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留下
是夜。
顾凉架着马车来到乾宁府前院的墙角，贴在墙面上听了听内里的动静。
“天刚擦黑，时间还早得很，卫神医应该没那么早出来。”刘悠分析道：“为防被巡夜的人看见，顾公子，不如我们先将马车停到路对面去，以免打草惊蛇。”
朝元点头，“是啊，天刚黑，乾宁府还没安静下来，卫姐姐肯定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出来。顾公子，你把马车赶到对面去吧。”
顾凉却贴在墙上一动不动，仿若没听见二人的话似的。
“顾公子，你怎么——”
“嘘！”顾凉抬手打断，小声道：“你们过来听，这府内有动静。”
二人忙不迭凑过去。
果然，刚一凑近，便听到了几个婆子、小厮的议论——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你管它为啥起火呢，火都烧起来了，咱们赶紧去救火就是，少念叨那些有的没的，让殿下听见可就不好了。”
“西南角都是木头房子，离水又远，一烧起来那还得了？光靠咱们府上这些人哪儿够啊，该去请救火的火师来才是！”
“殿下说了不让请，谁敢去请？行了，赶紧打你的水吧，真烧起来了，咱们这儿也逃不了！”
“我就是纳闷——”
“得亏你入府早，否则你这样多嘴多舌的叫殿下见了，必得将你的舌头、眼睛全处置咯！看你还多嘴多舌不！”
有了这句威胁，墙内陡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
顾凉最先离开墙面，他跳下马车，几个轻跃来至高处，朝着乾宁府西南角望过去——饶是隔那么远，依旧可见点点红光，可见那里的火势的确很大，稍不注意就能令整个乾宁府毁之一炬！
不过，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二皇子竟不叫火师来灭火，这事的确蹊跷。
“乾宁府的确着火了。”顾凉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去，道：“这火来得这样巧，不管是天灾还是人为，都帮了我们一把。朝元，你是生面孔，快去街头的瞭望台报信，说乾宁府着火了，让他们直接带着云梯来救火。”
“是！”
刚入夜，街上行人已经寥寥，火师很快带着云梯赶来，看清是乾宁府内着火后，不分三七二十一就架云梯冲了进去！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乾宁府愈发热闹，争吵声、木头燃烧的声音，还有男人、女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将不少已经关门歇息的百姓都吵醒，纷纷开门看热闹。
卫青秋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墙上翻出来的，同时将小丫鬟也带了出来。
“那把火不会是你放的吧？”
“卫姐姐怎么还带了别人一起出来？”
“没被人发现吧？”
卫青秋还没落地，三人便挨个的抛出问题，她站定，扶着那小丫鬟上了马车，方道：“不管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先走，出了京城再说。”
“对对对，先出京城。”朝元反应过来，忙去赶车，道：“车上有衣裳和干粮、水囊，卫姐姐可换了衣裳，再吃些东西，有什么话，我们路上慢慢说。”
“朝元说得是，我们先走！”
马车低调，再加上顾家的线人从京城到南山郡一路接应，四人在天亮前顺利赶回南山郡。
在路上，卫青秋将小丫鬟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不想伤害小丫鬟的自尊心，她只粗略讲了下小丫鬟的近况，并未详细说明，其余三人制当她是天生的哑巴。
说完此事，她又将自己放火烧乾宁府西南角的事情讲出来，末了，道：“那地方脏得很，若不是我发现二皇子一日要去好几趟，也不会想到那就是蛊族居住的地方。”
“蛊族？”
“是，之前曾被剿灭的蛊族，二皇子通过舅舅重新找到了蛊族后人，并将他们豢养在自己的府上，命令他们日夜不停地为他制造毒药。”说起这个，卫青秋神情复杂，声音也低下来，“我本以为蛊族和他狼狈为奸，没想到……蛊族也是受他所迫，不得不留在府中无休止地制造毒药。”
直至现在，她的脑海中还是蛊族的几个人跪下来求她的模样。
他们被囚禁多年，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二皇子为了有更多的蛊族为他所用，甚至要控制蛊族的婚配，逼迫女人和其他男人无休止的生孩子，连近亲都不肯放过，就是为了最纯净的蛊族血统。
卫青秋当时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放他们出府，可那些蛊族竟直接跪下来求死，让她给他们一个痛快。
在他们看来，活着，比死还要艰难、痛苦。
“你满足他们的要求了吗？”朝元忽道。
卫青秋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我给了他们每人一颗药丸，那药丸可让人沉睡过去，我本是想用在侍卫身上的，但……他们吃了药丸，会在昏睡中无痛无觉的在火中死去。这也算……勉强完成了他们的心愿吧。”
众人一阵沉默。
不多时，随着一声马叫，刘悠提醒道：“到了，卫神医，你看看是这里吗？”
“是。”
卫青秋轻巧跳下马车，将小丫鬟也带下来，示意朝元带她进去，而后看向顾凉：“这次你帮了我大忙，按理说，你要的东西我本该尽快做好，但左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左丘霄也没醒，所以——”
“不急。”顾凉道：“乾宁府起了大火，饶是我想要下手，也得过些时间。左家的事情，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来顾府找我就是。”
不知怎的，顾凉还是从前那副纨绔样子，可经此一事，卫青秋陡然觉得他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抿唇笑了笑，“多谢。”
“这几天为了救你我差点累死，”顾凉摸了摸后脑勺，叹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补觉，不多说了。”
“好。”
目送对方离开，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卫青秋才收回视线，看向一旁安静许久的刘悠。
昨夜还生龙活虎的刘悠，此刻被她的视线一扫，陡然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卫神医别担心，我、我会尽快离开的。”
“你已在乾宁府露了相，此刻再回去，岂不是去送死？”
刘悠咬唇：“回不了京城，去别处也行，总之、总之……”
见她半晌说不出个去处，卫青秋索性直接问道：“可想好去哪儿了？”
刘悠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既然还没想好，就先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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