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速之客

丰收节终于到了，一向安静的桃花墟在这一天简直变了个样子，从早上天刚亮就热闹了起来，谷场上搭好了戏台，锣鼓喧天已经开唱了。

        余笙也不困了，爬起来随意的梳洗一番就往谷场去。

        谷场四周的小摊已经摆好，煮面条的，下饺子的，蒸花馍的，还有炸糖饼的，围着谷场转一圈，肚子就填饱了。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好像整个桃花墟的人都出动了，人山人海。

        吃饱喝足，余笙就去遮阳棚下面跟那群妇女挤在一起看戏。在农村祭祀主要是男人上场的，先不提重男轻女，祖祖辈辈这样传下来，到他们的时候根本不去考虑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男人为祭祀忙着排练，对待神明和祖先越是落后的地方越充满敬畏，就连什么时候跪下，跪几次都要事先排练好，如果做错害怕会惹怒神明和祖先，来年不再保佑他们。

        戏台上正在唱黄梅戏，来这儿之前余笙还从来没好好听过，挨着她坐的一位大嫂告诉她，现在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台上唱戏的女人声音婉转细腻，抑扬顿挫又饱含感情。

        “情本无心种，却在心中生，时现又时隐，有形却无形。不是河边草，不是树上藤，钢刀与利刃，难割柔丝情。梁兄长，护我帮我勤照应，正正派派一书生。他越憨厚儿越喜，他越无意儿越情深。断指断发断头颈，断不了三年来，真真切切苦苦甜甜丝丝缕缕，结成的千丈情根，千丈情根。”

        坐那儿听了一会儿竟意外的觉得很不错，遍观周围，最起劲的还得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全神贯注，有的甚至可以跟着从头唱到尾，与城里去看演唱会的小姑娘相比也不逊色。

        远处一众排练的男人队伍里，宋寂鹤立鸡群，高高的个子在里面特别突出。他面无表情的听着村长的指示，跟着别人跪下起来，再跪下再起来，既看不到不耐也看不到虔诚。

        戏听多了就觉得无聊，天气很热，在密不透风的人堆里更是热的人胸闷。

        余笙去小卖部里买了根冰棒，等她回来的时候，祭祀已经开始了。

        她不便靠近，就蹲在谷场旁边的柳树底下吃。等那边行完礼开始放鞭炮的时候，余笙的冰棒正好吃完。

        宋寂从队伍里出来，找人似的四处张望，看到余笙在那边后便直直走了过来。

        天气太热了，余笙白皙的皮肤热的变成了粉红色，阳光太刺眼，她手搭凉棚眯着眼看他。

        “觉得热就回家吧，下午天凉快了再来，得唱到半夜。”宋寂也热的够呛，汗珠子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额头。他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此刻汗湿紧紧的贴在他身上，甚至可以看清衣服下面肌肉的走势。

        余笙偷偷笑了笑，长得帅身材好的男人谁不喜欢看呢。

        “那你呢？”她问。

        “我得留下来帮忙，村里年轻人少，走不得。”

        余笙撇撇嘴，刚想同意，就听见路口那边忽然热闹了起来。

        有小孩高呼：“是汽车啊，好大的汽车！”

        两人循声望去，一辆白色的suv在那条不算宽的马路上艰难移动。路本就窄还站满了人，这辆车都没有乌龟爬得快。

        “这谁的车啊，”宋寂自言自语的嘀咕。

        余笙也眯起眼睛去看，只觉得车有点熟悉，当她看到车牌号的时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时有几个小孩蹦蹦跳跳的朝他们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余老师，找你的，那车上的人说是找你的。”

        双脚像是长在了地面上一样一动不动，冰棒才咽下去几分钟，此刻喉咙就又发干了。

        她像一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好多天的人一样，嗓子眼干燥，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的看着那辆suv一点一点靠近自己。

        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副驾驶的门打开，一身灰色运动装的温流长腿一伸，从车里跨了出来。环顾一下周围看着热闹的人群，温流咧开嘴笑了出来。

        “这地方可真难找，开着导航都跑错好几次。”

        “余老师，这是你朋友？”闻讯赶来的村长，面对城里来的人无比热情。

        直到这个时候余笙僵硬的身子才动了一下，宋寂在她身边看了她一眼，对来人的身份瞬间了然了。只是，他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能无言的站在她背后。

        “我是她男朋友。”温流大言不惭，对着老村长呵呵一笑，神态自若。

        “哦哦，是这样啊，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呃……”本就不是相熟的人，互相介绍完自己后，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目光不由地就又落回到余笙身上。

        “你们别听他瞎说，他只是我的朋友，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我。”余笙脸上挂着假笑。

        尽管她反驳，但对于周围的人来说这只是害羞，他们都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明白江凡给她打电话时，说话为何言辞闪烁了。敢情这个该死的家伙，轻而易举就将她的去处告诉了温流，没义气！

        听到余笙反驳温流也不生气，一直笑嘻嘻的，赶了大半天的路，身子乏得很，他转动脖子活动一下脖颈，一旁的村长人精似的瞬间会意了。

        “余老师，你这朋友赶路累了，你先带他去休息一下吧。休息好了，下午来看表演。”

        余笙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同意。

        后车厢的书村长找人欢天喜地的搬去了学校，对千里迢迢送书来的温流简直当成神了，就差拉张桌子将他供起来。

        车就停在了谷场角落，一群孩子新奇的围着看。

        司机也少见这种场面，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满场乱窜，很快就跟当地人打成一片。

        余笙带着温流朝宋家走去，借着拐弯的空她用眼角的余光往回看。

        柳树底下，那个男人还站在那儿，他一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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