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不，他可能想卖掉孩子！
柳青芝犹豫着，好看的眉毛也轻轻皱起。
如今做了母亲，感受到小生命真切的跳动，她反倒越加有所顾虑起来。
会止不住自己要神经质，要多愁善感。
她一无所有，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但唯独孩子……
如若不能护他们周全，她活着就似乎失去了全部意义。
“走吧，青芝，回家去吧，很晚了。”
姚玉漱终于拾掇好杂七杂八一大堆事，舍得回家了。
但柳青芝托住肚子，却犹犹豫豫愁眉不展。
“怎么了青芝？你有什么心事，可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啊。”
也是考虑到儿子突变这个状况的可疑，姚玉漱默默留了份心，觉得可能小夫妻之间还是有什么隔阂，有些话不方便说。
柳青芝抬起头，幽幽看着远处，神思几许怅惘，像是有点责备自己的无理取闹，极小声地：
“我有点害怕……”
怎么能不害怕，这几个字立刻就让姚玉漱和秦怀生听出了共鸣。
让那份还未完全放下的心悬悬又提了起来。
他们擦擦眼睛，立刻一起都看向柳青芝。
秦家山村的秦明轩，贪婪自私，独吃自疴，还从外面沾染来一身嫖赌抽的恶习。
就说这样劣迹昭彰的一个人，真有可能一夜之间弃恶从善，弃贱从良吗？
前后判若两人哪。
“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柳青芝无助地看向姚玉漱，“他现在对我越好，我就越会害怕。不由会想，这是为什么啊，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怎么了，明明以前那样讨厌我，讨厌孩子的……”
连对生养自己的父母亲都没有任何感情。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姚玉漱和秦怀生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慢慢地，那些不堪一击的幸福和快乐开始退场，如梦似幻，没一会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切实说，要不是那张如假包换的皮囊，他们都不会承认他就是他们的亲儿子，亲丈夫。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姚玉漱瞳孔微微颤抖地盯住柳青芝，小心翼翼地问。
但柳青芝说不清这种恐惧源自哪里，只能愁肠百结地摇头。
“你说他这万一……万一……这一切的好，都是装出来的怎么办？”
姚玉漱试着代入曾经，大胆猜测了一下，结果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
“还是青芝，到底你跟他接触的多些，这以后格外注意点吧，他要真有什么心思，记得紧早地对我和你爸说啊。”
牛棚里的气氛到这时才彻底变了。
像被冲散的冷空气，他们之前所有的幸福感也被冲击得荡然无存。
秦怀生的眼皮开始大幅度抖动。
他们就是一群被秦明轩经年累月折腾出神经病的疯子。
属于人的那份格调早已面目全非，处在绝望的深渊里久了，不能再适应地面上的普通烟火。
这两天，他们都被“变好”的儿子冲昏了头脑，真的十分愿意就这么一直“父慈子孝”“夫妻恩爱”下去。
可万一这美好真的就是一场梦……
那梦醒的那一天，势必就要让让他们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与其这样，他们宁愿自己一直待在地底，不曾见识过这真正的人间。
他还想要什么呢？
他还能要什么呢？
这个不像家的家早就已经被他搬空了啊……
秦怀生忽然抬起头：“他该不会，该不会……又在谋算什么吧？”
他说着话，满是惊恐的视线却直直落在柳青芝的肚子上。
不言而喻。
姚玉漱：“……”
姚玉漱立时就“啊”一声，扑过去抱住了柳青芝和她的孙儿们。
“他他他、他敢！就不怕老娘跟他拼命！”
外面天已经黑下来，大雪又覆盖了回去的路。
有足足两分钟的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神色清一色的惊惧交加。
柳青芝的双手徒劳地扯着自己的袄子下摆，感觉那里突然跟漏风了一样，凉嗖嗖的极不舒服。
还有什么可图的呢，除了她肚里尚未出生的孩子。
秦怀生未说出来的话，正是她的担心所在。
卖掉孩子，这种事他完全能干出来啊。
说什么抵工钱的大蛋糕。
他哪来那么好的人缘和本事，人家肯付与那么丰厚的报酬？
或许都是假话。
用来蒙蔽他们眼睛和耳朵的。
“哞——”
一片寂静中，老黄突然很不乐意似的叫了一嗓子。
“他不是他，他是好人秦明轩，他可善良了，是绝不会害你们的！”
老黄焦急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想让他们不要误会它的主人。
可遗憾的是秦明轩不在，在场的没一个人听得懂它的牛语。
“哞——”老黄吹胡子瞪眼，只得踩两下蹄子，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然而，依然没有人理它就是了。
“那我们千万不可以放松警惕！”
姚玉漱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神色痛苦悲哀，眼神却慢慢变得坚定：
“其他事还有得商量，但若想打我孙子的主意……我这当妈的有罪，生出这样的儿子，不能给秦家老祖宗一个交代，就只好……”
她闭上眼睛轻轻摇头。
“妈……”
“爸妈，青芝，吃饭啦！”
和柳青芝一起开口，外面突然传来秦明轩的声音。
棚里三人都被惊得一个哆嗦。
“我都已经做好饭了，你们怎么还待在里面不出来呢？”
秦明轩和走的时候一样，还是那么欢快的语调。
“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他挠挠头，诧异地问。
“嗯，没、没事。走吧，去吃饭。”
柳青芝努力使自己沉住气，顺势捏了一下婆婆的手指。
姚玉漱会意，也赶紧换上一副笑颜出来：“啊，饭做熟了啊，这么快。”
“我做了面条，这得赶紧吃，不然一会要坨了。”
秦明轩不疑有他，搀了柳青芝走在前面。
“这几天真是多亏了乡亲们的资助，欠了他们很多东西。”
“不过爸妈青芝你们放心，我心里都记着呢，所有帮过我们家的人，我以后肯定会报答的。”
他自顾自说着，想起什么回头一笑：
“或许我们的冬菜出来了，也可以和大家分享呢。”
秦明轩自以为做得够出类拔萃了。
不能说他完全是个演员，毕竟有那么点真情实感在里头。
但这般演技，却实实在在叫他自己也感到震惊。
既来之，则安之。
他妥帖周到服务家人的同时，绝不肯给自己生出半分退意的罅隙。
他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父母不是亲的，孩子不是亲的，但是他也没有亲的。
事实就是这样，他现在是在1975年，有个回不去的曾经，却也有个可以展望未来。
曾经的世界中未曾实现的梦想，未曾过完的人生，或许这个世界中都可以更好的实现呢。
毕竟他来自未来，先人一步掌握了时代发展的趋势和秘诀，想要崛起会相对容易一些。
他心中始终燃着一把火，是男人们争霸天下的格局和热情。
但这把火从未像现在这样激烈过——
确切地说，是他打穿过来后有了更坚实的后盾基础，继而才更加坚定了信心，有了为之奋斗的方向和目标。
只是有点乌龙，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所谓妥帖周到的服务，如今有了弄巧成拙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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