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入赘?逃婚!
早春三月的颍川州早已是一派春意黯然之景,暖风吹拂过嫩叶红花,却吹不进屋内,尚且寒凉的书房内寂静无声,缄默在紧张中蔓延。
唯有翻过书页的声音与杂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两个身穿华服的中间男人跪在地上,分明是富贵满堂的打扮,可两人早已冷汗直冒,浑身打颤。
畏惧又惊恐的瞥着主位上的女子。
柔顺的素锦从榻上滑落,汝瓷茶盏落在案桌上发出一声脆响,两人浑身一抖慌忙将脸埋下,恨不得钻进手中的账本中。
亓官婌倚着美人榻,双腿交叠横卧,被昂贵的素锦包裹散落下裙摆,雾色的纱衣披在肩头,她眉眼低垂勾勒出几分清冷。
“看完了吗?”她红唇微启,撑颐居高临下的瞥向两人。
漂亮的桃花眼清凌凌一扫更似寒风入境,刮得人生疼。
两人浑身一颤,发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恼,只是微撑起身子递给侍女一个眼神。
侍女领命,表面恭顺的从男人手中夺过账本,男人攥着不放,被硬生生的夺走了去。
皱巴巴的账本递到面前,亓官婌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护甲一一取下放置在旁,拿了账本一页一页的翻过。
一时间,屋内只余下书页翻过的声音。
两个男人紧张对视,只觉得眼前一黑,心知彻底完了,恨不得自己化作隐形人从此消失不见。
他们谁也没想到,家主大人会突然查账,假账做得不够干净,被家主拿到手里一翻就全完了!
亓官婌手中翻着账本,面上仍旧清清冷冷的无甚表情,让人看不透情绪。
清冷的声线比雪落枝头的一瞬还要冷上几分:“最近家里多了两只老鼠,妾身总惦念着知州家哪只猫年轻力壮可以来抓一抓,两位叔父觉得呢?”
亓官家的两位长辈浑身一抖,就见亓官婌手一摆,方才还逼着他们跪下领罪的人就这么轻飘飘的赐了座。
“两位叔父还跪着做什么,坐吧。”
两人哪里敢坐?觉得眼前人下一刻就要把他们扭送官府了,只恨不得再跪回去求饶。
“婌、婌娘啊……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在意这种事啊。”被搬来救场的亓官爹匆忙从外头进来,触及女儿冰冷的目光,双腿就是一抖,刚兴起的那一点老父尊严就那么散了去。
“只是,只是一点钱而已,你每年赚那么多钱……”
“一点?”亓官婌似笑非笑,桃花眼中尽是冷意:“这只老鼠吃一点,那只老鼠捞一点,高楼倒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是多少老鼠动了口。”
“两位叔父年岁也大了,脑子不够清楚,既然捞够了钱,就回家养老吧,不必再管家里的生意了。”她语气冷淡,手里翻了几页的账本毫不怜惜的往旁边一丢,取了银丝护甲往手指上套。
这话是要放过两人的意思。
两位叔父死里逃生,不由感恩戴德跪谢:“多谢家主开恩,多谢家主开恩……”
可怜两位长辈瑟瑟发抖半晌,可算把此事揭过,就是被夺了手中权利彻底踢出了家族中心,但两人对视一眼,深觉活着不易,能逃过一劫已是万幸。
至于愤恨、嫉妒,也只敢深埋心底不敢表露分毫。
两人走了,亓官婌眼神一转,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语气更显冷淡:“父亲不在院子里玩你的花魁,来女儿这做什么?”
亓官爹猛然一个激灵,讨好的笑笑:“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吗?女儿,听说你最近让红娘入府,可是相中什么人家?爹爹也好为你出谋划策。”
“哦?父亲的意思是,迫不及待把女儿嫁出去了?”亓官婌言语冷淡,从案桌上拿了账本就开始瞧,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亓官爹眼中闪过一丝怨恨,但想到自己的荣华富贵全靠她,搓了搓手满脸堆笑讨好:“怎么会呢?女儿啊,你听爹说,你那么漂亮又有本事,何必嫁人呢?咱招个婿,招个婿不要多少钱,还能给咱家留个种。”
“还有啊,爹爹这几天在花楼里瞧见个可怜人,生得那叫一个咳咳……爹爹想做做好事,为你积积福,帮人赎身脱离苦海,你看如何?”
“你不是才赎了一个花魁?”亓官婌眉头微蹙,手中的账本一放,稍稍用的点力气,把亓官爹吓了一跳。
连连说:“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就算了。”
亓官婌看他这样子就烦,抬指点了点太阳穴,看这人满脸堆笑讨好。
看在他对自己好歹有点父女情份,自己又还用得上他,颔首答允:“去账房支银子。”
亓官爹大喜,就听她道:“女儿既然帮了父亲,父亲也帮帮女儿吧。”
“我近日招了红娘,是看中一家少爷要聘他为夫,怕他家不允,父亲身为长辈也该有点用处了。”
被那双锐利的桃花眼一晲,亓官爹本能就心虚三分,又怕她真嫁出去了,亓官家换了家主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口中急忙问:“是招婿吧?”
亓官婌似笑非笑:“放心,父亲的荣华富贵还没到头呢!”
亓官爹可就放心了,殷勤问:“是哪家公子?爹爹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知州家,那只年轻力壮的猫儿。”提及心上人,亓官婌嘴角微挑,眼神意味深长。
猫?什么猫?亓官爹纳闷,随后一想知州府近日狸猫换太子的丑闻,闻弦歌知雅意,眼睛一亮:“知州家的筠溪公子?”
亓官婌但笑不语。
“哎呦,哎呦。”亓官爹激动的在书房来回转悠,“还是我女儿的眼光高,人家先前是知州公子,读的圣贤书,铁板钉钉的举人老爷。
就算是换了人生的假少爷又如何?假少爷好啊!嫁到我们家来,考个举人,说出去多有面子。长的又好看,年少风流,不错不错。”
亓官爹越说越满意,总之只要不把人嫁出去,他女儿是要聘农民、乞丐,他都能夸出花来。
他心里激动,知州府的真少爷他们攀不上,假少爷还攀不上吗?
“你放心,这件事爹爹保证给你办妥了!就是,嘿嘿……”亓官爹搓了搓手,笑容谄媚。
他是一点也不觉得老子跟女儿讨钱有什么不对,他之前就是亓官家混吃等死的纨绔一挂,生了个好女儿当上家主,能用的银钱比前半生还多,更是摆明要做混吃等死的咸鱼。
亓官婌点了点扶手,眼眸略略上挑出戏谑的弧度,“能得多少,看你本事。”
“别搞砸了。”
亓官爹拍着胸膛明确表示:“爹爹办事你放心。”
亓官婌:……
不知为何,更不放心了。
看着父亲欢快离去的背影,亓官婌微阖上眸,睫羽在面上落下一片阴霾,她往后一倚招来侍女吩咐:“看着他,别把事情搞砸了。”
侍女连忙称是。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亓官爹应了事同知州夫人说的好好的,拿了生辰贴回来跟她请功。
亓官婌在外面巡视店铺,临近黄昏才回来,方才下了马,身上雪青披风才卸下,看到他喜笑颜开的过来。
拿了一方生辰贴往面前一送,欢喜的讨赏:“女儿啊,你瞧这是什么,爹爹出马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这订了亲事才会换生辰贴,只消八字相和,走上三媒六聘就可以成婚了。
亓官婌一路快步穿过抄手回廊,在堂屋坐下洗净了手,这才拿到手里翻开看,绘着丹蔻的指抚在上面,眼神柔软一瞬。
谁料她面上笑意未展,外边回来个侍女,在她耳边低声说:“家主,筠溪少爷逃婚了。”
亓官婌脸上的笑凝滞了。
“逃婚。”她一字一顿,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拢着阴影。
气氛一时说不出的冷凝。
却说亓官府招人入赘,这事传到当事人耳朵里时,顾筠溪正和几个朋友喝酒回来,外衣桀骜的披在身上,头发散落,墨点恣意的衣袖上点缀。
他这几日不够如意,回府再没有下人前呼后拥,唯有一个书童还在旁边抱着书箱。
他也不在意,前几天刚和真少爷打了一架,自觉就算是假少爷又怎么样?日子照样过,偷得浮生半日闲逃了先生的课参加诗会,沾染一身花香喝到微醺回来,心情还算不错。
结果在屋外听到爹娘说话。
他娘绞着帕子,捂着脸在哭,不等顾筠溪进去安慰,就听她说:“只要一想到顾筠溪占了我儿的位置,我就恨他,把人嫁出去搭上亓官家给我儿铺路,也算他的福气,能回馈家里了。”
顾筠溪推门的动作顿住了。
以往疼惜他的爹爹没有反驳,反而嫌弃的叮嘱:“你记得和人家说好,别办什么婚礼,给了聘礼就罢了。偷偷接人去过日子就行了,当上门女婿摆出来丢人。”
顾筠溪:……
顾筠溪:……
顾筠溪直接就炸了:“什么玩意??入赘?”
“还偷偷过去,她怎么不直接把小爷绑了,还省钱!”
“逃婚!马上逃婚!谁爱嫁谁嫁!小爷不干了!”
顾筠溪多硬气一人,半点银子没带,当场就跑了。
传到亓官婌耳朵里时,人都跑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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