低声一笑：“还是娘子了解为夫，什么都瞒不过你。百官确实不会同意，但若皇后跟朕一起，他们必定会同意。”
冬素没有立即反驳他，反正还有好几年，说不定到时候凌墨萧会改变主意。
她觉得好笑的是，到了现在还有很多人想往凌墨萧身边塞美人。可能是觉得她这个皇后年岁渐大，皇上肯定会喜欢年轻的姑娘。
却不知，他们的皇帝一心想征服四海，想将那张世界地图上的土地，全部插上大夏军旗，哪里有心思在女人身上！
说话间，海上传来军号声，众人齐齐起身一看，扬着大夏军旗的巨型战舰，出现在海面上。
虽然看不清甲板上的人，但冬素直觉月见就在上面，顿时激动起来，不断挥着手中的团扇，跟岸上无数人一样，大喊着月见的名字。
岸上的百姓都在喊人，有喊自己在海军中亲友的名字，有喊甲大将军，有喊海军威武。
战舰后面出现越来越多的帆船，不同的国旗在海面飞扬。
事后冬素听说，不少外国使臣被岸上的人山人海吓到了，都想调头逃离的。
冬素看到月见的时候，得到了双重惊喜，因为月见是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下船的。
正是甲四和月见的儿子，他是第一个在海上、战舰上出生的孩子。
看着一艘艘战船入港，和无数艘他国的船只，凌墨萧偏头对三个孩子说：
“未来的四海，注定是我们大夏的。”
大宝很激动，二宝很骄傲，只有三宝竟然疑惑地看他父皇一眼，好像父皇在说一句傻话一样道：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四海本来就是大夏的！”
凌墨萧闻言笑的极为畅快，百官们不知道陛下在笑什么，只当陛下在为甲大将军返航而高兴，也都笑了起来。
甲四黑了很多，还留了胡子，不过依旧是海军中最英俊的。
青牛简直大变样，又高又壮，都有一米九了，人群中数他显眼，连阿爷差点都认不出他来。
月见脸上有了风吹日晒的痕迹，但许是当了母亲的缘故，英气中带上了些母性的温柔。
凌墨萧为返航的海军，和远道而来的外国使臣，举办了隆重的宴会。
因为海军带回的物资，往幽州城运了整整一个月才运送完，满城百姓也欢庆了一个月。
莫修谨带着农科院的大小官员，亲自到船上取植物，包括泥土，都一丁点不留地取走。
这一个月，每日月见都带孩子进宫，和冬素聊海上遇到的大小事。
前世冬素就出过一次国，还是医院安排去学习的，当时去的是英国。
冬素一时兴起，在地图上找到英国的位置，指着问月见，这个地方现在是什么样的？
月见仔细对照地图，还翻了她写的海上日志，遗憾地说，他们没登陆，因为听说这里正在内战，好像是因为信仰的原因。
这次出海看到海外各国，最让月见惊讶的就是海外人信仰的问题，不像大夏人虽然也信佛重道。
可哪个皇帝也不会为了佛祖和三清打仗啊！但外国人就会，他们会为自己信的神灵，打得死去活来。
不过月见说，有一批这个地方的百姓，随船来到大夏，娘娘若有兴趣，可以召见他们问一问。
冬素摇头表示没什么要问的。
这个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只有凌墨萧眉心微皱，陷入沉思。
当天夜里，冬素半夜醒来，发现凌墨萧正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掌心。
她疑惑道：“陛下怎么还没睡着？明日不是还要去海港吗？”
凌墨萧突然道：“今夜月见极好，冬素想不想出去走走？”
正值盛夏，午夜凉风徐徐，这醒了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冬素点头笑道：
“好啊！陛下可想吃宵夜？”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冬素让人将新鲜羊肉切丁腌好后串到竹签上，又切了些新鲜蔬菜串了。
在院中摆上炭火炉子，亲自烤起烧烤串，又冰镇了葡萄酒。
烤好之后，挥退宫人，和凌墨萧在月光明灯下，吃着羊肉串，喝着葡萄酒。
笑道：“千万别让孩子们知道了，否则定也闹着要吃宵夜。”
想到前世和同事们吃宵夜的画面，加上多喝了几杯酒，冬素一时有种忘了身在何处的感觉。
看着手中的玻璃杯，遗憾地道：“吃烧烤应该配啤酒的，不知道甲四有没有带啤酒花回来？”
凌墨萧看着眼前微带几分醉意的冬素，轻声问道：“哦，啤酒花和那橡胶树一样，也在那个遥远的国度？”
冬素点头道：“是啊！当年我竟然把这个忘了，只记得让甲四带橡胶。”
凌墨萧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像在鼓起勇气问一个，在他心中藏了多年的问题一样。
“冬素，你为什么对远离大夏万里的地方，那么熟悉？”
“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些的？”
他犹豫再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从何处而来的？”
冬素看着他，醉意退去，无比清醒，可她却不想再找理由。
灵感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可以相信，可以一辈子信任他。
她再次举杯：“这是个很长的故事，陛下想听吗？”
凌墨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管有多长，我都愿意听你说。”
其实这个故事一点也不长，她不过是千年后的普通女孩，因为一场意外，灵魂穿越千年，被和她同名的姑娘唤到了这具身体上。
她以为凌墨萧会好奇千年后天下是什么样的？或是害怕她的借尸还魂。
总之，作为一个正常人，听到这样一个故事，肯定会有一千一万个问题要问得。
她都做好了聊上一夜的打算，没想到凌墨萧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问了三个问题：
“在哪里，娘子是个孤儿？”
冬素玩笑道：“是啊！也许因为这个，我才被唤来的吧？若是别人，家人得多伤心啊！”
凌墨萧看她的眼神带上了温柔的怜悯，他有些理解，少女时的冬素，为何那么坚强又满是戒备。
“娘子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又回去了？”
冬素先是摇头：“我的身体估计早就化作白骨了。”
突然又想到一点道：“说不好哦！说不定因为我在这里做了很多善事，我可是灭了小日子的。”
“也许神灵要给我奖赏，就送我回去了！”
凌墨萧突然急道：“不！你若要回去，带我一起去！”
冬素感动又好笑：“陛下还当真了？这种奇缘哪能一生碰到两次。”
“估计等我百年之后，转世投胎到下辈子，才能再回去吧！”
凌墨萧忙道：“你要多给我说一说那个时代的事，我要和冬素转世到同一个地方。”
“我们约定好了，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冬素本来想说，我们什么时候约定好的？我怎么忘了？
但看到凌墨萧的脸，她突然不想问了，而是与他十指交扣，郑重许下诺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就约好了，来世也做夫妻。”
翌日醒来时，冬素全身酸痛，不知是因为吃多了羊肉，还是因为那个约定。
昨夜的后半夜，凌墨萧简直像新婚夜一样疯狂。
他还取消了去海港的计划，专程带冬素登上了新建的城楼，这是全幽州城最高的地方。
凌墨萧揽着她的腰，望着繁华又热闹的幽州城，与她耳语道：
“此生能娶娘子为妻，是朕生平最大的幸事。”
“就让朕与娘子一起，让那千年之后的人看到，娘子在此世，留下的诸多传说。”
恰巧这时，冬素的视线中，出现一支异国人队伍，正被海军队员领着，游览幽州城。
冬素指着那支队伍笑道：“如此，我们一起努力，让天下人都习汉俗，从汉礼，写汉字，说汉语。”
“陛下可知，千年后的学生，最烦的就是学异国语，您若能让天下人都说汉语，千年后的人会感激不尽的哦！”
凌墨萧像当初冬素给他定下，灭倭国一样的目标般，郑重地道：
“如此，朕定让千年后的人如愿！”
冬素含笑看着他，凌墨萧，此生有你，也是我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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