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谢岚
李长乾轻环住她的腰身躲到了竹林中一块石碑背后,永乐感觉得到身后男子深沉的心跳及能闻嗅到他身上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的清冽的浅香,她屏气凝息,这时没心思想那些,只想着这晋康城中的谜团。
李长乾下巴抵在永乐的秀发上,薄唇紧抿,长睫微微一抖,片刻便双眼清明的盯着前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品楼赵掌柜的赵青松身旁的鲁呈修,他宽厚的身躯停在了石碑前,拧紧眉头,那张平日里见谁都笑呵呵的温厚的脸如今像是落了什么愁,不断地走来走去,脚踩着竹叶嘎吱作响,惹人烦乱。
李长乾凤眼微咪,盯着远处左顾右看贼眉鼠眼的杜衷心下一片了然。杜衷拿衣袍掩着一路快走,见到了鲁呈修先是叹了口气:“唉,先下众人盯着,这么多双眼睛,晋康的百姓每家都出了几个人,你叫我来作甚?”
鲁呈修还没开口,杜衷淡淡道:“顺子的事儿我可管不了。”
“那是天子近臣啊!是凤阳的将军,那是大官,不是什么寻常人,如今他在晋康遭了陷害,若交个死人上去,你们一品楼我们杜府都得遭殃,也就是徐将军宽厚,未许接着查,才只到一个跑堂的这为止。”
“阿衷,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那年你还未归杜府,你父母将你养在庄子里,我们同在镇上的朱先生那里为同窗,后来你回去继承父母衣钵做了管家我也在掌柜的身边谋了份差,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的胆儿我是清楚的,绝对不可能敢干这种事。”鲁呈修快要哭出声,顺子爹死的时候紧紧抓住他的手,直到顺子进屋那刻才彻底撒了手,咽了气。
“我知道,我就是顾着那份同窗的情谊才顶着这么多双眼睛来赴约,可是此事……我实在是无力而为。”杜衷叹了口气,甩袖就要走。他也没办法,也是因着这份情谊开始去一品楼之时才没有带府兵硬闯。
刚要抬脚,身后的鲁呈修就说:“是杜大人所为吧。”
杜衷猛地回头,嘴角紧抿,一双眼睛满是试探:“你想说什么?”
“阿衷,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不会害你的,郑德偶然醉酒,将你交代与他的事全盘托出,我本无心进耳,可奈何逼我至此,我也是没法子了,阿衷,我不求顺子立刻能出来,缺胳膊瘸腿不全须全尾都无妨,只要他能活,就算判个二三十年我也无求了。”鲁呈修心里不断打鼓,他一生与人为善,从未如此言辞厉语过。
杜衷冷汗不断冒出来,望着他眼中渐渐起了杀意,鲁呈修笑了笑:“自然,杜大人自然能让我们爷俩一死了之,有千万种法子磋磨我们,我有个凤阳挚友在京兆尹大人门下做事,我将此事从头到尾写了封信留在一品楼里,赵掌柜的以为是寻常书信,若午时我还未归,那一纸书信就会飞鸽传书到我那位挚友手里,京兆尹大人便会禀报圣上,指使郑德害徐将军中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爱民如子清廉之官的晋康府尹杜槐杜大人!”
永乐抬头撞进李长乾幽深的目光里,她那双杏眼中满是猜疑,一手抵着冰凉的石碑一手抵在李长乾身前,低声道:“是你吧。”
李长乾有些哭笑不得,那张清俊的脸上满是无辜,他就这么可憎,天底下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永乐看他狭长的凤眼一片清亮,心里也拿捏不准。
杜衷现在只想稳住鲁呈修,他与鲁呈修相识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他这副样子,连忙道:“呈修,三日,三日之内必给你答复。”
鲁呈修笑道:“阿衷,我活到如今也不是什么傻子,三日,我们爷俩的坟头草都冒出了尖了。”
杜衷见他不是好糊弄之人,硬着头皮,咬了咬牙道:“好!我这就回大人。”
杜衷连滚带爬还不敢让旁人看出端倪一路神色惴惴回到了偏殿,百姓早就散去,杜槐刚交代了府兵四处寻顺安长公主,正心烦意乱,看着他斥道:“慌里慌张作甚?”
杜衷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一点不敢隐瞒,急的他满头大汗,他声音都是颤抖的:“大、大、大人,快……快拿个主意吧大人!”
杜槐听后不语,直望着杜衷,一双眼睛如枯井一般深不见底,整个人像是从黄泉渡了一遍般,四周静的只剩下宗庙中的沉寂,除了沉寂,还是沉寂。
杜槐脸色看不出喜怒,只那双眼睛仿佛要把杜衷从头到尾剥了皮掏出心肝看一遍,良久,他开了口:“杜衷,你姓杜。”
是夜,今夜的月有些阴郁,迟迟不曾将银辉散地,晋康的百姓们忙了整整一日,纷纷闭门闭户,街上只剩下平日里的流浪街头的乞丐卷了张席子混吃昏睡着。
“掌柜的,我已将您交代我的全部对杜衷说了,顺子他……真能活着出来吗?”鲁呈修还是担忧。
赵青松安抚道:“放心吧,你跟我这么多年,我赵青松为人你是知道的,办不成之事我是绝不会承诺的。”
“我是怕……唉……那可是将军!那是凤阳!”鲁呈修依旧惴惴不安。
“老鲁!别胡思乱想了,顺子一定会平安出来的。”赵青松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等木门掩上,走廊上静的可怕,李长乾从后窗闲庭信步慢悠悠走了过来:“怎么?担忧你的老伙计?”
赵青松赶忙行礼:“主上,十三他们传来消息,在汴州待命,长公主将他们十几人迷晕羁押在汴州一处破庙中,十三众人无颜面圣。戎族那里传来消息,庆王已在暗地里招兵买马,想来不过几日,戎族便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还有……”
“还有什么?”李长乾淡淡道,赵青松不敢抬头,小声道:“还有谢大人……谢大人他……”接着有些哽咽:“怕是没几天了。”
李长乾抚着额头,闭了闭眼,过了很久他都说不出话。
谢岚自从离家后睡梦中都在警惕,他眼似是闭上,但耳朵都在听着周围一草一木的动静,这五年他从未安稳也从未笑过,因为心中唯有恨意能支撑他活着,五年前他的兄长谢丛安弑父上位坐上了节度使的位置上,他是姨娘所出,他现在都记得十二岁的他刚进院便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头颅轱辘到了他的脚边,母亲睁大双眼看着他,那颗头下的血蔓延沾染上他的靴子,他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躲过了谢丛安的追杀。
他做过乞丐,偷过包子,渴了就喝地里的脏水,甚至还与狗争过食,身上数不清的疤,就这么活到了晋康,因为多日未进食晕倒在了晋康一个小村庄前,一个阿婆收留了他,给他请大夫为他疗伤,日日悉心照料,谁知阿婆缠绵病榻他出去抓药之际,阿婆黑心的儿媳联手整个村庄的村民趁他不在把阿婆活活烧死,从前父亲说他最为懦弱儒善,妇人之仁不能成大器,如今他知道,他不再是他了。
所以他就在夜深之时一把大火撩了整个村庄,火舌中人们肉皮的灼烈味与声声哀嚎一夜未停,再后来,他到了一品楼,到了李长乾的地盘,他只是最不起眼的小厮,他是赵掌柜好心从下镇中救回的村民大牛。
他感觉屋中有人,脚步很轻,几乎不可耳闻,李长乾停在梨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早就凉了,杯边只有他的手温。
谢岚背对着他李长乾,在黑夜中慢慢睁开了眼,过了片刻,李长乾对着窗户将这杯茶洒在了地上,开了口:“谢岚,你回吧,你哥要死了。”
谢岚没动,但李长乾知道他醒着,李长乾慢慢走近,盯着他蜷缩的身躯,丹凤眼中毫无情绪,仿佛要看穿他皮肉之下蕴藏着的真身,淡淡地说道:“谢丛安,马上就死了,你该回去了,运气好,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李长乾,郭送!为何?”谢岚坐了起来。
李长乾没有回答他,黑夜之中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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