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这个绿色眼睛的女巫一把拉开了对她毫无防备的玄都，然后挡在了小巴蒂·克劳奇和玄都中间。
“你疯了么？你要杀死谁？”她大声质问。
玄都看着莉莉，恍惚的时候似乎觉得这一幕有些许的熟悉，很多时候，莉莉都是这么充满正义感，会挡在一些人面前。
以往，都是她们互相庇护，只觉得温暖，可是现在，却有些刺目了。
“莉莉，让开。”玄都抽出了魔杖:“我没有打算杀他，我只是想让他跟我一起研究一点东西。”
“你要研究什么？你的研究就是把自己的同学砸在墙上么？你需要研究从哪个角度砸更好是吧。”莉莉一步不退的挡在两个人之中:“玄都，你还想要你的毕业成绩么？”
“让开，莉莉。”玄都有些不耐烦道:“我的成绩不重要，你得让我跟小巴蒂·克劳奇先生好好谈谈。”
“那你得告诉我，并且像我保证，不会再对他动手了！”
“即便他跟食死徒是一伙的？”玄都挑了挑眉，颇有些好奇的看向莉莉:“跟那些畜生一伙的，你也要保护他？”
莉莉一愣。
玄都从来没有张口骂人过，可是这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玄都称呼那些追随伏地魔的巫师，为畜生。
跟泥巴种有的一拼的骂人的词。
这样的玄都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即便如此，如果他有错，也应该让法律惩罚他，而不是你滥用私刑。”
玄都忽然轻声笑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聪明的室友如此无知又惹人生厌过。
是的，厌恶，非常明显的厌恶。
跟仇恨不同，是厌恶，也只是厌恶。
厌恶她的公义，厌恶她的阻拦……厌恶她对自己的好。
为什么不能就让她这么堕落下去呢？何必来拉她这一把呢？
更何况，她也没打算做什么，杀一个食死徒同伙而已。
奥伯死了，罗伯特死了，还有那么多傲罗，那么多无辜的麻瓜，普通人出身的巫师，反抗滥杀的混血甚至纯血的巫师。
玄都甚至在某个瞬间，充满恶意的想，如果死的不是奥伯和罗伯特，而是莉莉的那个麻瓜姐姐，还有她的父母呢？死的如果是波特先生呢？莉莉会怎么样？这个公义的格兰芬多会怎么做呢？
况且，不就是死亡么？有什么好害怕的。天下谁能不死，又有谁可以不死或者不可以死呢？
小巴蒂·克劳奇可以死，她也可以，在场所有人都可以。
没有人例外。
可是玄都看着莉莉，那双漂亮的跟自己截然不同的绿色眼睛里面都是稳定的，坚定的意志。
要阻止她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食死徒的意志。
莉莉在所有人都围着她，打量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一点一点靠近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很难过，很痛苦，甚至讨厌我，因为我阻止了你，但是，玄都。不要让你自己成为你最不喜欢的样子。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仇恨你自己。”
于是玄都像是忽然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满脑子要让小巴蒂·克劳奇付出代价的想法里面清醒出来。
是啊，她是可以杀了小巴蒂，或者折磨他。
这确实会让她好受，可是有什么用呢？
奥伯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让小巴蒂·克劳奇磨破嘴皮，把当初怎么杀死奥伯的过程在重复一千次一万次，死去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玄都背对着霍格沃兹的回廊，眼前是礼堂里面的人，自然没有看到在回廊的阴影里面还有一个人……从头到尾的，都在注视她。
在她抽出魔杖的时候，他也抽出了魔杖，现在，她态度软化，那个阴影里面的人，就收回了手。
所有的动作都非常安静。
像是打算替她去处理小巴蒂，替她做到一些事的人并不存在一样。
可是黑色的视线却没有离开。
更不敢直接放在那个红发红眼的女巫身上。
“好，我不为难他。”玄都垂下了捏着魔杖的手，向着周围视了一圈，大部分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眼里或者露出厌恶，害怕，讥笑种种情绪。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看到那天晚上的摄魂怪，更不要说食死徒，一部分学生都认为那是无稽之谈，其他的只从自己院长口里听到三言两语，即便她再说一次，小巴蒂·克劳奇把食死徒放进了学院，这些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又或者，可能会有几个斯莱特林们拍手叫好也说不定。
玄都忽然笑了一声。
奥伯拼上性命，赔上一切，所想要保护的，就是他们，他认为，这些年轻的巫师，会是未来的希望。
奥伯死了，罗伯特接上，罗伯特死了，轮到她了。
许久没有品尝过的孤独再一次缠上了她。
丝丝缕缕，如网似雾，无始无终，就像本就如此。
可是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上前了几步，把手搭在莉莉身上:“我不为难他，但是你得让我问他几个问题，莉莉。”
“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格兰芬多扣分四人组也凑了过来。
五个人整整齐齐的看着玄都。
“他刚才告诉了我，他听食死徒们说了，奥伯是怎么死的。百来个钻心剜骨啊，”
几个人具是一惊。
这下就连莉莉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转头看向小巴蒂·克劳奇。
“她说的是真的么？玄都告诉我的是真的么？你居然真的跟食死徒一伙，而且……”莉莉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形容词，加害者的友人，跑到受害者家眷面前，去详细的描述受害者是怎么挣扎死去的。
这种挑衅……如果她早点知道，除非玄都把小巴蒂·克劳奇活活打死，否则她绝不说半句话。
她不认同用暴力处理问题，可是有些时候，除了暴力，很难想出第二个办法，她总不能劝玄都忍着这种痛苦和挑衅。
而她确实是这么做了。
“你居然做了这么卑劣的事！”
小巴蒂咯咯咯的笑了一声，玄都走上前去，这次莉莉无法再阻拦她了。
碧绿的眼睛看着她蹲了下来，用恢复人形的右手掐上了小巴蒂·克劳奇的下巴:“下颌骨都碎了，真可怜。”说着，反手挥了挥魔杖，一个修复咒落在了他身上，他现在能说话了。
“小克劳奇先生。”玄都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点属于人的温度:“既然你这么清楚奥伯是怎么死的，那你也一定有当初追杀奥伯的食死徒的名单，是吧？告诉我名字吧，小克劳奇先生。”
“玄都……”莉莉在她背后担忧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呢？”
玄都回头，仰着脸笑了笑，就像是看到春天的时候，满山桃花开的热烈灿烂一样。
“我不会做什么的，莉莉，我只是想知道的，在清楚一点而已。”
想要清楚的知道，那一天的事，想要让涉事的人都付出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她还没想好，她刚刚才从因为自己想要迫害小巴蒂·克劳奇，这种堕落的，腐烂的想法而感到痛苦，只有舍弃自己才能做到的深渊里面从新回头。
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从骨髓向全身蔓延，玄都撑着自己，微微低头看着小巴蒂·克劳奇。
可是小巴蒂却忽然狂笑起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不是么，凤凰小姐！”
“你说让我找个好点的事情，现在不就是了么？”
玄都后面的莉莉脸色变了变，扣分四人组对视一眼。
就算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就凭小巴蒂这句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对方故意的。
故意激怒玄都，故意挑衅，甚至拿对方已经离世家眷的说道。
难怪了，霍格沃兹出了名的老好人，怎么可能主动去迫害一个隔壁学院的学弟呢？
“把他揍成这样可太轻了。”詹姆和西里斯两个人卷着袖子就要上前再把小巴蒂·克劳奇揍一顿，却被莉莉拉住了，她皱着眉头对两个高大的男孩摇了摇头。
视线落在了身前室友的身上。
红色的头发，红色的长裙，红色的鞋子，像是最热烈灿烂的烟火。
本应肆无忌惮的燃烧，现在却陷入沉寂。
玄都点了点头:“看来小克劳奇先生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同伴们的名字了。”
捏着魔杖的手再次挥了挥。
她的愈合和恢复魔法学的比谁都好，不过是两三个魔咒下去，小巴蒂·克劳奇一身被她砸出来的伤就不见踪影，被砸凹的墙也恢复了原样。
小巴蒂茫然的看向玄都，可是后者只是像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对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为什么可以把那些可怕的情绪说收就收的？
小巴蒂·克劳奇想不通，下意识就要去抓对方，可是玄都站定了下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小巴蒂动弹不得。
这件事没完，远远没完。
玄都看着这个主动挑衅斯莱特林红色的眼角里面深深浅浅的都是一种晦暗的目光。
“你应该庆幸，你现在在霍格沃兹，小巴蒂·克劳奇。”
因为对方在霍格沃兹，所以她不会随便动手，即便是恐吓他，当真打算试试千刀万剐的时候，她想的也是提着这个巫师离开霍格沃兹以后动手，而不是就地处理。
她在这个古老的城堡里面度过了足足七年的时光，虽然不是家，但也是非常非常重要而且神圣的地方。
即便怨恨在深重，都没有想过要侵染半分的地方。
她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她和那些食死徒们的永远不会相通的一面。
绝望和疯狂能够使人抛弃自己，这是软弱。可是同时，永远坚定的立场和想要保护的东西，却能给人无限的勇气。
玄都没有久留的意愿，从新挺直脊梁以后转身就走。
“玄都……”莉莉从后面追了上来：“我跟你一起。”
玄都扭头看了看詹姆·波特，对方很少见的把那嫉妒的目光收了回去，看看天花板，看看自己女朋友，唯独不看她。
于是玄都笑了笑：“不了，你要是真陪着我，波特先生就要来找我麻烦了。”
“他不敢的！”莉莉快步追上了玄都，后面还跟着四个大尾巴。
“莉莉……”玄都像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这句话在过去七年的时间里面莉莉·伊万斯听了无数次。
“你真的没事么？”这是她第一次问自己的室友，语气慎重。
怎么会没事呢？
人能接受的打击是有极限的。
玄都垂着眼睑，暗自想着，她现在已经比莉莉高了，高处大概一个额头的距离。
两人离的很近，这个距离下的对视和问话更像是某种质问。
玄都还是笑着，笑意很淡，并不是发自内心，倒更像是应付：“我没事。”
莉莉看不出她说谎的痕迹，将信将疑。
“好了，不打扰你跟波特先生约会了，我先回休息室了。”
转身之前，玄都混有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扭头对西里斯·布莱克道：“布莱克先生，三年级的时候我眼睛失明那件事，我一度以为当真是你无意间泄露出去的，是我误会了，我给你道歉。”
伸手，微微拉开裙摆，躬身行礼。
西里斯惊了一惊，下意识就要躲开这个礼节，可是他的几个好兄弟包着他站着，一时半会居然躲不开，然后他就只能臭着脸：“呵，难为凤凰小姐还会道歉。”
抿了抿嘴，又接着道：“没必要道歉，当时并不是你误会了我，我自己都认为是我泄露的，这件事轮不到你道歉。”
玄都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躬身，笑了笑，转身就打算走。
后面的西里斯却开始蹬鼻子上脸：“喂，你话只说一半么？虽然我说轮不到你道歉，但是你的道歉就这么一点么？”
“不然呢，布莱克先生，你想要我怎么道歉？”玄都微微回身，挑眉看着他。
布莱克抿了抿嘴。
玄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一年级的时候，在餐盘里面见过的那个大熊座。
“我可以允许你叫我西里斯。凤凰小姐。”
“不用了，布莱克先生。”玄都摆了摆头，打算继续离开。
“真傲慢，哼。”布莱克低声的冷哼了一声。
玄都站住了脚步，被小巴蒂·克劳奇激起的怨恨并没有彻底消退，反而还一直有人非要来戳她肺管。
“罗伯特·古斯的事我想你一定有所耳闻，布莱克先生。”玄都扭头去看着他，面无表情。这个人距离她只有几步路，莉莉和波特他们都在更后面。
“我赶过去的时候凶手正在逃窜，你猜我见到了谁？”
西里斯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的堂姐，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偶，不对，现在应该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她已经不姓布莱克了！”西里斯争辩道：“你要不这个账算在我头上么？就算她还姓布莱克，我也跟她不是一路人。”
“嗯，不是一路人。”玄都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那你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呢？我先前听说他加入了食死徒，据说是目前为止，加入食死徒时年龄最小的。”
西里斯的嘴角抽了抽，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能瞪着愤怒的眼睛看着玄都。
“我不想迁怒任何人，但是布莱克先生，我无法否认，确实对你所属的姓氏没有半分好感，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想法。”
“我很遗憾，当时没能追上你的堂姐。”
否则，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一定会让布莱克或者莱斯特兰奇家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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