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三年
我爹是左丞相,作为他的独女,自然是被求亲的热门对象。现如今我已经和皇子订了婚约,也少了些麻烦事。夫子有跟我说过贵族女子的命运,儿时的玩伴陆续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出嫁给自己并不爱的男人,更有甚者,一些不受宠的庶女会被嫁给年岁可当她父亲的老头做妾。自由恋爱对于大部分贵族女子来说算是一种奢望,能遇上和自己门当户对、互相爱慕的青年人已经算是运气了。
我知道有的人在背后议论我仗着家世好攀龙附贵,事实上我的家世也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我生在了这个家庭中,不知道是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所以没有嫁给自己曾经爱慕过的人,我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毕竟我过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无法得到的。爹娘会给我请夫子教我除了女德、琴棋书画之外的东西,我知道现在还有许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游离失所,我不该奢求别的,更何况我未来的夫君还是一名皇子。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订婚后的多少天,每日无非是尽量跟着夫子多学上一些。重复枯燥的生活让我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依然没有三殿下的任何消息。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希望他活着。裴桓这两个字于我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他有时候会出现在我家,自那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真的答应和他一起逃走是否会不一样呢?我是否不必和现在一样每日困于这院墙中呢?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我还爱他吗?匮乏的人生经历让我很难回答,我感觉我的感情也很迟钝,我需要先弄清楚这份感情到底是怎样如此纠结地拧在一起的。
今日我依然是有些困顿地醒来了,这几日不知为何身体十分疲乏,很难醒过来。我摸了摸嘴角,好像破了一个口子。可能是晚上睡觉时不自觉咬破了吧,可我也记不清晚上究竟做了什么梦能让自己把嘴唇咬破,感觉有些唇干舌燥的。
翠绿见我醒了便过来伺候我洗漱,我闭眼算了算日子,距离裴绍离开已经是第三年了,现在是早春,还有些冷,我呵了呵气想暖暖手,这才发现我皓白的手腕上也多了些淤青。我不觉奇怪,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有时候身上确实会莫名其妙出现些淤青,不过没多久便消下去了。
这些日子里没有别的特殊的事情发生,每日跟着夫子修习,修习的东西有很多,每日除了练习琴棋书画,我还得抽空完成课业。因为我对史书方面的东西感兴趣,于是夫子也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史书相关的课业多一点。这就导致我每日也没什么时间去想别的,可能是课业繁多,加上俗话所说的春困秋乏,这些日子我睡得一日比一日早,变得越来越嗜睡,身上的淤青也一直没见好,有时还会在脖子处出现淤青。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的我在一片荒芜处迷了路,不知为何我看见了裴桓,我想过去问问他。可我无论怎么努力的跑,也无法前进一步,裴桓站在远处微笑着看着我,一动不动,只是在说:“阿晚,你为什么不过来呢?是不喜欢我吗?”我想说不是,我努力朝他伸出手,却感觉呼吸愈发困难,我大口喘气,一个字都没有从牙缝中挤出来。我努力地移动双腿,双腿好像重如千斤,动弹不得。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裴桓失望地转身,离我越来越远。看着他的背影,我心如刀绞。我张嘴,想叫一声裴桓,干裂的嘴唇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声音,就这样绝望地挣扎着,直到翠绿将我摇醒。
她说我在梦中说胡话,怕是被梦魇住了。我艰难地睁开双眼,眼皮仿佛都被眼泪黏住了,我摸了摸脸,我竟流了那么多泪。翠绿小心地给我擦着脸,我这才睁眼发现天已然亮了。正当翠绿准备给我梳妆时,我对着铜镜瞧着,感觉有些奇怪。
“翠绿,我的脖子上怎么有连着的淤青?”这淤青最近出现得实在是太频繁,我背后不禁冒出了冷汗。这淤青的形状位置实在是像指印,难道是鬼手印吗?翠绿瞧见后惊掉了正在给我梳头的木梳:“小姐,不如去安国寺求个福吧。”
我觉得有点道理,近日来身体确实困顿得不太正常,去踏青走走也无妨,庙里求个福缘也能有个心安。我怕爹娘担心便没有告知他们,最近几年我爹和我大哥是愈发地忙了,貌似一直在为某件事焦头烂额的。我娘亲也身体不太好,这次去也替她求个福。
我穿了件长袄挡住手腕和脖颈,便去寻娘亲了。安国寺惯来是每年都去的,只是这次我这般主动倒是头一回。娘听说我要为她祈福笑眯眯地便应下了,她一寻思闲来无事,当机立断就简单地带了几个侍从和侍女去了。以前的我不怎么爱去,后来闲着无事也随着娘亲去了,就当给三殿下祈祈福。可能是因为我心不诚,一直都没有听见三殿下的消息。今日太后也来礼佛了,我上去行了礼问好便退下了,留下娘亲和太后交流佛经。翠绿告诉我,今日二殿下也来了,我想到昨晚的梦境,又想到这三年的疏远,内心止不住地落寞。
二殿下尤其爱礼佛,我第一次在寺庙见他时,他正端坐于佛堂之中,双手合十,闭目祈愿。那时他手腕上盘着一串佛珠,他的鼻尖磕碰到指尖,嘴轻轻开合说着什么。那时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佛堂中檀香缭绕,他起身回眸看了我一眼,便那样笑了,那时我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会信佛。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分明都是小孩,尽管那双眼睛有多么无邪和轻佻,但他有时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也是自那次在佛堂巧遇后,我和他便熟稔起来,之前在宫中看见他只觉得他太过顽劣,只想躲得远远的,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早春三月,柳条已经抽出了绿芽,寺庙边湖畔的柳树长得很好。我坐在佛堂中双手合十,默默许了几个愿望。希望爹娘和大哥身体康健,三殿下也能活着回来,最后则是希望邪祟能离我远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佛堂中带了多久,衣袖都揣满了檀香味,我起身准备离开之时,方才一直在佛堂静默念经的老主持突然叫住了我。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他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我与施主有缘,便劝告一句,施主日后还请多随遇而安,缘分二字,不可强求。”
说罢他便继续念着经,低声念着,我再怎么询问也没有回音。佛堂里只有他手下的木鱼声和嘴中的诵声。我跟着他默念了佛经便离开了。我离开的时候在想,这是说的和谁的缘分呢。三殿下至今仍未有消息,二殿下的缘分则可以算得上是孽缘,我不禁叹了口气。
从回忆中回到现在,我不由觉得命运弄人。我笑了笑,准备去寺庙内的禅房里休息一下。说起来,最近翠绿有些心神不宁的,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是还这般没有管教的样子被我娘发现了,怕不是要被我娘打发走?我便顺着来时的路去找她。
因为风景很好,我走得很慢,这寺庙这些年因为香火旺盛倒是修缮不少。绕了一圈实在没找到翠绿,我便回了禅房,看来等翠绿回来我得好好训上她一顿。她没一会儿便回来了,我嗔怪她了几句,若被我娘发现,肯定有苦头吃。看着她依旧和往常一样打着趣,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我倒是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每每到礼佛的日子,我娘和我都会在这寺庙里歇上三日,今日房内没有点上熏香,因为踏青很累我很早便睡了过去,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在寺庙中感到格外安心的原因,今晚睡得格外的好,早上起来都神清气爽的。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淤青,青紫已经很淡了,估计马上便要消了去。心想这佛门之地镇邪果真有用,再住两日估计便好了。
我招呼翠绿帮我拿笔墨,准备抄写佛经赠予娘。翠绿应了一声去了,顺手带上了门,这房里顿时空寂起来,还有一丝阴冷。我看着窗外的暖阳,情不自禁走向门口。我甫一打开门,便撞进了一个充满檀香味的怀抱里。我错愕地抬头,对上了那张前几日还出现在梦中的脸。他的手腕上仍和小时一般缠着一串佛珠,我感觉到了珠子隔着我的衣裳硌着我的背。珠子随着他的手顺势下滑,扶住了我的腰身,珠子本应该是没有温度的,我此时却感觉那珠子似烫红的铁块一般贴在我的腰身处。
我不由得挣扎了一下,这次却没有挣脱。他握住我的一双手,握得很紧。翠绿久久没有过来,放在马车上的笔墨离我的禅房也不是很远,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这时候我才发现这院里除了我与裴桓之外,没有其他人了,洒扫的小和尚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我拧紧眉毛看着裴桓:“请二殿下放开我。”
他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低头附耳轻声说:“你的未来夫君已经死了。”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垂上,我本该是能感觉到的,此时我却没有感觉。
我双眼不由得睁大了,不是因为我对裴绍多么有感情,但不知为何我整个人怔在原地。我不信那个将我从水中捞出来的温润男子会那般的死去。
我没有注意到裴桓的表情,他的表情我向来是看不透的,这次我也仍然不知,因为他已经俯头吻了下来。三年时间,他已经长得很高,我却依然没有长,这么久没有对比,我才察觉到他已经比我高那么多了。
我本该是欢喜的,与相爱的人接吻本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我现在心中却没有欢喜。我在他怀中剧烈挣扎着,他却把我箍得越来越紧,狠狠地抵在了门上,他的吻如狂风骤雨般,我剧烈喘息着,因为空气稀薄我大口喘着气。裴桓为何会变成这样?现在的他我很陌生,我好似从未认识他一般。他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渐渐分离出来,成为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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