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怎能不恨
“吱吖——”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苏玖玥轻轻走进房里，反手关上门。
转眸扫过房内，苏玖玥在看到床上凸起的一团后，挑挑眉，缓缓走到床边，却见苏衍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眼中毫无半分光彩，似失了魂魄般。
一屁股坐上床沿，苏玖玥脆声说：“爹爹还说我懒的很，原来哥哥也是个懒的，我们两个可不就是那半斤八两。”歪歪头，苏玖玥凑近苏衍，笑眯眯地继续道：“你说是不是呀，哥哥。”
苏衍眨了一下眼睛，落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攒起，闭上眼睛，不看苏玖玥。
苏玖玥用脚背把木床踢的作响，漫不经心的样子，“哥哥不仅懒，还小心眼呢，被我这么一说就不理人了。”
苏玖玥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苏衍则闭着眼睛，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也不理会她。
苏玖玥见此，心下有些疑惑。
虽说苏衍冷是冷了点，但也不至于直接不搭理她，今日的苏衍，实在反常。
苏玖玥垂眸看着苏衍，“哥哥，你怎么了？怎的都不理我啊？”
苏玖玥的话音落下，过了半响，苏衍都没有回一声。
苏玖玥皱眉推了推苏衍，“喂……你倒是说句话啊，你……”
“我的腿，没了知觉。”苏衍突然出声打断苏玖玥的话。
苏衍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苏玖玥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从床沿跳下，黛眉颦起，眼中有些忧色，“怎么会这样？我去帮你叫大夫！”
话毕，苏玖玥转身便想离开，手腕却被苏衍一把抓住，“别去。许是因为昨天我习武习的太久，才害的今早动弹不了，常有的事了。”松开苏玖玥的手，苏衍指了指床前柜子说：“那个柜子里第二层有药，你帮我拿过来，我服过药就好了。”
苏玖玥翻了个白眼，絮叨，“明知有腿疾还去习武，你活该啊你！”
苏衍闻言微微颦眉，冷硬的声说：“腿伤了而已，又不是全部残了。”
苏玖玥再未回话，起身去给苏衍拿过药，又给他倒了杯水，把水杯与药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把苏衍扶起靠在床上，才又拿起药与水杯，递给苏衍。
苏衍接过苏玖玥手心的药，拔开瓶盖，倒了几粒出来，一股脑的吃了下去，连苏玖玥手中的水都没喝，看的苏玖玥直皱眉。
苏玖玥把手中的杯盏放到柜子上，瞅着苏衍，没好气地说：“看来得叫父亲给你找个媳妇了，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股子粗汉样！”
苏衍拉了拉被子，也不看苏玖玥，岔开话题，“话说回来，你怎么来了？嫁出去的人，怎能天天往娘家跑？还不得让人落了口舌！”
苏玖玥语气淡淡，“还不是这几天，天气突然转凉，我担心你，才想着来看看你。”视线飞快扫过被子，苏玖玥撇撇嘴，“看来啊，我还来对了。”
苏衍闭了闭眼睛，不再言语。
见苏衍这幅样子，苏玖玥叹出口气，悠声道：“哪怕腿落了疾，但你依然是我心中英勇无双的哥哥，不要为此有什么负担。”
眸光流转间，苏衍一凝眸，沉声说：“我从来也没有觉得这是我的负担，你不要多加揣测。”
苏玖玥眨眨眼，笑说：“那便好。”
又陪苏衍说了阵话，直到苏衍的脚有了直觉后，苏玖玥才起身离开。
离开前，她朝苏衍摆摆手，“兄长，再见！”
“嗯。”苏衍冷冷应声，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垂落在被子上的手捏了捏又放开。
闭上眼，他似乎还能忆起那天，刀光剑影中，年岁尚小的女子满脸俱意，冲着他叫了声：“兄长！”
他转眸看去，长剑闪着银光以极快的速度刺向苏玖玥，挡，已经来不及了。
见此，苏衍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时，身子却已朝着苏玖玥扑去。
“啊……”苏衍嘶吼出声。
长剑刺入膝盖，剧烈的疼痛似要把他撕裂，苏衍痛苦的昂起脖子，脸上青筋暴起，变得狰狞可怖。
“兄长！”身下的女孩哽咽着叫了一声，泪水瞬间溢满她的眼眶，自眼角缓缓滑落，染湿了她的鬓发。
苏衍缓缓睁开眼，把手轻轻的搭在腿上，一双桃花眼中只剩着无尽的恨意。
自一个精才艳艳的少年到一个残疾，他恨！从一个身体健全的九尺男儿，变成一个经常瘫痪在床的废物，他恨！世人看他的目光，从仰慕、嫉妒到嘲讽、同情，他恨！
如此种种，让他怎么能放下，怎么能不恨？
额间青筋暴起，苏衍重重的喘息了几下，各种情绪揉杂在他的眸中，最后又消失殆尽，只剩下无穷的冷漠。
“对了，兄长！”刚踏出房门的苏玖玥，又突然折了回来，笑问：“你有没有人皮面具？”
苏衍扫了苏玖玥一眼，：“你要人皮面具做甚？”
苏玖玥甩着手中的帕子，悠然说：“我自有我的用处，你到底有没有嘛？”
苏衍点点头，冷冷说：“有，你叫门口的小斯带你去拿就好。”
苏玖玥笑着谢道：“那就谢谢兄长喽。”扬起手，朝苏衍挥挥，苏玖玥彻底离开苏衍的房间。
苏衍复杂的目光一直落在苏玖玥的背影上，直到房门被关上，才缓缓移开视线，闭上眼睛。
……
翌日，苏玖玥睡了个太阳高照，才堪堪起床。
她伸了个懒腰，揉着双眼刚要下床，却撇见不远处的圆木桌上那抹白色的身影。
苏玖玥眯起眼睛，想：这厮往常这个时候不是见不到人的吗？怎么今天倒有闲情逸致来这里作画？
许是苏玖玥疑惑的目光太过强烈，让专心作画的云辞墨察觉到。他停下手中的笔，侧首看向苏玖玥，冰冷的眼底也软了软，“醒了？”
“嗯。”苏玖玥点点头，晃着身子起身，边走向云辞墨边说：“你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来这里作画？”
云辞墨垂了垂眸，眼中情绪淡淡，“三姑父一直想同三姑姑退婚，两人纠纠缠缠好几个月了，直至今日，三姑父又带了些人来闹事。云家众人也因此都去了正堂，为三姑姑撑腰。”
苏玖玥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眼睛里闪过几丝诧异。
她这个挂名的三姑父，名唤金唤。自她来到云府起至如今，也从未见过他一面。
听闻当初他与云沐晴结婚时，他的家族金家，不过是个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世家罢了，而她那位三姑父身份更是卑微，只是家族中的一个庶子。
当时的金唤与云沐晴，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有一日，他与云沐晴同去了燕京有名的寺庙，护国寺上香。也不知怎的，云沐晴便看中了那金唤，不顾云老爷子的反对，硬是要嫁给他。云沐晴劝了云老爷子整整三年，磨得谢老爷子没了办法，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刚来云家那两年，金唤一直跟在云老爷子后面，忙上忙下，学习经商之道。后来，云老爷子见他勤勤恳恳，本分踏实，又有经商的天分，便分了一些店铺给他管理，金唤倒是也经营的有模有样。
而他那三流家族，金家，随着金唤攀上了云家，做了上门女婿。几年来，金家在燕京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近些年，更是成了六大世家中的一家。
哎……苏玖玥在心中叹息，看来凤凰男终究是凤凰男，现下身份上去了，荣华富贵也有了，就想着和云沐晴合离。
云沐晴当初，当真瞎了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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