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魔人
回程路上，黎陷入了沉默。
太宰治同他并排坐在车的后座上，也一言不发。
五分钟后，负责当司机的中也忍不住：“……干嘛都不说话？”
黎笑了一下：“因为有点累嘛，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工作呢……话说我为了工作连性别都扭曲了，能申请加薪吗老板？”
中也撇了撇嘴：“首领怎么想的啊，居然让黎君你扮女人……不过确实很完美，我第一眼见还以为是你妹妹呢。”
黎现在也依然是女性形象，骄傲地扬眉：“哼哼，我可是高级雇员，这种小事……”
太宰冷不丁地说：“我得提醒一下黎君，是谁在这之前一边哭一边说着‘放过我吧老板，我一点都不想去’的？”
“我可没哭！”黎下意识地反驳。
中也无情嘲笑：“完全不反驳后面那部分啊，高级雇员黎君？”
黎：“……中也，你最近一定交了坏朋友。”
中也不满：“等一下，为什么跳过首领啊，他才是最值得谴责的吧！”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
黎简直头皮发麻，立刻转头看窗外拒绝对视：“中也……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被沉尸东京湾。”
太宰治稍感困惑：“嗯……？在黎君眼里原来我这么可怕吗。”
中也可不信：“黎君，你们不是在交往吗，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吧？”
当然是假的啊！太宰治会跟别人交往这种事情听起来就是某篇恐怖小说的开头吧！
黎吞吞吐吐：“这个……那个……”
此时已经很晚了，一弯明月当空，路上车辆偶尔穿行而过，端的是一派和平景象。
而其间潜鼠窥视，杀机暗生。
忽然，空气中传来细小的破空声。
黎神情骤然一变：“中也，有伏击！”
青色的光芒晃过，黎卸下伪装，恢复了原本的样貌。青年腰身隐隐压低，一只手紧抓着太宰治的手腕，随时准备跳车出去。
“啧，麻烦找上门来了！”中也双手猛打方向盘，将袭来的子弹错开太宰治的位置。
子弹，爆弹，榴弹，燃烧的汽油瓶，甚至是不常见的旧弩，都如同落雨一般翩然而至，只要沾上一点，就会立刻变为亡灵。
周边的车辆隐隐改变了位置，赫然排成了一堵城墙，拦住了去路。
“中也，往上走，其他有我。”黎冷静地展开异能，看不见的空气墙膨胀伸展，阻绝了一切伤害。
“了解！”中原中也笑容发狠，红色的光芒包裹了车辆，月色下，钢铁巨兽腾空而起，轰然越过，在黎异能力的保护下，于枪林弹雨中平安落地。
黎忍不住笑了：“中也，你也太可靠了吧。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
“……嘁，用你说。”中也没有回头，不知道在回应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就在此时，就像是某种漫画般的场景一样，地面像没做好的蛋糕般骤然塌陷。
“上面有东西，不能起来，往侧面跳！”
黎急促地说着，一把搂过太宰治，踹开车门向侧方弹去。
与此同时，无数尖锐的利刺从高空扎下，一瞬间就将它刺成了一堆废铁。
刚站稳，黎立刻看向太宰：“老板，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
太宰仿若完全察觉不到危险一样，神态自若地提出疑问：“黎君，你刚才的裙子呢？”
黎：“……”
看来是没事。
黎一边无奈地回答一边寻找中也：“收起来了，没弄坏，放心，回去再说……中也！这边！”
距离很近，中也迅速汇合过来：“麻烦了，对方屏蔽了信号，没办法联络救援，只能硬闯了。”
“黎君，保护好首领，我掩护你们撤退。”中也背对他们，异能涌起，神情冷肃。
黎举手：“啊，其实我也可以……”
“不行！你才是个新人！”中也满面怒容地回头，“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保护首领是第一位的！就算要你付出生命也不能犹豫，懂吗？！”
常人见到中原干部这个样子恐怕早就吓破了胆子，可黎笑了一声，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顾对方的怒视，黎微笑着：“中也，相信我。或者说，相信首领吧。”
中也渐渐反应过来：“难不成……”
太宰治动作优雅地拍了拍衣角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中也，大吵大闹可不是待客之道。”
中也有那么一瞬间想篡了他的位。
黎十分明白他的心情，同病相怜地看着他：“……中也，我回去偷老板的印章补偿你假期吧。”
中也这才忍住了一些谋逆的念头，咬牙切齿地在太宰治身后站好。
黑暗中走来一道纤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缓而轻，竟跟太宰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威势，多了几分难言的虚弱。
月光洒下，映照在纤弱青年的脸庞上，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梦幻的美感。
“要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仿佛在跟朋友聊天似的，青年面带微笑，“港口mafia的首领，初次见面，我是——”
“我不可能同意的。”太宰治淡声说。
从谈话的开始直接跳到了结论部分。
“哦？”青年被人打断了话，也不见生气，反而更饶有兴趣地问，“传说阁下无所不知，原本我是不信的，但您……为何知道我的目的？”
“费奥多尔，”太宰说出来人的名字，“死屋之鼠的领袖，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异能力‘罪与罚’，期望建立一个没有异能者的新世界……在我向异能特务科暴露了你们的卧底之后，立刻找上门来——不，这个卧底只是引诱我出行的诱饵罢了，见我才是真正的目标。”
费奥多尔稍微睁大眼睛，不吝赞美：“不愧是影响着整个国家的人，在我根本没有往这边发展念头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一切……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来呢？”
“……见我虽然是最终目的，但在这之前，更优先的选项是杀了我。”太宰治嘴角挂着微笑，“我以为你能给我所期待的死亡，但……你让我失望了，费奥多尔。”
黎轻轻叹了口气。
太宰他果然……
费奥多尔轻笑：“那还真是抱歉了。不过，既然您有这样的愿望，不如向前走一步，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在太宰治做出反应前，黎擅自行动，按住了太宰治的肩膀。
“好了，就这样吧。”黎语气微冷，“我们要回去了，想要取老板的命尽可以试一试。”
费奥多尔意味深长地说：“咦……我以为portmafia是它的首领说了算的？”
挑拨离间。
黎温柔一笑：“是啊，但是现任首领大概马上就要换人了吧？毕竟太宰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喂！黎君！”中也吃惊于黎的口无遮拦。
“……所以呢，杀掉太宰也没什么用哦，因为还有我呢。”
黎轻飘飘地说着，抱住太宰的腰，周身翻涌着无形的风浪，悬浮在半空中。
“中也，要走啦。”
“……哦！”中也被黎的反应惊到，慢了半拍。
“费奥多尔先生，能做到的话，就尽管来吧。”黎立于空中俯视着他，语气说不上来地温和。
……温和，却又带着一丝杀意。
名号响彻国外的魔人先生好脾气地笑了笑，只是说的话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您都这么期待了，看来我得加把劲才行。”
“您是在提醒我，要趁现在将这样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吗？”黎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这句话刚一落地，空间宛如被切割般露出一只小丑的手臂，进而是全身——从那之中走出来一个话剧般的人，一身滑稽的小丑服，扑克牌盖住了一边眼睛。
“看起来很热闹啊——！这种场面怎么能少得了小丑的助兴呢！”果戈里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要看表演吗？要看表演吗？请交门票费哦！”
“原话奉还，‘黎君’，”魔人微笑着，“能做到的话，就尽管来吧。”
“……真让人火大。”中也简直想冲下去揍他。
“走了，这里是他们的主场，不值得中也拼命。”黎并没有被挑衅，语气冷静极了，“他们也动不了我们，可能只是先来试探一下实力，这种时候暴露太多不是好事。”
“喂！那边的臭小子给我听着！”中也大吼，“下一次本大爷一定要拿下你们的人头！”
这才不怎么甘心地跟着黎从空中离开了这里。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回到□□总部之后仅仅只是短暂地交流了两句话，中也就跟他们道别回家睡觉了——中也在□□总部之外自己买了房子，并不在工作地居住。
黎和太宰则同时一言不发地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卧室。
根据平时的习惯，太宰治洗完出来时只是简单地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随便擦过的身体上还往下淌着水珠。
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上，很多道旧伤疤张牙舞爪，像勋章，像嗤笑。
黎比他早一些，已经穿好了睡衣，此时正习以为常地向他走过去，嘱咐着：“不要使用异能哦。”
青光闪过，水珠蒸发，黎顺势将准备好的衣物放在太宰身侧，就背过身去角落了。
实际上，这个卧室的空间相当大，说是同居，黎也只是在卧室的角落铺了一块榻榻米，距离房间另一端的太宰治十万八千里。
太宰忽然握住了黎的手腕。
黎茫然回头：“太宰？”
“要一起睡吗？”
此时的太宰并没有穿上睡衣，腰间围着的浴巾也松垮到一碰就能掉，太宰声音低哑，眼睫微垂，又刻意用这样暧昧的语气。
“呃……”往常无论他什么要求都会遵照执行的黎，罕见地犹豫了。
“不行吗？”
太宰抬眼看他，语调轻柔，像示弱；但他的手紧紧捏着黎的手腕，修剪整齐的指甲都深陷进去，那处皮肉因缺血一片惨白——这不是商量，这是一个命令，黎意识到了这一点。
“好。”最终，黎这么说，顺从太宰的力道转过身，额头相抵，直视着那双充满了黑色漩涡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听你的。”
于是太宰治不再说话，顺着黎按着他肩膀的力道躺下去，眼珠微动，余光瞥见黎皓白手腕上刚被他掐出来的青痕。
一种无名的欲望从心底破土而出，在短时间内山洪爆发一样让心脏都开始产生痛觉，但太宰暂时不打算听从这个声音。
“睡衣呢？”
“麻烦。”
黎无语片刻，冷静地把新拆的内裤塞进他手中：“至少穿上这个。”
太宰相当磨蹭，但黎背对着他，显然不打算妥协，更不打算帮忙。
“你不是有很多种异能力吗？”
“……异能力不是用来帮你穿这个的！”
黎君炸了，太宰突然心情好了一点，决定偶尔也退让一次。
“好了。”
黎这才转过身，将浴巾和多余的衣服收拾好，放在一旁，自己也躺在太宰身侧。
“晚安，太宰。”
“……晚安。”
他们都对太宰寻死的事情只字未提，于是和平的景象短暂地持续了下去。
和平到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将手臂揽在黎的腰上。
黎：“……”
太宰：“黎君转过去好不好？这样抱起来不太舒服。”
黎：“……”
黎侧身面对他，一只手臂从他颈下穿过，一条腿卡进他双腿中间，将太宰治禁锢在怀抱中，头靠近，给了他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想了想，黎补上了一句威胁：“再不睡觉我就把我的睡衣也脱了。”
他就不信太宰治这个生人勿近的性格能忍受跟他肌肤相亲。
来啊，比谁更流氓。
太宰笑了一声：“真的？那我不睡了。”
黎：“……”
黎：“……我错了，求您睡吧。”
黎抱着他的躯壳，自己没忍住跑了个题：“你……太瘦了。”
黎抱得更紧了一点，把他往自己怀里按，重复着同样的话，声音轻得像一个梦：“……实在是太瘦了。”
于是太宰治立刻闭眼装睡。
黎无声地微笑了一下，开始耐心地等待。
大约凌晨三点，太宰终于入睡。
黎轻手轻脚地起身，深深看了太宰一眼，青芒划过，身影消失在这片空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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