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回 有隙可乘
襄国城下,魏国大军使云梯、装车、冲车等器械,向襄国发起潮水般的攻势。
许是那夜斩杀使者,守军奋勇不已。那襄国守将刘显在城墙之上不停的巡视,督战队的长刀只架在守军身后。不仅如此,刘显将其大帐亦架在城楼之上,襄国守军已是报着必死的决心。
过了月余,襄国依然不下。
这一日冉闵只巡视在阵前,眼前焦灼的战局只使他心头沉重,乞活军长于野战,然这攻城之战却非所长。
望着襄国依然矗立的城墙,冉闵沉默不语。
“陛下,我大军久困于坚城之下迟则生变。”一旁的孙威言道。
“陛下,岂能不知。”这时张艾进言道,“我燕军虽在攻城,然燕军虎视在侧,吾军岂能疏忽。”
“可惜,分去不少兵力,致使攻城不利。”张艾随即补充道。
“自古,上兵伐谋,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大军徒困于坚城……”董闰亦言道。
“董将军之言,朕知。”冉闵看着襄国的坚城,此石赵最后的一座坚城,若破,则不复有石氏矣。
见众人一筹莫展,这时旁边的张温言道:“陛下,今襄国未下,外救云集,攻城又不利,我军又分兵把守,唯恐腹背受敌。若对襄国围而不攻,断其水源粮道,固守营垒。若敌出击,我军则袭之,敌必破。”
“张将军,谋划甚好,末将赞同。”董闰率先说道,余者纷纷表示赞同。
冉闵只望着坚城,心中似有不甘,随后收敛情绪,喊道:“主管我军的粮秣的主簿何在。”
只一会儿,一文人模样的人带着竹简到中间跟前。冉闵只道:“主簿,我军存粮多少。”
主簿只翻看账册,对冉闵众将言道:“存粮不足两万石,不足我军十日之数。”
众将士听闻已知情势严重,不再言语。
“列位将军,朕何尝不想围困襄国,以减少我燕军将士流血。然这一年无日不攻,朝政混乱,田园荒芜,朕虽是开朝之主,然魏国的情势却是末世之象。”
“陛下。”旁边的人刚要劝谏,只听见冉闵只摆摆手道,“如今又广纳诸流民入我邺城,给予粮草以救助。如今能凑出这够三十万大军一月之粮已是勉强。”
望着围攻许久的襄国,冉闵只出神道:“杀胡令,或许我之心过于操切。”
董闰劝谏陛下道:“陛下,不必自责。时移世易,岂能因今日之困而断过去之失。既如此,我军当回师邺城,待来年再拿下此城亦是不迟。”
张温只大急道:“不可,如今襄国未下,势同骑虎,燕军又再侧,大军轻动恐有倾颓之祸。”
冉闵点头称是,“张将军所言甚是,朕之意,命人速速传令邺城遣邺城守将五万尽数来攻,若不能如此襄国不克。”
张温突然慌张,“陛下,邺城乃魏国都城,不可轻动,尽抽五万之数恐怕。”
“今斥候已探明,如今晋室朝堂纷扰,北伐尚未成行。”冉闵只故作轻松的笑道,“况且,在出征之前朕已求得一卦。”
董闰忙问道:“陛下,此卦怎讲?”
“法饶,给朕求得一卦,乃大吉之兆,卦曰:太白入昴,当克胡王。此乃大吉之兆。众将士毋忧,若有五万生力军在侧,定下此城。”
冉闵言至此,众将虽欲有谏言,也不好言语,只能按令行事。
冉闵只命斥候速速执其手信发给邺城的王泰。
众将欲回营,孙威只一把拉住张艾言道:“张将军,陛下从不信谶纬之说,如今却听起道长的话来。”
张艾叹了一声,言道:“孙将军亦有同感?”
孙威只道:“非我不信那些胡人,如今邺城之内群胡者众,大军轻出恐生变乱。”孙威只一陡声说道,“譬如那栗特康,我决不信他能忘却杀父之仇。张将军,当夜你也在,栗特康可有异样?”
“栗特康为陛下挚爱石熙伴驾,那日虽混乱,然若非栗特康,陛下恐遭敌手,只因这层原因,陛下故而信之。如今拿下襄国事大,你切莫生事端。”
“也罢,若栗特康果是忠心,末将情愿负荆请罪。”说完孙威只拍马向他营帐而去。
通往邺城的官道上,斥候骑着骏马飞驰,只在夕阳堕入地平线的最后一刻,冲入了邺城之内。
“襄国军报,襄国军报。”斥候飞奔下马入王泰府内。
王泰只跪接陛下手信,忙唤左右:“速速命人,请来使休息。”
只闻来人只道:“王将军,如今战事急迫,陛下命我与大军一同北上即可。还望将军在两日内,速速命人统兵五万北上。”
王泰小心问道:“贵使可知?陛下命我镇守邺城,邺城魏国国脉所系,轻动不得。”
“陛下当然知道,如今晋室尚未行动。然燕国已越阴山而来,在襄国后侧虎视眈眈。此五万大军乃我魏国精锐之师,定能如猛虎入羊群,我魏军当一举克襄国。”
“且待贵使稍带片刻,我召集守军将士一同商议。”言罢让人将来人到偏室稍候。
星夜里,王泰府中堂下一片灯火通明,只见其一裨将言道:“将军,如今襄国旦日可下,切莫错失良机啊。”
王泰望着众将只自己端起茶杯,自斟自酌言道:“我所虑者,乃城中胡人。”
一参军大大咧咧的说道:“如今胡人都被我们杀怕了,怕啥。”
王泰大喊一声:“放肆。”
众人见王泰如此恼怒,便默不作声,许久王泰言道:“汝等休得多言,吾自有安排,且各回营中,提点本部人马,不日启程,驰援我主。”
众人皆拱手称是。
待众将走后,王泰只对自己的亲密侍从说道:“请栗特康。”
不多一会儿,栗特康只来到堂下,言道:“小人参见王将军。”
王泰拨弄着案上的竹简,问道:“如今襄国之日可下,石赵覆灭不远矣,这世间再无忧羯人之号,你心中可有感触。”
栗特康只直视王泰,“今我羯人,皆为我魏国国人,何来覆灭。陛下仁慈收纳我等,定当克思图报。”
王泰猛然将竹简掷于地上,大喊道:“若要不是陛下阻拦,我几欲送你去襄国,做那填护城河的石子,陛下竟如此偏爱汝。”
王泰指这地上的竹简说道:“你自己看看吧,陛下特致书叮嘱尔等,愿我们精诚团结守好此城。”临了王泰苦笑道,“特叮嘱我,前线凶险,恐有不测,要将你留在邺城。”
栗特康,看也不看,只将竹简合上,小心奉于王泰言道:“小人被陛下错爱,感激不尽。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这邺城,当唯王将军马首是瞻,这书信,将军大可不必示于小人。”
王泰阴阴一笑道:“如今兵荒马乱,若中间传递有差,也是难免的。”王泰只盯着他许久,见他终究面不改色。王泰转变神色,“然我王泰追随陛下多年,岂能欺瞒,既然陛下已有旨意让本帅好生关照汝,也罢,你就安息在这邺城之内。”
说完只挥挥手,让其回去。
两日日之后,邺城这五万大军已悉数集结,北上驰援冉闵。不日即可抵达襄国前线。
这时冉闵已经得报,心中大喜,升帐召集诸将,宣道:“今我大军又得五万精锐,朕欲于两日之后对襄国发起总攻。”
帐下诸人闻之,交头接耳,喜不自胜。这时董闰率先出列说道:“陛下,如今我燕国新得五万士气正盛,末将愿作先锋。”
“董将军真是会挑时候,”却见旁边张温笑道,“如此一来,董将军当居首功了。哈哈。”
这时冉闵只伸手致意,言道:“唉,众将士切莫取笑,董将军如此英勇,实乃我魏国之大幸,若人人皆能如此奋勇杀敌,天下何愁不平啊。”
众人皆曰:“陛下圣明。”
冉闵只对众人说道,“两日之后,汝等各营选精壮之师两千,以车轮之战,昼夜不歇,务必一举克下此城。”
“遵命。”
两日之后,清晨的第一缕拂晓出现在冀州的旷野之上,魏国军士齐整的排列在襄国城前,攻城器械上的铁片,军士的战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
冉闵只纵马立在军阵之前,举起佩刀,大喊道:“攻城。”
战鼓声音响起,全军似排山倒海般的冲向襄国。
城门下,盾牌掩护着冲车只拼命的撞击襄国的大门,城墙之上,十数架云梯攀附在墙上,魏军战士只衔刀攀缘,不避石矢。
那襄国城上的赵军战士,也已知道在最后时刻,那守将刘显尤甚,只见他亲赴前线,与魏军展开血刃战,自领亲随在城墙上巡防,只哪里有险情,到哪里支援。两军都已知到了最后的决胜的关头。
眼前战事胶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冉闵言道:“换营,再攻。”
此时董闰只满身是血,伏身言道:“陛下,再给我一刻的时辰,定能破此城。”
冉闵只道:“扶董将军下去休息。”
随即宣道:“张艾。”
“末将在”
“攻城。”
“领命。”
此时在襄国的宫殿里,赵王石祗闻听外面的喊杀声,滚石擂木跌落之声,已然坐立不安。在殿堂里只踱着步伐,见石祗前来,忙拉着他的说说道:“丞相,如今战事如何。”
“襄国城池坚固,刘显亲自督战,如今敌第一波攻势已渐息。”
“好,好,”石祗稍微收拢点神色,“能拖一日是一日。”
正在说话间只见外面喊杀声又起,石祗只心惊,只见宫人进宫禀道:“魏军,又开始发动攻势了。”
石祗只长叹一声,“如今看来,冉闵定要在今日破我城池。”
石琨忙进言道:“陛下,如今乃存亡之地,只要能拖得了今日,万事皆可转圜。大王,臣恳请陛下临城墙以振军心。”
“怎说?”石祗心中一疑。
“臣已得姚翔书信。今夜,邺城当有动乱,若拖得了今日,冉闵必将大败。”说着便将书信交于石祗。
石祗只览过,脸上大喜,随即又暗沉道:“姚襄要来了,太好了。然今日之事则何如?”
“大王,当此之时,大王当亲临城头,已鼓舞士气,若能过得了今日,这邺城必将变天。”
“亲临城头?”石祗到底有些怕了。
“陛下,如今已是两虎相斗,只拼得最后一股气,陛下亲临如平添十万大军,如今刘显和众将士奋勇杀敌,城池尚在我手,然形势已危,陛下。”
石祗还在犹豫间,此时姚襄已经进殿前来,只跪道:“父亲遣我而来只为报赵国社稷,今陛下垂爱,吾等羌族健儿,欲率军出征,直击冉闵。”
石衹闻听,激动的站立起来,言道:“姚襄,果是英勇,既如此……”
石琨只抢过话题说道:“陛下,臣恳请陛下亲临城头以慰将士之心。”
石琨继续说道,“姚襄骑兵,乃是精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动。臣断言,冉闵明日必败。若此时投入姚襄骑兵,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闻至此,姚襄进言道:“臣已得知,吾两个弟弟,将在今夜举事。”
石琨忙道:“大王,胜败之在一念之间,望大王早做决断。”。
石祗看着石琨,也看看姚襄,心中豪情之气顿起,只拍扶手而起,言道:“这冉闵也不是三头六臂,这一石氏背主之徒,孤要看着他败亡。”
两人皆道:“我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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