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中毒刺
“沈韫玉！别过去。”
沈辞挣扎，被宋璟牢牢制住，现场有人尖叫：“死……死人啦！那大蛇吃人了！”
怎么会死人？这不是自家门派练吗，玄清派怎么会残害自家弟子？难道这条巨蚺是意料之物，不在这次历练的计划中？
脑海一片混乱，来不及细想，双头蚺尝到血腥，凶性大涨，开始发起第二轮攻击，宋璟左手拉着沈辞闪避，右手还得执剑抵抗。
藏风剑的风刃劈在双头蚺身上都不见效用，这凶兽不知活了几千年，修成一身铜皮铁骨，刀戟术法难以撼动分毫，不少弟子攻击失败，反成了它的口粮。
“跑啊！快逃命！”
四周乱作一团，惊恐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沈辞脑袋浑浑噩噩，求生本能勉强支撑着他仅存的理智，操纵惊羽抵御双头蚺用蛇尾卷来的碎石。
人群四散，那畜生却盯死住沈辞与宋璟二人。
两人跑回密林寻求庇护，不料双头蚺体型虽大，行动却一点也不笨重，敏捷地窜过密密麻麻的藤蔓树木，紧跟不舍。
不知跑了多久，竟叫沈辞与宋璟跑出了这片先前死活也走不出去的密林，但处境并没有好转，出来之后是一片空地，周围是陡壁和石块，不见遮蔽物，更利于凶兽行动。
宋璟看准一处地方，“峭壁上有个山洞，进去！”
沈辞抬头，面前壁崖上方十米处有一处三角形的裂口，二人随即对视，惊羽和藏风剑气默契合并，直击双头蚺最为柔软的眼睛，凶兽发出痛苦的鸣叫，往后躲闪，他们则趁着空档足下一点，跃进山洞。
山洞内宽外窄，巨蚺进不来，应当相对安全。
岂料站稳脚，洞口随即被双头蚺撞击，小半个蛇头怼在洞口，那红信子一收一吐，堪堪伸到两人跟前，嘴里散发的腥臭味更是令人作呕。
沈辞怒从心起，想也不想拔剑对着这条红肉猛力一划！
“嘶……”
一道腥甜的液体溅到沈辞脸上，双头蚺发出急促的悲鸣，窦然将头后缩，身体与地面发出撞击声，尔后是一连串蛇身摩挲地面、蛇尾甩击山壁的挣扎动作。
沈辞与宋璟静等了三刻钟，外边许久没有新动静。
宋璟悄声往外走，拿藏风剑探出洞口，明净的剑刃上折射出一抹青碧色的长影，下一瞬双头蚺粗壮的尾巴甩向剑身，宋璟迅速收剑退回。
沈辞砍掉了双头蚺的一条信子，这是蛇身上最重要的感应器官，失去后就算没立时死掉，也绝对活不久了。刚刚宋璟发现双头蚺的一颗脑袋已经不动，可惜另一个脑袋还是行动如常。
宋璟拿手拭掉额上的冷汗，转身对着面色惨白的沈辞，言简意赅道：“那畜生尚守在洞外，现在只能等。”
沈辞拿衣袖胡乱抹掉脸上的血渍，识海试图连接系统，“怎么回事？这关不是普通历练吗？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出来说清楚！”
系统只重复回答：【对不起，当前是任务执行的关键期，无法为玩家解析剧情。】
宋璟像是注意到什么，将手搭在沈辞肩上，被情绪悲恸的沈辞一掌挥开，宋璟反手再次上前压住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
“别动，你受伤了。”宋璟沉声，沈辞肩膀的衣襟破损，里边有血渗出来。
被他一提醒，沈辞方察觉右侧肩膀麻了一片，顷刻间蔓延开，右臂已然不能动了，沈辞忽而下身一软跪倒，手中惊羽剑“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宋璟连忙扶他坐稳，解下沈辞衣领，后肩上赫然多出了数根小指长短的毒刺，刚刚沈辞飞身入山洞，后背暴露，被双头蚺蛇尾上遍布的倒刺撩到了。
沈辞看不到伤口，勉强侧头，“怎么样？”
宋璟直接伸手猛地拔下一根毒刺，“感觉如何？”
“……没感觉。”沈辞的后肩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感，那个麻劲儿更甚，现在连脖子都动不了了。
宋璟立即清除掉全部毒刺，毒刺周围的皮肤变成了黑紫色，宋璟盯着肤表，唇角下抿，眼神生出迟疑，沈辞的喘息变得困难，一呼一吸皆要用极大的力气，突然身体往下一歪，眼看脸面着地，宋璟急急捞住他的腰，将人扶正坐稳。
像是下定了决心，宋璟低头，将嘴唇贴在沈辞后肩，吸吮伤患上的毒液。
冰凉的嘴唇接触肌肤，沈辞背脊一耸，然顷刻明白宋璟所欲，按捺住不动。
宋璟的眉头蹙得更加厉害，但是动作却没迟疑，不时吐掉秽血，迅速又低头继续，很快将七八个伤口清理完毕，又将自己的衣角划开撕成布条包扎好。做好这一切，想起钟灵儿交给他们的行囊中有应急药物，一番翻找下掏出两粒辟毒的丹药，宋璟自己服食一粒，另一粒刚递到沈辞嘴边，冷不防手心落入一滴水泽。
宋璟手臂一顿，“你……”
沈辞已然抑制不住悲伤之情，双目噙泪，哽咽地道：“她只是去洗帕子……”难以自抑地用着尚能活动的左手遮住双眼，“若她不去湖边，兴许就不会出事……”
渺渺被双头蚺活吞的场景历历在目，明明不久前，沈辞还与她好好说着话，渺渺还说要洗帕子给他擦脸，转眼人便没了……
那么多鲜活的血肉之躯在他面前惨遭横祸，此时此刻，沈辞难以说服自己，推脱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游戏。
宋璟面色凝重，嘴唇翁动，却最终未说什么话，只默默将丹药推到沈辞嘴边让他服下。
洞内静悄悄，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沈辞身上的麻痹感好了大半，正在打坐调息，洞外忽然传来惨叫声！
沈辞立即睁眼，两人警惕，宋璟分辨声音，“是洪真师兄。”
话音刚落，洞外又一声惨叫传来，“救命啊！啊！我的腿……”
二人起身往洞口探，果见洪真在蛇口下逃亡，双头蚺此刻拖着一个下垂的脑袋，行动变慢，但洪真浑身是血，开始慌不择路地逃窜，情况比那大蟒还糟。
沈辞精神一震，“洪师兄！这里，快上来！”
“沈师弟，宋师弟……”
洪真看到希望，原本耗竭的身体爆发求生之力，蓄力一跃而上，候在洞口的宋璟沈辞一人抓住一边，堪堪赶在双头蚺突袭之前将洪真拖进洞内。
“洪师兄，你怎么样？”
“我的腿……我要不行了……”
洪真奄奄一息地捂着腿，下身血肉模糊，话未说完便昏厥过去。
沈辞立时着急起来，“怎么办？有没有保命的丹药喂给他吃？”自己说着，手已经不自觉去摸乾坤囊，却被宋璟按住。
宋璟道：“不对。”
沈辞迷茫，“什么不对？”
“从湖畔到这里，双头蚺一直追着我们不放，缘何洪师兄会跑到这边来？”
“这……”对啊，明明看到双头蚺在这边还往蛇口撞，无异于找死，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做？
沈辞逐渐冷静，看着沉着自若的宋璟，等他接着往下说。
“方才分开之前，我记得洪师兄身上没有受伤，那么分开这段时间他遇到了什么，伤又是从何处得来？”
“许是他误打误撞，跑来这里才被双头蚺所伤？”
“你看他身上的泥土，混着血都凝固了，显然伤了有一段时间。”
沈辞讶然：“难道还有别的凶兽？”
宋璟轻轻摇头，“我更倾向另一个设想——幻象。”
沈辞懵然，“幻象！？”
宋璟道：“有没有可能，洪师兄与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也被一条双头蚺袭击，奔命至此，不同的是，我们眼中的双头蚺只剩一个脑袋，而洪师兄看到的，是完好的双头蚺？”
仔细回想，洪真躲避双头蚺袭击的动作实在怪异，明明双头蚺另一个脑袋已经不动，洪真仍然很惧怕，没有章法地躲着两只蛇头，或许……在洪真的眼中，双头蚺的两只蛇头尚是完整。
沈辞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发生的事皆是幻象所致？”
宋璟道：“你且想想，我们逃生时经过密林，没发现有怪异之处吗？”
“……人！”沈辞陡然激动起来，“原先倒在密林的同门都不见了！”
方才疲于逃命，没注意到那么多人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那些人没有行动能力，会去哪儿？这一切属实诡异。
宋璟道：“原本我以为出现双头蚺是意外，但从那畜生现身吃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门中师父师叔们、乃至坐镇太玄峰的游心师祖，不可能全无察觉，何以事发这么久，外边却不见增援？”
沈辞顺着往下思索，不错，师门不可能没发现异常，发现了更不可能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门生惨死。唯一的解释，极可能是眼下发生的场景，是为幻术制作出的试练内容。
沈辞手掌摸向粗粝的地面，洞外的一角天空似真似幻，此刻自己也恍惚了，“……我们何时陷进幻阵？”
“若猜测无误，牵发幻象的阵眼便是那片湖，那湖出现得及时又蹊跷，从踏进湖畔开始，所见皆为假象。”宋璟起身在洞内走了一圈，看到攀沿在洞口边的藤蔓，挥剑取下两枚绿叶。
“师父教的避障诀还记得吗？”
“呃……记得。”
沈辞反应极快，接过宋璟递来的绿叶，两人闭眼屏息，金丹聚合灵流，默启法诀，两指夹着叶片往双眼一扫……
一息之后，沈辞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眼皮掀开一条缝。
入目翠绿，水波悠悠，有细风拂过，他们又回到了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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