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周翡和唐欢相伴而行，一手还牵着唐欢的手，两人走到一处空旷的林子地中，不远处又扔了两颗松果，周翡侧眸，张口说：“出来吧。”
唐欢趴在周翡的肩头，百无聊赖的玩着周翡的辫子，忽然从一棵树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唐唐，水草精！”周翡抬头看去，唐欢玩辫子的手顿了一下，扬起手似乎要打谢允似的，谢允下意识抬手挡，却发现唐欢没有真的下手，冲她一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说：“我就知道你俩会来。”
周翡：“你来这干什么？”
谢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木瓶子递给周翡，周翡接过后看了眼瓶子，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侧头问唐欢：“阿欢，这是什么啊？”
唐欢放下了手中的辫子，眼睛瞄了一眼，接过那个小木瓶，打开闻了闻，递给周翡：“治外伤的，还挺有用，收好收好。”还挺贵这小玩意儿。
周翡像是被戳破秘密似的，有一丝恼意：“你都看到了？”
“啊，没，我猜的。”
唐欢看着这俩人的互动，还挺有意思，有来有往的。
“诶，那什么，我上回跟你打听的…”谢允的话堪堪说了个开头，唐欢侧眸眼神示意周翡，周翡了然的握住唐欢的手，竖起手指放于唇前，止住了谢允的话，“嘘，这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允以为有了苗头，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唐欢抬头看了眼谢允，这小子还傻乐呢待会儿就要被卖了，心里为他默哀，这脑子怎么突然不好使了呢。
唐欢没有跟上前去，有些事情，周翡也该知道了。
谢允的这一趟上山，名震天下的甘棠公也要出山了。
周翡见唐欢没有跟上，停住脚步转身看她，唐欢冲她摆手，告诉周翡自己还有事情要办就不过去了。
周翡也没意见，倒是谢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唐欢不解的皱了下眉，不甚在意的转身离去。
————
唐欢行至思过斋前，里头传来周以棠带着病气的声音。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是你没有找准属于自己的位置。”
“…就像…姑父这样吗？”李晟的声音带着试探。
“怀其才而不在其位，便是错，我离开我应在的位置，太久了。”
“表姐夫和他们早就没关系了，不是吗。”周以棠和李晟转身看去，唐欢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思过斋的门口，说出口的话应是个疑问句，却硬生生的被说出肯定之感。
“阿欢。”/“小姨。”
唐欢踏进了思过斋的门，面色沉静，周以棠已经很久没有在唐欢的脸上看到这副表情了，跟她爹一个模子出来的，周以棠看着她轻声说：“我该去的，是我放心不下。”
“……”
“爹！”周翡拉开思过斋的门，探出个脑袋，见周以棠还在，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唐欢的身边，察觉周以棠带着疑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随意找了个借口：“没事儿，我来陪陪你。”
话音刚落，传来一曲笛声，是安平曲。
周以棠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这曲子了，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在心底做了个决定，“该来的总是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决定了？”唐欢看着周以棠，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晓，却发现除了坚定没有旁的什么了，唐欢卸了力气，后退一步，看向窗外的绿色。
生机勃勃。
周以棠看着唐欢的动作，也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李晟看着这俩人的行为和对话，有些奇怪，又看见周以棠听见这曲子，不是生疏之感，问：“姑父，听过这首曲子？”
“这是安平曲。”
“…这首曲子我太熟悉了，听闻安平曲，就仿佛见到了故人，这首曲子是当年我在王麟麾下跟随起义时所作…”周以棠听着曲子，眼前好像重现当年的日子。
唐欢没有再听下去，转身离开思过斋，来到笛声所在之处，刚到就看见谢允在刀光剑影里抱头鼠窜，手忙脚乱地东躲西藏，毫无风度可言。唐欢愣了一下，就这？？？这谢允也忒弱了吧？王麟竟会找这样的人送信？唐欢开始怀疑谢允是不是半路劫了别人的差事。
不过一会儿子发愣的功夫，待唐欢回过神来，就看见四十八寨的几个弟子把剑架在谢允的脖子上，谢允以防被误伤，努力把脖子伸的老长，毕竟这开了锋的东西不是开玩笑的，口中嚷嚷着：“诸位英雄手下留情，你家老大说不定还要找我问话呢，要是不小心抹了脖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怎么问话啊。”
谢允被拿剑抵着脖子也不安分，眼睛滴溜溜的转，不知道看见什么眼睛一亮，唐欢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唐唐，救我啊，唐唐。”
不认识不认识，谁是唐唐，与我无关与我无关，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谢允见唐欢装作没事人一样的站在一旁，他才刚说完唐欢就闭上眼睛，大有一种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谢允忽略了一旁四十八寨弟子嫌弃的、带着诧异的目光，朗声叫着唐欢的名字：“唐欢！”
“…干嘛！”唐欢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好面对现实。
谢允的目光扫过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示意唐欢让那些弟子把剑收回剑鞘，唐欢无奈摊手，表情有多真挚就有多真挚，开口：“这我可帮不了你，要不你再忍忍？等表姐来了应该就能让他们放下剑了。”
“…哪有你这样的，我们昨天还共患难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至于昨天睡树杈子上啊！”唐欢一听见谢允提这个就来气，好好的有床不睡，就被这个小兔崽子拦截了她和床铺的友好交流。
就在二人抬杠拌嘴间，一行弟子分开两边，纷纷施礼，是李瑾容来了。
“大当家。”
“…表姐。”唐欢止住了即将要出口的话语，乖巧地站在一边，好像方才与谢允吵架的不是她一般。
“李大当家。”谢允远远地冲李瑾容笑了一下，目光在自己脖子上架的几把剑上一扫。
李瑾容自是不怕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样的，微微一点头，架着谢允脖子的几把剑同时还入鞘中。谢允十分后怕的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把，还好还好，脖子没划出什么口子，冲李瑾容一抱拳：“有劳大当家在此等候多时了。”
“哼，不及你的笛声快。”李瑾容冷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一个冷笑来。
唐欢抬眼看着谢允，面色看不出什么，语气也是平常一般：“是王麟让你吹的安平曲？”
谢允的神情一愣，这事儿她怎么会知道的？
唐欢见着谢允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低低笑出了声，“王麟倒真是好计策啊。”知道一个安平令或许请不动周以棠出山，可能半路就被李瑾容劫了去，可这安平曲就不一样了，只要谢允还留在四十八寨一日，只要谢允打探到了周以棠所在的位置，这一首安平曲，也能让周以棠明白。
谢允抿唇，看着手中的竹笛，像是做了个决定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枚样式陈旧的令牌来，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这就是安平令了。‘国运昌隆’，真是言不符实，也没保佑我多逍遥一会儿。”话说完后，抬手就把这令牌挂在树上。
李瑾容看着那枚令牌，眸光一闪：“你不是说，它在你在么？”
“晚辈千里而来，本就是为了见人送信，这小小的安平令不过就是个信物，如今信已送到，这东西不过就是废铁一块，再为了它拼命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信已送到？”李瑾容重复念了遍谢允的说的话，面色阴沉，“你当真以为会吹个小曲就能保命了吗？”
谢允毫不在意李瑾容的态度变化，慢条斯理地转着手里的竹笛，道：“该来的总会来，大当家心里想必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否则，怎么连一支小曲都不敢让甘棠公来听呢。”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李瑾容的怒气已经达到顶峰，边说着就要拉开刀鞘，
“瑾容。”
周以棠出声叫了句李大当家的名，止住了李瑾容的动作，她平复了内心的复杂情绪，把刀放下转身看向来人，周翡上前一步，站在唐欢的身侧，看着谢允没好气道：“你这小贼，竟然敢跟踪我！”
周以棠听言，屈指在周翡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力度不大，叱道：“没规矩。”微微一摆头，示意周翡站在他的身后，“站回来。”
“后学见过甘棠公。”
“不敢当，”周以棠和在他左侧的李瑾容对视了一眼，目光慢慢转向挂在树枝上的令牌，轻声道：“这师徒之情，我早已经还了。”
谢允笑了下，说：“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旧时恩怨一概不知，只不过，甘棠公要是不愿意见我的话，大可不必出现，不是吗？”
“倘若你吹的曲子，我根本就没有听见，那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听不见我笛声的不是我要找之人，这四十八寨钟灵毓秀风景绝佳，就算无功而返也…不虚此行。”
周以棠看着谢允，神色间带了几分说不清的安宁：“我如今只是个闭目塞听的废人，你还找我做什么？”
谢允也是个心大的，不轻不重的刺了甘棠公一句：“鲲鹏浅滩之困，苍龙折角之痛，我等河鲫也听不明白，甘棠公不必跟夏虫语冰。”
周以棠没跟他一般见识，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褶皱，笑起来的时候也有，总是显得有些忧虑，他轻轻笑了下，道：“这位公子，你很会说话嘛。”
谢允笑着同周以棠施礼：“惭愧啊惭愧，像晚辈这种货色，也就剩下跑得快和舌头长这两种用处了。不然，王将军怎么会托付我来？”
唐欢翻了个白眼，得了吧。
李瑾容不想再与谢允多费口舌，这小子的出现够让她烦心的了，再加上王麟那档子事，她足够忧心的了，“不必与他多费口舌，来人，把这个小贼给我拿下！”
还没等弟子动手，周以棠出声阻拦，他转头看着李瑾容，抬手覆上李瑾容的肩头，李瑾容像是卸了气力似的。
周以棠低声道：“阿翡，去，帮爹把这安平令给我摘下来。”
周翡有些懵懂，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短短的几句话，却好像产生了很大的变故，周以棠见周翡没有动作，再次出声提醒了一番，周翡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听话的向前走去，轻松一跃取下挂在树上的安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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