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蘑菇和烤鸭
“啊，对对对～我心忒黑，所以两只改三只了，我用两只香喷喷的烤鸭换你三只破蝴蝶爱要不要吧反正顿顿毒蘑菇也吃不死人，烤鸭有什么香的呢？对吧？我可怜的仨月没肉吃的二师姐。”金师傅啃着香喷喷的鸭腿十分欠揍。
“……奸商！你难道心不会痛吗？！”小蝴蝶触须差点打结。
“都奸商了那当然没有心，既然没有那怎么会痛呢？要不要啊，要知道背两只烤鸭进山林也很危险的好嘛。”
“有啥危险啊？！”
奸商金师傅眯着眼睛欢快的说:“背着两只喷香的烤鸭，还要忍着不吃。翻山越岭忍饥挨饿，烤鸭能不能安全到你手里还是未知数呢。所以你说烤鸭危不危险呐”
拖着嗓子金柒七又补了一句:“烤鸭哪里有毒蘑菇好吃啊，你说是吧？师姐。这路遥水长的，翻山越岭的，可是个辛苦的活呐。”
“而且师父一定会说，被关禁闭的人不配吃好吃的肉肉。”
小蝴蝶彻底没了动静，就连头上的触须都没精打采的耷拉下来。
吃完最后一口收尾的卤汁拌饭，只剩骨头的鸭腿骨哐当掉在不锈钢饭盆里的时候，师姐终于答应了这场不平等交易。
哎，她可真是赚大发了，用三只破蝴蝶就能换到两只香喷喷的烤鸭。
奸商金师傅喜滋滋的招呼老板，“老板再给我来两只烤鸭，打包带走。”
“好嘞，你先坐会儿，我给你打包。”
“钱给你付过去了啊，你看下。”金柒七把手机给店家看了看。
“行～好多天没见着你了，最近学业繁忙？少吃营养剂那玩意不营养，还得多吃肉。”
“嘿嘿，都还不错，能吃饱就行啦。”
对话刚落，那只粉白色的小蝴蝶便跌跌撞撞的从桌角飞落到了食堂外面的小树丛里。
当金柒七带着打包好的烤鸭晃晃悠悠从食堂出去的时候，它刚好又从小树丛里跌跌撞撞的飞了出来，像一个醉驾选手愈飞愈远了。
全然没了刚才用触须打蝴蝶结的聪明劲儿，已经是一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笨的小蝴蝶了。
金柒七手里攥着两只打包好的烤鸭，抬眼看在烈日下的晴空。
天空太蓝了，蓝的实在晃人眼睛。
来这所大学已经三年多了，有时候恍惚中真的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和同龄人一样的大学生呢。
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收一收，金柒七又接着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便携好带的零食和水。
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桃花味道，金柒七能很轻易闻到，很浓甚至能让她打喷嚏，别人都闻不到的更别提打喷嚏。
花香被稀释，林荫道和风尘混在一起，和天空的深蓝色一样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被隐藏在汽车与人群喧哗中，永远学不会停歇的不知疲惫鸟儿的歌唱，似乎在挣扎着要像人类诉说一个巨大的秘密。
没有人愿意听这悲戚的鸣唱，人类只在乎自己金钱的多寡，权利的厚重，对自然的哀嚎声从来不闻不问。
无人驻足欣赏落花流水，他们便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茁壮成长。
等啊等，或许等来一丝命中注定的顿悟，或许等来一场挫骨扬灰的劫难。
森林埋藏的宝藏，拥有温柔毒素的蘑菇们被人类清炒慢炖或投入滚烫的火锅。
人类主宰世界太久以后他们似乎都快要遗忘了，山林的馈赠从来不是为了人类的餐桌。
轻车熟路的提交请假条后金柒七把烤鸭提回宿舍，再多包了几个塑料袋确定味道不会露出来装进包里。
把书柜上的蝴蝶标本和奇奇怪怪的木盒子，以及可能会把乱翻东西的舍友吓个半死的奇怪又可爱的小东西们一股脑归置进背包里。
书架翻的乱糟糟，书和各种杂物摆在桌面上，舍友可能会借用的剪刀眉笔等东西全部摆在笔筒里。
做完这些，金柒七把窗帘一拉开始穿戴一些必要的物品，一截细细的匕首放进随身携带的雨伞柄，剑簪拧松半个扣子绾了半截头发。
穿着宽大的体恤衫踩着一双还算舒适的运动鞋，金柒七背着两只烤鸭踏上归乡的路。
天蘅，感恩福利院，自从上大学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的地方。院长妈妈很是委婉的诉说了想念，希望能在自己死之前再见见她，她虽然害怕但没办法拒绝。
二师姐说那是家乡，可是她一点也没有把那种地方当成家乡的想法。
金柒七每次都十分抗拒回福利院，那里像是一只关着巨大噩梦的笼子，踏足进去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要是说抗拒，还不如说是害怕。
金柒七虽然疑惑自己内心的惧怕，但是从来没有着手调查的心思，她谁也没有告诉，就连自己的美人师傅陈律，在天坑里十分合格的扮演没心没肺的小师妹。
心安理得的接受宠爱，然后尽可能不要欠下债务。
金柒七直接预约了今天所能预约的最后一班车。
她晕车，每次坐车对金师傅而言都是一种酷刑。
跟司机大哥打了声招呼后，金柒七钻进车里戴上耳机抱着包，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梦境混乱……
视线可及之处都是奇幻的生物们，它们大多生的可怖但是行为习惯和生活规律却非常可爱。
有的会占据人类遗失在荒原里的烟盒酒瓶充当房产，有的会每日早起学习人类刷牙的方式用笨拙的钳子小心翼翼的粘上白色岩土在嘴边比划，却总是不小心咽下去。
它们居住在与世隔绝的大山最深处，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悄悄话。
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仔细的数着历代的沙粒尘土和头顶的星辰。默默无语，却又似乎每天都说很多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它们跟随时代变迁，却也是时代的见证者们，尽己所能努力的活着。
而在白雾茫茫的山林，树木最多的地方，一些长相魅惑的生物们却也有另外一种活法，只不过他们更激进，更随心所欲，也更聪慧。
美丽的玫瑰，香气四溢的桂花，颜色光鲜亮丽的虞美人，他们依靠自身美丽或凭借自身香气入驻人类领地。
玫瑰多择温室而居，向阳花同野草一起偏爱流浪在街头小巷与温润君子青苔作伴，钟爱人类遗弃或者随心准备的塑料水瓶扎根。
深入山林腹地，如果有一池活水恰好草木茂盛，植物们就会争抢这方得天独厚之地的生机。
万物竞争向上，而他们的根择深处蛰伏，汲取经验储存生机。
所有生灵都在静静等待着那一瞬间的来临，他们在既定的飞速前进的命运齿轮里伸出藤蔓，长出错综复杂的根系，用微薄力量即使是螳臂挡车也在所不惜的孤勇与天地争夺一场专属造化。
而人类，他们生活在远离森林的远方城市里，对被他们称作低等的生物们的竞争嗤之以鼻或干脆一无所知。
人类在温室里待的太久了，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终其一生淋到的雨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人类在自己搭建的避风港中规避风雨，为自己居然能掌握自然而沾沾自喜，全然忘了在旷野之中拼搏厮杀的凶狠本能。
而在旷野里挣扎求生的生灵们从不敢忘，他们每天睡醒之后就在生与死的边界之上奔跑。
大的吃掉小的，强的吃掉弱的，弱小如果不想被吃掉那就非得逼迫自己生出一样特殊本领来。
厮杀，嗜血，奔逃，血液温热滚烫而后又迅速冷却。
心跳如擂鼓，砰砰砰，厮杀伴随着飞溅的红色，昼夜不停，生生不息。
滴滴—呲……砰！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混杂在一起，随后而来的巨大碰撞感把金柒七抛出去又直直的往座椅上面拉回来，金柒七混乱的脑袋里混混沌沌的像被人满怀恶意的塞了一锅煮坏了的食物。
恶心，想吐。
第一时间她警觉的睁眼却只能看到黑暗中若隐若现司机大哥惊恐瞪大的眼睛，稀碎的哭喊和痛呼声在耳机热闹的音乐里显得有些失真。
勉强晃了晃脑袋强忍着想吐的不适感，金柒七用力摁了一下安全带的活扣，摁了两下没有反应，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心里莫名涌起烦躁感，烦死了，好饿。
在黑暗中眼睛难免视物模糊，不合时宜的，金柒七突然想到一件久远的事。
那时候她还太小，人类幼崽并不能懂得人类世界到底能有多复杂恶心，但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太过弱小就只能被迫挨打，挨打不能喊疼，不然的话落下的巴掌会更凶狠。
似乎是在学校里，楼道拥挤破败，墙皮脱落的斑驳痕迹歪歪扭扭像被烧坏的画册。
栏杆是深绿色的油漆，破损的油漆下面是铁锈，灰褐色的铁锈，风里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好像又不在风里，在嘴巴里，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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