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19军舰旅馆(修)
气狂躁地冲出身体,旋风似的卷过通道,身后,一扇玻璃窗应声而裂,我的手指甲深深刺进了手心,眼睛因为极度惊惧瞪得大大,几乎肝胆俱裂。我掉过头,朝楼下没命地狂奔!
眼前出现了三个人,一个戴粉帽子、按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另一个是矮胖的东巴大叔正在和老板娘讨论换房间的事。我知道东巴这人看似实诚实则狡诈,女孩可能不知不觉就被阴一把,于是强自按住狂跳的心,走上去问:“是……呼……我可以……可以和你换房间吗?”
小姑娘像是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太感谢了!”
把东巴大叔撇在后面,我和女孩子一起往楼上走去,腿仍然在筛糠似地发抖,那令人作呕的景象还没完全从眼前散去。
“你没事吧?”女孩子关切地问我。
“我没事。”我虚弱地强作微笑。
“刚才听到一声尖叫,吓死我了,现在我的耳朵还嗡嗡响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女考生。”女孩子边走边说,“我叫彭丝,你是艾夏蒙特?”
“嗯。”我点点头,“那声尖叫……可能是80号吧。”
“有可能。”彭丝说,“哎,你比看起来的友好多了。”
“……啊?”
“因为你跟44还有301号那两个人看起来一样不好惹。而且,你们玩牌玩了那么久……好像都是一类人。”彭丝笑了起来,“不过,跟你说话感觉你其实是个温和的人啊。”
我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一类人?可能是因为都是念能力者的原因,不过我确实跟他们玩牌玩得太久了……我试图转移话题:“你……你跟养蛇人一间可以吗?”
彭丝想了想,“巴彭啊,那比我原来房间的室友好多了。你和那人好像很合得来,我跟那人待在一个房间,气都喘不过来。”在楼梯口她朝我挥挥手,“谢谢你,我上去了!”
我跟她道了别,走进走廊打开指定的房门,地上一张扑克赫然在目。尽管我已经隐隐猜到她说的是谁,但看见真人坐在床上搭扑克塔,还是不免有些气馁——不过,比刚才那个房间好多了……
“哼哼哼~又见面了,爱拉~”他侧过半张脸从喉咙里溢出哑哑的低笑。
“是你啊。”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原来在彭丝眼里我和西索“很合得来”?
“我能用用洗手间吗?”
“当然~”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我的心情总算才恢复平静。结果刚坐到床边,那边就飘来西索阴阳怪气的声音:“刚才~是你在尖叫?”
我全身一抖正欲否认,念力已经先我一步做出了反应——即使只是轻微的一个波动,却立刻在搅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静止的空气,西索堆到一半的牌塔哗啦啦应声而倒。
“你的念不会撒谎呢~”他把膝盖上的牌拨开,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住我,“是什么?”
我移开目光,躲避着那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很普通的事情,不值一提。”眼见西索似乎更感兴趣了,我连忙补充道:“……就是个男考生在换衣服而已。”
“不是实话哦~”他富有深意地挑起嘴角,“你去年看同样的事情都只是闭上眼睛而已~”
呃……我瞪着他,他怎么还敢提那件事?谁愿意被迫看变态换衣服啊?
我定了定神,说:“就算不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好好搭你的扑克塔去。”
他鼓起脸颊,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委屈,这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就像北极出现了企鹅一样违和极了。“可是我的被你弄倒了~你要搭一个还我~”
我皱起眉,让我搭塔牌?好吧,毕竟是我弄倒的。我抬起手,引力把他床上的扑克尽数吸过来,扑克像雪花一样落了我一床,“四层是吧,行。”搭就搭,谁怕谁!
很快我就发现这其实是个高难度技术活——首先,床铺很软,而且凹凸不平,扑克很难在床上站住脚;其次,扑克与扑克之间的张角、平面与平面的放置,都需要经过精密的计算和准确的把控;最后,哪怕是手轻微的一抖、风的波动都会使辛苦搭起的牌塔像多米诺骨牌般哗啦啦倾倒。
一次次地搭起又坍塌,我机械地调整着两张牌之间的角度,脑海里又在重现之前的景象……确实,我怕蛇怕得发狂,碰到活着的蛇我就会失控,哪怕是看到蛇的图片我都会立刻死死地闭上眼睛。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九岁时凯瑟琳做了一罐蛇药酒,我的尖叫让近在咫尺的她接下来几个小时都在耳鸣。
凯瑟琳后来解释,这可能是因为天敌的原因——蛇是鸟的天敌。但我觉得不完全是这样,我不怕鹞子、猫头鹰、黄鼠狼和食鸟蛛,甚至还有点喜欢猫。只有蛇,只有蛇能让我发自内心地恐惧,让我看到时失去全部理智。
这可能是我最大的弱点,我宁愿面对十个西索都不想面对那个养蛇人。这个弱点要是被人知道,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向后蹭了蹭,用冰冷的铁皮墙壁支撑住后背,我本来也没有指望骗得过西索,我说谎时不敢看人眼睛,所以每次都会被凯瑟琳拆穿,而西索比凯瑟琳撒谎的段数还要高……我只希望除了凯瑟琳和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致命弱点。
太阳终于完全沉进大海,直到将圆的月渐渐升上东边的天空,我才勉强完成两层牌塔。现在战场已经从床上转移到了地上,我渐渐觉得腰酸背痛,眼睛也有点花。我发现搭这个还需要十足的耐心,某种方面来说,这枯燥的游戏也是一种修行。
屏住呼吸,我将两张扑克搭成一个尖角慢慢挨上第三层的平台,一毫米一毫米调整着角度,眼睛眨也不眨,几乎流出了泪水,有些颤抖地松开手指……它没动!我终于把第三层给搭起来了。
正准备去拿扑克时,右侧忽然吹来一阵风,我慌忙用斥力护住,但是太晚了,我花费一个小时的心血化为乌有。我慢慢抬起头来,瞪着趴在床上朝这边吹起的西索,心血被摧毁的懊丧和恼怒几乎要化为实体的烈焰了。
“你瞎搞什么乱?我搭了很久!”
“唉唉~你是第一次玩吧?”他笑眯眯地又吹了口气,“第三层也不错,算你通关吧~”
我抖掉脚面上的扑克,不知为何,可能是他的轻视让我潜藏的那种犟脾气又上来了——就像凯瑟琳说的,十头猛鼻野猪也别想把我拉回来。我重新坐下来,斩钉截铁道:“不行,四层就是四层,说到必须做到。”
“好,好!”西索扶额笑了两声就不再捣乱,转身去搭他的不知道第几座七层塔牌。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一次次搭起来又一次次因为手指轻微的颤抖全部散落,第一百次功亏一篑后,我气馁地仰面躺在地上,叹了声气。
“这样就放弃了?”西索俯身看了看我的“杰作”,话语里满是不屑,“你比之前还差劲哩~”
“你这话很伤人。”我冷淡地扫他一眼,自顾自地把长时间盘起的腿伸展开,敲了敲发麻的肌肉,“不是放弃,我得调整一下。”
……到底……不对在哪里?
比之前还差劲……我皱起眉头,我刚才确实很焦躁,搭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之前还能搭三层,后来每搭到两层都必定坍塌,再后来连一层都没法搭起了。焦躁……急于求成……我再次斜了眼西索,他连眨眼的频率都没变过。
脑海渐渐明朗起来……我搭不起来,是因为心态。这种游戏,需要耐心,最忌焦躁……
我爬起来,噔噔噔地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个脸,认认真真地修炼了半个小时的缠后,我睁开眼睛,心如止水,眼不眨手不抖一口气给他搭完了。
“行了。”我神清气爽地站起来,做了个展示的手势。
“你领悟得很快嘛~”西索愉悦地趴下来端详了一会我的成果,尔后伸手一点,把我刚搭好的牌塔尽数推翻。“我要睡了~好孩子,帮我关下灯~多谢~”
“你居然会说‘多谢’,真令我吃惊。”我讽刺地说,不过仍然关了灯,爬上床。
“那是因为我只对该讲礼貌的人讲礼貌啦~”西索面对着我和衣躺下来,双手合在一起乖乖放在枕边,“顺便一提,你算一个唷~”
睡了这么多天地板,一接触到床,我几乎想要立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紧绷了这么多天的神经终于暂时地放松下来。
一般情况下,有西索在,或者说,有外人在,我根本不可能睡得着。身体本能让我随时处于潜意识防备的状态,哪怕是一点轻微的动静就能把我吓醒。
但是那天我大概是真的累了,居然真的昏睡过去了一个小时。
因此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两张床之间的夹缝里动弹不得,上方是西索放大的脸,我别提有多惊讶了。
“……怎么回事?”
“你睡得不太安稳哦~滚到了床缝里。”西索欢快地说,很难不怀疑是他把我丢进去的。
我动动胳膊,不行,要是凭自己的力量出来我会把床给拆了。“……捞捞我。”
“ok~”他用气柱把我提溜出来,半开玩笑似地说:“要不要把床拼在一起~这样就不会滚下去了。”
“得了吧。”我重新裹着被子躺下,决心离床缝和变态都远一点。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舷,海风和着浪涛,有种悲凉的意味。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不知为何有种强烈的不安感,全身都像大难来临似的紧张。我闭着眼睛,在半睡半醒间倏然全身一动,有别的声音——像是伞叶转动的呼呼声,在海风海浪的合奏中听得不是很清楚。我犹疑地坐起来,那边西索立刻睁开银灰的眼睛,看起来毫无睡意。“怎么了?”
“你听。”我指指窗外悄声说。
他听了几秒,立刻作出了判断:“飞艇的螺旋桨。”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在甲板上果然看到天空中渐渐升起的飞艇,透过玻璃舷窗,我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老板夫妇的脸容,他们想要逃走!
“不——”我喊道,“回来——”
抬起手,我将所有引力聚集到手上对准飞艇,“飞艇飞来!”我试图用引力把它拉下来,未果。我所有的引力只是在几秒内阻止了它的上升之势,只让它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尔后它加速上升,超出了我的引力作用范围。
我丧气地垂下手,这时,考生们也纷纷冲上甲板,几个考生大叫大跳地发怒,但飞艇离去已成定局。我们被遗弃了。
准备回房时,酷拉皮卡在身后叫住了我。“爱拉!”
“什么事?”
“关于你毛茸茸的小问题。”他小声说,“你的身体机能可能会引人注意,要小心。”
我感激地点点头,酷拉皮卡竟然心细如斯。即使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六年,他仍然记得我月圆前后两天身体机能会减弱。
“还有,三日后,第四场的第一晚,祝你平安度过。”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毛茸茸,什么第四场第一晚?”雷欧力不解地问。
“没什么。”酷拉皮卡平静地说,“回见了。还有,记得在明天午夜以前。”
“等一等。”我叫住他,“我觉得这天气不正常。刚才起我就有种紧张感。”
酷拉皮卡是知道我有一些动物本能的,他立刻就相信了我,“好,我会记得。”
“什么不正常啊。瞎紧张。”雷欧力则咕哝道。
“发生了什么啊~”
“老板夫妇逃了。”我重新坐下来,西索不太感兴趣地哦了声。“这可能是个考验。”
“为什么?”他的兴趣一下子又来了,不是针对考验,而是针对我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犹疑着,要不要告诉他?
“要变天了,海啸。”最后我只简单地说。
西索的灰眸瞥向星星明亮、风平浪静的窗外,又半信半疑地盯着我,良久,他忽然拉起唇角露出一个略带兴奋的笑容:“是吗?那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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