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回 心如明镜

�0�2�0�2�0�2�0�2“姑母，你听说了吗？”段元一个快步就闯入段先的寝殿。这时段先刚刚将令儿哄睡，正在妆台前缓缓卸妆。

�0�2�0�2�0�2�0�2自来到蓟城之后，燕王特别属意，将原郡守的府衙赐予慕容霸作为府邸。这里离燕王的行宫颇近。燕王宫内的望台时时能看到慕容霸府邸的情况。

�0�2�0�2�0�2�0�2“何事如此惊慌？”段先不紧不慢的说道。

�0�2�0�2�0�2�0�2“今日燕王举行宴席。席上，燕王命公子要领兵征伐绛幕。”只见段元直接牵住段先的手道，“绛幕就是姑母哥哥段勤处。”

�0�2�0�2�0�2�0�2“原是这样。”段先依旧淡淡的说道。

�0�2�0�2�0�2�0�2段元见姑母不以为意，心中大急，“姑母，你可要想想办法，毕竟是我们段氏骨血，难道姑母要看到夫君和母家手足相残吗。”

�0�2�0�2�0�2�0�2“段元。如今，吾等能做什么？”段先停下手中的梳子，脸侧着蜡烛，只映着昏黄的烛光，半明半暗，身子的倒影只拖的好长。亦如现在她们段氏的形单影只。

�0�2�0�2�0�2�0�2“是。”段元颓然道，“如今段部已然式微，只留残部苟延残喘。慕容燕国志在天下，绛幕迟早是要攻下的。”

�0�2�0�2�0�2�0�2“不错。”段先只悄然伸出手来，抚慰着段元说道，“段部已然打散，不成气候。我当劝说慕容霸，亦可写书信给段勤，望兄长段勤能识天下大势，归附大燕。这样既不失我兄妹之情，慕容霸也不至于为难。”

�0�2�0�2�0�2�0�2“话虽如此？”段元心中却还是有些疑虑，“段勤素来不肯屈居人下，心气高远，只怕……”

�0�2�0�2�0�2�0�2“事在人为，如今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切莫做此螳臂挡车之举。”

�0�2�0�2�0�2�0�2言谈间，小敏前来，只对段夫人说道：“霸将军回府。”

�0�2�0�2�0�2�0�2段元见此，忙不迭的向姑母告退。

�0�2�0�2�0�2�0�2俄而，只见慕容霸进来，满面愁容，眼神之中透露忧郁的神情，诚然是也……

�0�2�0�2�0�2�0�2段先却是沉默不语，细心的迎了上去，帮慕容霸卸去外面的朝服，换上中衣，缓缓扶她坐下。在一旁小心点奉上一杯菊花莲心茶。

�0�2�0�2�0�2�0�2慕容霸见段先贴心如此，心中大为舒缓，又虑其慕容令尚小，必是日夜操劳，心疼的说道：“这些事情就交下人去做，何必夫人亲自动手。”

�0�2�0�2�0�2�0�2段先只款款说道：“一别经年，未能亲手侍奉夫君。想当年，夫君许我画眉之乐，可惜我已容颜衰老，只能为夫君亲手解衣，以解我心中苦意。”

�0�2�0�2�0�2�0�2慕容霸只一怔，将茶杯匆忙放在案几之上，只“砰”的一声。只见慕容霸紧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会呢，夫人。你是我心中最美的，当年北苑之誓言犹在，我必不负你。”

�0�2�0�2�0�2�0�2段先只淡淡一笑，道：“至亲至疏夫妻。如今将军诸事繁杂，今见你回来就是闷闷不乐，心中定有不悦之事，却不曾和我言语，岂非忘了风雨同舟之誓言。”慕容霸只紧缩眉头，一阵乌云浮在脸上。

�0�2�0�2�0�2�0�2突然段先只转变神色，噗嗤一笑道，“后宫不许干政，诚如斯言，你不说就不说吧，闺阁之中不言政事，定要让夫君放宽心。如今久别重逢，公子定是有千言万语在心中难开口。且将诸事烦扰暂时忘却，秋夜绵绵何来这般烦心上脑。”说完爱抚的婆娑着慕容霸的脸庞，细细的端详，只越来越靠近。

�0�2�0�2�0�2�0�2慕容霸见段先，脸上笑意如魇，一如当年北苑之上的明媚。虽有心要瞒，却也抑制不住。终于鼓足勇气，缓缓的说道：“燕王命我取绛幕，攻打段勤。”

�0�2�0�2�0�2�0�2段先的手却是在他脸上停止了，抽手回去，静静的端坐在哪里。

�0�2�0�2�0�2�0�2慕容霸赶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道：“我确实不应该瞒你，他是你的兄长。然绛幕是我燕军南下必取之地。段部因我慕容家故国陨灭，族人凋零，段部国主段兰也死于慕容家之手，血海深仇，我……”

�0�2�0�2�0�2�0�2段先只收敛起妆容，退后正身，缓缓躬身行礼，郑重的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公子确是对我袒露心扉，不曾隐瞒，妾身甚为感动。”

�0�2�0�2�0�2�0�2慕容霸只扶起他说道：“段先，你责骂我也好，斥责我也罢。燕军吞并天下，必是不能容段部的。”

�0�2�0�2�0�2�0�2段先命人再掌几盏灯，换了杯中之茶，与慕容霸肩并肩坐下，只听见段先细细讲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高。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燕国南下以来，经略中原，已迁都蓟城。燕王奉义讨乱，虚心贤隽，远近之民襁负归之，此诚所以能取天下也。”

�0�2�0�2�0�2�0�2“夫人远见卓识，吾深感佩，然……”

�0�2�0�2�0�2�0�2只见段先悄然捂住他的嘴巴，继续说道：“段勤虽是来自段部，与慕容家有旧恨。然天下之势，不可阻挡，我必书信与他力劝他，开城纳降，以归明主。”

�0�2�0�2�0�2�0�2慕容霸闻之此，大为感动，只楼住她道：“夫人明见，吾心中甚慰。”慕容霸与段先双眸对视。慕容霸小心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一如昔日般柔软，顺滑，只抚平他离乱的思绪。

�0�2�0�2�0�2�0�2只在这时手突然停住，神色陡变，说道：“然吾还有一问……”

�0�2�0�2�0�2�0�2段先却神色不变，只起身退后，立定，躬一身说道：“夫君所担心的乃是：段勤所部拒不归降，据城相抗。”

�0�2�0�2�0�2�0�2慕容霸只微微点点头。

�0�2�0�2�0�2�0�2段先庄重的言道：“吾既已嫁给你，身属公子，然心更属公子。公子的功业即是慕容家的功业，我必倾力相助。若到时段勤据城顽抗，不识时务，只恳请公子能以军国大事为念，切莫因儿女私情因公废私。”

�0�2�0�2�0�2�0�2段先缓缓抬起头，决绝的说道，“若不幸兵戎相见，被将军俘获。只求将军给段勤一个痛快。”

�0�2�0�2�0�2�0�2只说完，眼睛却有一丝微微的泪痕。

�0�2�0�2�0�2�0�2慕容霸大为怜惜，只上前一把将段先揽入怀中。

�0�2�0�2�0�2�0�2“夫人深明大义至此，我……我夫复何求。”慕容霸只和她头头相抵，“我定与那段勤力避冲突，不使你兄妹恩义两绝。”

�0�2�0�2�0�2�0�2“夫君……妾身甚为感激。”说完两人只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分离。

�0�2�0�2�0�2�0�2邺都以南四十里外混桥

�0�2�0�2�0�2�0�2“父亲，我军败了，败了，冉闵携万余守军一朝奋起，破我联军，如今后赵刘显已败退到襄国了。”姚襄只拖着残破的战甲和满身的血污来到父亲的大帐内。

�0�2�0�2�0�2�0�2“汝，竟如此不堪，拖下去杖责一百。”在榻上姚弋仲只深深的喘着粗气，自从邺城逃亡以后，姚弋仲身体每况愈下。然其世受石氏厚恩，心忧不已。自石祗襄国复位，封姚弋仲为右丞相以后，一直为复兴大赵而奔波。

�0�2�0�2�0�2�0�2姚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诸子之中唯姚襄身负厚望。冉闵篡位，姚弋仲命姚襄领兵救援襄国石氏基业，临行前特意叮嘱道：“汝才十倍于冉闵，若不能擒贼，不必来见我。”给予厚望，虽然击退冉闵以存赵国，但没想到终究还是败了。

�0�2�0�2�0�2�0�2“父亲。”从邺城之变中拼死逃出的姚益，跪下求饶道，“邺城，发生巨变，谁能想到冉闵一一己之身，竟能乾坤陡转。父亲！不是姚襄所能预料的。”

�0�2�0�2�0�2�0�2“胡说，咳咳……”姚弋仲激动不已，剧烈的咳嗽着，“冉闵只剩残兵败将数人。三十万大军尽丧。汝等不能抓住机会，一举灭之，反倒损兵折将。”

�0�2�0�2�0�2�0�2姚益按捺不住，匍匐向前言道：“父亲，冉闵深受将士爱戴，只一人能抵数万雄师。”

�0�2�0�2�0�2�0�2姚弋仲大怒道：“念你从邺城死里逃生，汝再求饶，一并处罚。”

�0�2�0�2�0�2�0�2姚襄只道：“儿臣未能竟全功，甘愿受罚。”说完只转身出营，袒背受刑，营外杖刑之声丝丝入耳。

�0�2�0�2�0�2�0�2众人闻之杖责之声沉默不语，只是这沉默更兼一分他们羌人部卒何去何从的忧虑。

�0�2�0�2�0�2�0�2“此次不能灭冉闵以全赵国，我氐族损兵折将，下一步该当如何？”

�0�2�0�2�0�2�0�2姚襄旁边的参军薛瓒言道：“丞相，如今天下大乱四方风起，吾辈世据雍州天水之西。先帝石勒迁居吾等入邺，虽言优待，但也有弱我根基之意。如今石氏覆灭在即，吾辈当复归原籍，以复我祖业。”

�0�2�0�2�0�2�0�2一旁的权翼直言道：“不可，如今关中之地已被氐人苻健所部占领，吾等再去不异与以卵击石。”

�0�2�0�2�0�2�0�2薛瓒怒斥道：“我氐族之军民团结一致，无往不利。”

�0�2�0�2�0�2�0�2权翼反驳道：“那冉闵之败呢？”

�0�2�0�2�0�2�0�2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诚如权参军所言，如今羌族士气不振，不可与强敌当面争锋。

�0�2�0�2�0�2�0�2权翼只劝谏道：“丞相如今我军刚逢大败，以疲惫之事，去攻以逸待劳守城之师，无异于以卵击石。”

�0�2�0�2�0�2�0�2姚弋仲终是叹口气，问道：“依你所见，吾当如何？”

�0�2�0�2�0�2�0�2权翼小心试探道：“不如降于晋国。”

�0�2�0�2�0�2�0�2只闻薛瓒大不以为然，“晋国，主上暗弱，权臣当道。吾等投奔，岂不是明珠暗投。”

�0�2�0�2�0�2�0�2众人正在商议之间，只听营外之人匆匆奔来，言道：“丞相，公子……公子他，受不住杖刑，昏过去了。”

�0�2�0�2�0�2�0�2姚苌大急道：“父亲，襄哥哥，出生入死也算是为我氐族立下赫赫战功，邺城之败，襄哥哥也是时运不济，如今父亲已经罚过他了，您饶过他吧。”

�0�2�0�2�0�2�0�2众人皆道：“吾等请丞相宽恕。”

�0�2�0�2�0�2�0�2“也罢，且将他送往别帐歇息。”

�0�2�0�2�0�2�0�2“禀丞相，襄国急报。”正在这时一斥候匆匆入帐。

�0�2�0�2�0�2�0�2姚苌只心忧父亲的身体，只斥责道：“汝等好没眼力劲儿，丞相身体不适，稍后在报亦是不迟。”

�0�2�0�2�0�2�0�2“苌儿，退下，军国大事岂可因人废事。”言罢，让那人将急报呈上来。

�0�2�0�2�0�2�0�2那人赶紧呈上，姚弋仲迅速接过，只匆匆扫了一眼。只一阵气血上涌昏死在了座位上。

�0�2�0�2�0�2�0�2“父亲！”

�0�2�0�2�0�2�0�2“丞相！”

�0�2�0�2�0�2�0�2大帐之内只乱做一团。众人七手八脚将姚弋仲抬入后帐歇息。

�0�2�0�2�0�2�0�2不多一会儿，随军医师忙上前去医冶，姚苌退出来，只到大帐之内拿起姚弋仲投掷在地上的急报浏览了起来。

�0�2�0�2�0�2�0�2“故赵国大将刘显，回城弑主，祗首传首邺城，毁于路旁，石氏剪灭殆尽。”

�0�2�0�2�0�2�0�2“姚苌，姚苌。”只闻姚弋仲在后帐唤道。。

�0�2�0�2�0�2�0�2闻讯，姚苌赶紧前来侍奉，“父亲，儿在。”

�0�2�0�2�0�2�0�2姚弋仲见姚苌拿着军报，只道：“苌儿，汝已知矣。吾终不能自托于此地，向南，向晋室求和。间于齐楚，方能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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