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威胁
宋寂一夜没睡，辗转反侧，睁着眼睛看月亮挂在天上又落下，看天色变暗又渐渐明亮。
当启明星在东方出现的时候，他再也躺不住了，套上衣裤去了前院。
他早起在院子西南边的井边打水，水桶系着绳子放下去，碰到井内的石壁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余笙倚在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他，他打好一桶水转过身来，她就看到了他眼睛下面的乌青，很疲惫的样子。
心口莫名抽痛了一下，她有点鄙视这样的自己，矫情又可笑。
快到吃早饭的时候，温流才姗姗来迟。
温流一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别人吃早饭，他也只是喝杯清水陪着。
经过一夜休整，他又恢复了平日矜贵少爷的模样，人模狗样的坐在那儿，跟这个饭桌上的人怎么看都不搭调。
饭桌上气氛怪异，除了温流自己，别人都是一脸的尴尬。他不一样，他悠然自得，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是一种乐趣。
宋寂的脸色很难看，疯狂的往嘴里塞馒头，这是丰收节上用新麦子磨成面粉做的，带着浓浓的麦香。
看他这个样子，温流就想逗逗他，他慢悠悠地问他：“你房间那些画是你自己画的吗？”
宋寂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发了一个单音节出来，“嗯。”
“哦——”温流笑笑，这个“哦”字拉的很长，他盯着宋寂的脸又问：“那这么说，床底下盒子里的画……也都是你画的吗？”
温流说这话的时候，宋寂正在喝水，馒头吃的太快噎着了，喝口水往胃里送一下。
他像是被突然吓了一跳似的，一口水没咽下去全呛到了气管里。他慌乱地转身，背对着饭桌疯狂咳嗽，肺像用利刃剖开一样火辣辣的疼，咳的眼泪都飚出来了。
余笙赶忙在他后背上力度正好的拍着，给了温流一个质问的眼神。
“慢点喝，你着什么急嘛。”看他咳的这样，宋婶有点心疼，不由地责备他。
温流还在等他的答案，也不着急，就在那儿捧着水杯看着他。
余笙对此有点无语，白他一眼：“画上不是有署名吗，你不认识字？”
温流挑挑眉，道：“我看见的那些可没有署名，怎么知道谁画的，这不是才问问吗。”
咳嗽慢慢止住，宋寂却已经没胃口了。
他看向温流的眼神有点恐怖，但温流不怕他，大他的那几岁可不是虚长的。
他面上依旧笑嘻嘻，像很多和善的老好人一样，只有宋寂知道这笑容背后有着怎样恶劣的嘴脸。
吃过早饭，温流以公司很忙为借口要离开了，他象征性的问余笙要不要跟他回去。余笙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就没过多纠缠。
“我过段时间闲下来后再来看你，到时候可得跟我回去，别忘了自己的家在哪儿。”
温流语气温柔，手指拢了拢余笙耳侧垂下的发，话里却有余笙一人能听懂的强硬。
村长不知从哪儿得知温流要走，饭吃到一半就跑来送行，一行人在谷场上寒暄起来。
司机昨夜在驾驶座上勉强补了一觉，此刻只觉得像跑了五千米似的，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虽说乡亲们都很热情，可他却不想再睡车里，巴不得温流赶紧上车回去。
他们寒暄了好一阵后，眼看着太阳逐渐往南移，温度越来越高，温流终于挥别了村长他们，弯腰钻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车窗降下来，温流从里面露出半张脸。
他看向宋寂，朝他勾勾手，“过来，我有点事跟你说。”
宋寂一愣，想到温流也没什么好话要说，脸上的神色就更加难看了。
村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比热情的推了推宋寂，催促他：“快点过去，快点过去。”
“有什么事就说吧，”宋寂站在后车门处，他不喜欢温流，甚至连他那张让无数女孩看了心动的脸都不想看一下，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他站在那儿，眼睛却看着别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温流也不生气，他笑着，声音压得很低，满满的嘲笑，他说：“就算是上面没有眼睛，我也知道你画的是谁。”
宋寂也没好气，怼他：“你很无耻啊，住别人房间还连床底下都翻。”
“哎，你别误会，是眼镜掉了，我找眼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宋寂无语，只得沉默。
知了在河边的柳树上不知疲倦的叫着找存在感，这天气热的人心烦。
镜片后面的眼神变得阴鸷而狠厉，他盯住宋寂，每个字都说的铿锵有力。
“你最好别动她一下，连想都别想，不然我会叫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温流想象过很多种宋寂听到后的表情，害怕，愤怒，甚至是要打他，唯独没想到他会笑出来。
那笑容很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直笑着。笑着笑着就看到宋寂摇了摇头，眼中有泛滥的苦涩。
他没再说什么，没答应也没有反驳，就那样转身走了，甚至连个鄙视的眼神都没给温流。
温流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疑惑，这不是那个村夫该有的反应吧？他想。
“先生，余小姐不走吗？”司机看着后视镜里一脸纳闷的温流问。
“啊？啊，是，她不走。”但是他又觉得这话不严谨，笑了笑道：“她暂时不走。”
“那……”
随着车窗缓缓升上去，“开车”两个字被车玻璃挡在了里面。
白色的suv开上那辆凹凸不平的小土路，车子在缓缓加速，渐渐地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温流，终于走了。
“他找你说什么了？”看他的样子，余笙有点担心。
宋寂木然的转头看她，他觉得有点悲哀。
动与不动，想与不想，什么时候是他可以控制的了？心不在他这儿，他做什么又有何意义呢？
如果余笙有朝一日爱上他，温流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
可这也仅仅只是如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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