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遇（二）
沉鱼突然就有些不确定起来，因为她似乎除了只能靠太阳分辨出方向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别的长处了。
抱着对野外一窍不通的迷茫，在这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就算能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走，说不定也只是从一个深山老林盲目地又进入到另一个深山老林罢了。
想到此，沉鱼不禁便是灰心丧意起来。然后整个人垂眸呆呆地注视着地面上那些正不停晃动地黑色树影，就这么细细看去，倒真是像极了那般张牙舞爪着想要吃人的怪物。
在这样清冷月光的投射下。
来回不停的…
摇晃着。
然后……
靠近过来。
“……嗯！！！”
沉鱼抖然睁大眼睛，为自己视野里刚刚那一闪而逝的东西头皮紧绷。
是幻觉吗…
失意几乎在这瞬间被惊地烟消云散，她连忙坐直身子，防备的目光凝重地扫过四处。
不过可惜的是，那之后…竟再无一丝异常。
难道……还真是自己神经衰弱了不成。
沉鱼不由十分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那被黑夜所限制的视力几乎让她再次熟悉地难受至极。虽然在这之后什么也都没再看见了，但有种焦虑难安的直觉令人总觉得一切并没那么简单。
所以沉鱼不敢大意，于是全部注意力都格外集中地戒备起来。然后就这样在那不知不觉开始逐渐消失地风声里…
她最先发现的，是来自自己周遭环境里的骤然寂静。
那种感觉很诡异。
就仿佛是……整个世界都被顷刻间静止了似的。
一动不动。
沉鱼惊诧眼前的变化，但那股主要令她感受到危机的东西却并不是来源于这种安静。反而是在这被无尽消声之中渐渐传来的，某种类似于动物的咯吱咯吱地叫声。尤其在此刻这般宛若整个失鸣的感官当中，无疑两个极端，惊悚地令人寒毛倒竖。
沉鱼身体瞬间就绷直了，整个背脊几乎紧贴在树干上，然后竖起的耳朵更是不错过分毫地警惕起那清晰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声音。
接着就在直觉那东西似乎马上便要冲到跟前的时候，她连忙翻身一躲。之后就见那昏暗视野里，有一只漆黑得不知什么玩意的生物自阴影中飞跃而出……
几乎也是在同一刻，四周竟瞬间又再次变得嘈杂不已。
风声，虫鸣，不到一分钟便恢复如常的林子就仿佛刚刚只是被按了一下暂停键而已。
依旧很奇怪，但沉鱼却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分心，因为她正在与地上那只个头都快有哈奇士般大小的老鼠对峙。
没错，它就是一只特——大号版的耗子。与白天遇见的那只比起来，沉鱼这才觉得什么是体型上的真正差异。而且现在它还是个正无比清醒的状态，甚至……明显非常凶残。
沉鱼十分不妙地抽了下眼角，目光顺着月光下那条得有两个拇指粗般的长尾巴移到它长着勾长指甲的四爪，然后再是满嘴的尖牙…
这……是一只变异的耗子吧。
虽然长得与起初那怪物不再一样，但同样狰狞的眼神与周身残暴的血腥气，还是令沉鱼再次感受到了亲眼所见的震撼与恐惧。
真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啊。
她紧张地开始朝后退，直觉自己已经不能再用像寻常那般看待普通老鼠的简单心情来面对了。即使眼前的生物身上仍还保留着一部分正常动物的特征，但在眼下的世界里，这种东西…如果硬要给说出个称呼的话。沉鱼用自己看过的动漫经验来想，或许这应该便是……妖怪…了吧。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就这么在与那一双血红眼珠大眼瞪小眼的警戒观察中，以极其缓慢且小心翼翼地动作后退，再后退，不停地退……
直至那只耗子彻底的按耐不住，终于暴露出了与之前妖怪如出一辙的疯狂样子。
那是一种想要吃人的杀气。有过上次经验的沉鱼这回思来想去都觉得，似乎逃跑，已经不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她不过是一介区区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会跑得过妖怪，更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
与其最后被狼狈地吃掉，还不如拼死一搏，反正在这乱世之中，也注定躲不了一辈子。她累了，如果这便是命……
看着那已飞快朝自己袭来的妖怪，沉鱼近乎用力地攥紧了手中木棍。就在浑身血液开始极速上涌的同时，身旁空气也近乎被一股相当腥臭的血味给弥漫开来。
然后紧接着，沉鱼迅速朝那只近在咫尺的脸举起了棍子……
不过预想中的鱼死网破并没有发生，她在关键时刻竟突然被一股扯住头发的力量给强硬拽倒了，简直十分地措不及防。
沉鱼不由懊悔被自己疏忽大意的后背，同时看着前方那扑空的老鼠，就在快速反应地打算先解决身后这只偷袭的时，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托住了她的腰。
所以当沉鱼回身攻击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直接撞进了一个人怀里，没错，他是个人呐！而且竟然还是……
沉鱼大惊失色地想躲，可紧接着又是一条手臂揽过来，然后她就十分无语地发现…自己竟是非常不幸地被抱住了。
“……！？”
卧槽你大爷！
这一刻沉鱼几乎忘记了他们两人语言不通的问题，就在破口而出的粗话差点将要喷在男人脸上之际，所有走神都被下一秒那突然又冲来的妖怪给打断了。
当时沉鱼只觉身上禁锢一松，不由连忙抓住时机翻身转到了男人背后，而与此同时里，则是耳边那骤然响起的刺耳嚎叫声。
沉鱼心脏微微一抽，不由十分震惊地看向眼前那突如其来的命案现场。
男人出手极为快准狠，只用一根尖锐的树枝便直接插进了妖怪的喉咙，穿透它的后脑勺将其扎进了地面里。
如果是寻常普通动物的话，就算不死这一击也足够令它再无反抗之力，可这个……它是妖怪啊……
简单的攻击果然没有用。
看着那在痛叫中不停挣扎，甚至还开始划破了男人衣服的妖怪，生怕它马上便要翻身而起的沉鱼，心急如焚中就举起了手中棍子……
只是在那稍稍犹疑的几秒里，强盗很快便抢夺了她出手的时机。
就见对方迅速抓起地上的一石头，然后双目凶狠地便朝妖怪面门直砸而去。
刚开始是与头骨相撞地一种令人极度头皮发麻的声音。
砰！砰！直到后来便渐渐发展成了皮开肉绽的恶心。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力量不够，次数…来凑吗。
沉鱼麻木地僵在原地，已经不清楚这是砸下地第几次了，反正感觉脸上被喷溅了不少参与作案的证据，而那个已然被捶地血肉模糊，甚至连声呜呜都再也挤不出来的凄惨妖怪，可以说，终于是彻底地毙命了。
这场近乎用暴力血腥来画上最后句点的打斗就这样以人类胜利告终。
虽然过程出了意外，但总归是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沉鱼顿时脱力地坐在地上，浑身放松之后是犹如被完全抽空一般的使不出劲，而且胃里，几乎全都是被刺激到开始抽搐起来的反应。
这还是她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被如此厉害的恶心到。虽然沉鱼也曾亲眼目睹过一次杀死妖怪的过程，但可能是因为和尚法力太高，所以对方是直接灰飞烟灭的那种，反而不是像眼前这般……
“呕——”
当她再次被不小心窜入到脑中的极致画面给刺激反胃时，旁边鬼蜘蛛则正在一脸嫌弃地丢掉那块同样该被打上马赛克的深红色石头。
但他的反应来源与沉鱼并不相同。对于早已杀人如麻的强盗而言，他在乎的……也仅不过是那武器到底顺不顺手罢了。
所以比起这种非常不好用的石头…
“果然还是应该有把称手的刀才舒服啊。”
鬼蜘蛛心情并不怎么愉快地趴在河边洗手，直至突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致的目光才又斜斜睨向那个仍还坐在原地竟是一动不动的人影。
“这女人……是被吓傻了吗？”
他幸灾乐祸地凑过去，然后面对面与少女平齐。
就在如此近距离观察着对方那张因发呆而正在出神的脸庞时，鬼蜘蛛突然感觉到了惊异。
这次竟然没有被挨打？！
“果然是被吓傻了啊……”
他相当意外地凝视着少女此刻的苍白面颊，然后在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猛然抬手。
这是鬼蜘蛛第二次顺利地捏住对方下巴，再次舒服的怀念指下触感之时，脸上也逐渐露出了明显不解的质疑：“怎么这就害怕了呢……你当时打我的勇气都去哪了？嗯？”
鬼蜘蛛不禁奇怪地掰动着少女的脸左看右看，直至眼角瞟到那根仍还被对方死攥在手里的木棍时才稍微转了下心思，然后又是去折腾她的手…
随着在轻松将那个毫不起眼的武器丢掉的同时，鬼蜘蛛也算再次成功吃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豆腐。
只是当他在少女那一片柔软的掌心中惊讶地抚摸到满手汗液之时，鬼蜘蛛是愣的，之后便是恍然抓起对方手腕，目光玩味地盯着眼前这只正在以不易察觉的动静而轻微颤抖的手。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他勾唇一笑，似发现什么秘密般而称心的沾沾自喜。只不过…
视线突然一转，鬼蜘蛛又再次将怀疑的眼神投向了少女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抱着困扰了自己许久的迷惑，他喃喃低语道：“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回想起在这之前的种种，鬼蜘蛛自遇见对方后好像就从来都有没听到她叫过，整个人几乎安静得像是一个木头人。
难不成…真是个哑巴！
鬼蜘蛛颇为可惜地揉了揉那张脸，随后本性难移的目光终究是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下移。
直到视线轻浮地扫过少女玲珑有致的身躯，最后彻底定格在那一双熟悉的…脚上…
今天，简直就是幸运日啊。
鬼蜘蛛断断没想到当自己能够占尽便宜之时，竟是以这种讽刺的姿态。不过他显然还是十分的享受其中，眼底兴奋已经开始有了渐渐燎原之势。
都说人的欲望如果不加以所控，便会似滚雪球般只会越滚越大。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尤其对于邪恶的强盗而言。
贪婪，只有无止境的。
所以当一次次得逞的鬼蜘蛛开始忘乎所以地将头慢慢凑到少女脖颈的时候，他似乎也早已是忘记了防备那随时有可能会清醒过来的危险。
可以说沉鱼这一拳，几乎是用了不少的力气。
因此当那股子带着她怒不可遏的强烈杀意被重重打出去的时候，则是这近在咫尺的色狼，给瞬间便倒飞出三尺之外的画面。
然后再盯着对方狼狈落地的身影，似乎还不解气的沉鱼就在整个人彻底恢复精神的气势汹汹中又是冲了过去，紧接着伸手便将男人脸朝下给狠狠按在了地里。
可即使如此，那已然破土而出的欲望又怎么是能说控制便能控制住的。
虽然鬼蜘蛛向来对哑巴并没什么兴趣，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那种越轻易得不到的东西就越令人心驰神往吧。所以即便被挨揍也依旧没有恼的男人就这么在那一边鼻血横流的难看下咯咯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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