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路见不平
不同于一些学校，东吉大学算是一所正宗的综合性大学。
里面有很多诸如商科社科之类的偏文科专业，特别是文学专业，是全联邦第一。
分数线高得离谱，但还是吸引着五湖四海的学子们前来。
文学专业单独有一片区域，坐落在合书湖畔。
在一个以武为尊的时代，多多少少有些人心浮躁。这般假山绿水，九转回廊的宁静氛围，简直跟世外桃源一般。
众人走在长廊里，都是眼睛发光，一个个恨不得马上赶去武科区域。
连杨凌也不例外，还在低声跟夏奇聊武科考试的事情。
沈棉放慢脚步，落到了队尾。然后拿起手机对着光滑如镜的合书湖拍了几张照。
太阳的光透过树缝洒进回廊里，给雕栏画栋镀上蒙蒙的光华，沈棉突然想停下来坐一会儿，于是她也照做了。
当没有什么参照物存在，时间就被弱化在这样的景致之中了。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很久，好像也就一两分钟。谁知道呢？
有风拂过，吹皱湖面。
“很好的地方，对吧？”
沈棉猛然回头，是一个老人，头顶毛线帽子，围着毛线围巾遮住了半张脸，缩着肩搓着手一副很畏寒的样子。
沈棉却没有因此放松丝毫，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即使对方怎么看怎么像个普通的老大爷，都没有她外公长得壮实。
“小丫头不用这么戒备，这里，没人能混进来。”老人笑呵呵地看着沈棉，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文学院的老师，姓王。”
沈棉点点头，恭敬道：“王老师好，我是朝合市实验中学的跟队老师，姓关。”
王老感叹：“年纪大了，都不知道关雁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妹妹了？”
沈棉无语了片刻，惊讶道：“您还认识我们学校的关老师？”
王老依然笑得慈祥：“怎么不认识？当年那小子来勾搭我手底下的女学生还被我揍了一顿呢。”
……我天，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沈棉也知道自己胡说八道肯定被对方看出来了，能揍关雁的她现在可惹不起，“咳咳咳，刚刚开个玩笑，我叫沈棉，是实验中学的学生，跟关雁老师不熟。”
“行啦，就你这样的，那小子还不可劲儿地教你，他也就这么点指望啦。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我也不至于惦记到现在。”
闻言，沈棉也有些好奇：“王老，关老师为什么会来我们学校当老师啊？他才二十多岁就到灵河境，算很厉害了吧？”
王老翻了个白眼：“现在年轻人心思弯弯绕绕，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沈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不说拉倒。
“觉得这里怎么样啊？”
“挺好的。”沈棉想了想，“待在这里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很安逸，很舒服。”
王老：“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里其实是第一任校长的故居。”
沈棉想起了那座面目模糊的雕像，有些恍惚地点点头，“那有好多年了。”
王老长叹一声：“是啊，好多好多年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阳光在湖面上碎开的金光，如万花筒般，随着微波荡漾出各式各样的花色。
光秃秃的柳条垂下，浸泡在湖水中，却因为季节的限制即使吸收再多水分也冒不出嫩芽来。
“留下来怎么样？”
沈棉错愕转头。
“免考，直接入学，学校这边会有灵山境的导师来亲自带你。”王老列出了条件。
沈棉愣愣道：“老…老师，关老师是您……女婿？”
猛得一股劲风袭来，沈棉下意识一个后翻，眨眼间落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老者。
卧槽？这暴脾气！
一言不合就动手，幸亏自己反应快啊。
王老哼了一声，手掌收回袖子中，“反应倒是挺快。学啥不好，偏要学关小子这张嘴。”
这么说着，心里也是暗暗惊讶。
他也是想试探一下，本来以为沈棉尽全力也许可以接住，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躲开了。
见沈棉还站得离自己远远的，一副警惕的样子，哼道：“过来，站那么远做什么？老夫真要动手你一个灵动中期挡得住吗？”
结果他不说还好，说完就看见沈棉转身往外面走，走得那叫一个果决，边走还边大声道：“谢谢老师，我要赶紧归队了，老师再见！”
沈棉确实打算溜了，能不受敛息干扰准确说出她小境界的，关雁都做不到。
在联系之前这位说的什么灵山境导师，不会就是在说他自己吧？
溜了溜了，留着干嘛？留着过年？
被人看好固然是件喜事，但她也不是个随意下承诺的人。
关雁的心思沈棉多少能猜出一二，相比初识的王老，她更不想让关雁失望。也许，未来的她该走出东吉省看看了。
王老看着沈棉的背影快速地消失在视线中，又气又好笑又有些无奈，他站在合书湖前，叹息：“老师，咱们东吉大居然留不住人了，学生给您丢脸了啊。”
······
李远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得刺，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怀疑也许是自己喝了通宵的酒，太困了，毕竟昨晚老大请来的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也不敢提早离席。
就像现在，老大在里头教训人，他就得在这里看着放哨。这已经是被排挤后的岗位了，听声音就知道其他的兄弟们都在里头给老大当“陪审”呢。
想到这儿，李远有点不安，又莫名的庆幸。他只知道今天被审的还是那个“余孽”，那个“毒瘤”，之前老大都对他没兴趣了，没想到隔了几个月又开始了。
他听见了里面压抑不住的说笑声，拍手声，还有水泼洒出来的声音。
他能想象都里面的场景，同时，脑海中也再次浮现出了那双温和的眼睛，带着宽容，甚至是一点点鼓励，看着躲在老大身后结结巴巴念“问罪书”的自己。
挺好的，排挤就排挤吧，他不想再见到那双眼睛。那会让他有种在冬日里被扒光衣服般的彻骨寒冷。
然后，这点微弱的庆幸很快被不安淹没，因为里面的殴打声持续了太久，老大被激怒了。
他想冲进去，想大喊，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是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的灵魂在喊，他的躯壳还是冷漠地留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如果劝了，就是“同伙”，也会成为被审判的对象。
审判，呵呵，他只听过人死后，神灵会审判他们，把他们的灵魂按照一生的功德恶行，或天堂，或地狱。也不知他死后会去哪里？
他想，自己是有罪的，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会接受的，因为神灵是公平的，可凭什么人······
“同学，请问三号楼怎么走啊？”
有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李远慌乱地抬起头，看见面前是一个裹着厚重的黑色羽绒服，齐肩短发，圆脸，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女生。
见自己不说话，那女生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你也不知道吗？”，接着眼睛一亮，“里面是还有人吗？那我去里面问问别人吧，抱歉打扰你了啊。”
李远慌忙伸手挡住她，“不行！”
见那女生疑惑地看着自己，李远赶紧道：“三号楼我知道，往那边走，然后第二个路口左转，在大礼堂后面，门口就有标识······”
他正说着呢，突然里面传来惊呼：“这是什么？”
“卧槽！什么鬼东西！”
马上有人反应过来了，“灵技！？”
“谁放的灵技？小五，你治疗那畜生干嘛？”
“我没有！我···”
“行了，不是小五，这灵技······”老大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看着如烂泥般瘫在墙角的人，“不会是你的同党吧？这是来救你的？看起来你的地位果然不低啊，为了救你这个废物，就要暴露了啊，啧啧真可惜。”
瘫在墙角一直沉默到现在的人突然开口了，“你走吧。”
“什么？”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老大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他死死地盯着那人，妄图从他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你在威胁我？”
“这是学校，你不敢的，否则就死定了，对吗？”
没有人回应他，身后那帮子小弟也没人说话，只有奇怪的安静在蔓延。
天上一大团云飘来，遮住太阳，地面上的一切都连带着昏暗下来。老大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帮子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呼啦一下都散了。
只剩下察觉到里头的声音，姗姗来迟的李远被落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围被打翻的垃圾桶散发着糟糕的气味，瘫在墙角的人正在努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李远赶紧上前扶了一把，看着那张肿得看不出五官的脸，心惊胆战：“你···没事吧？”
那人再次露出了当日那样，安抚，还带着点怜悯的神色来：“没事，不用担心。你也赶紧去吧，你的朋友不是都走了吗？”
“不是！”李远突然大声回了句，“那些不是我的朋友！”
说完，才发觉自己根本没资格说这话，特别是在这个“受害者”面前。
那人居然宽和的对着他笑，还点头：“我知道的。”
李远被他笑得恍了恍神，只觉得脸上发烫，松开扶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那人猝不及防被放开，踉跄了一下，赶紧扶着墙站稳，然后把衣服上因为湿透而被粘住的垃圾一点点抠下来，又把打翻的垃圾桶扶正，艰难地弯下腰企图把乱七八糟的地面收拾干净。
这时候，一柄扫把递到了他的眼前。
那人抬起头，沈棉道：“旁边女厕所里拿的，你用完了记得放回去。”
那人笑着说了声谢谢后，接过来继续扫。
沈棉在旁边站了会儿，突然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那人抬起头，看了眼沈棉的脸，摇摇头。
“他们这样子，老师不管吗？”
“管，但老师不知道。”
“······”好吧，看来是没告老师。
沈棉从文学院出来后，本来想让刘茹静位置共享的，结果导航居然失败了。幸亏刘茹静还是给她发了个地址，让她照着地址找过去。
结果正找着呢，居然还碰到了这么一起校园霸凌事件。那个治疗灵技自然就是她在跟李远问路时候偷偷放出去的蝴蝶，本来还在想着那些人再不停手，自己恐怕还得先把人给救下来，再找个老师来处理。没想到······沈棉看了那个在扫地的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之前一霎那间的熟悉感现在已经没有了。
不过，这个人还是不太正常啊，被欺负完很没事人一样，这是被欺负惯了？不，这完全不像是被欺负惯了才会有的平静。
她正想着呢，就听那人说：“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沈棉当然不会急着答应，“什么事？”
“能请你帮我保密吗？不要告诉老师。”
“啊？”
“因为这都是我该受的。”
“······”沈棉看着那人闪亮的眼睛，知道对方是认真的后，忍不住试探着追问了句：“高利贷？”
那人愣了下，然后低下头：“因为我的妈妈是死灵教徒。”
沈棉张了张嘴，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死灵教就是死神教，当年在一些地区兴风作浪了一段时间后，很快被联邦围剿掉了。
那段时间，就连他们小区的门卫大爷都不睡了，天天配了根警棍巡逻，当然别说他们小区，整个朝合市都是没有出现过该教的痕迹。
所以所谓的曾经一大毒瘤，对于沈棉而言，也就是在电视里和书本上出现过。只知道是一群漠视生命，花样作死，不光自己死还想拉着别人死的混蛋。
见对方很落寞的样子，沈棉还是安慰道：“祸不及家人，你现在能在这里上学说明你是无辜的。
他们欺负你，那他们就是错的！
你是普通人，那群人里有武者，我觉得你有什么还是可以考虑求助老师的！”
那人点点头，继续扫地去了。见此，沈棉也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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