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表白

那一天他们虽没有直接挑明，宋寂的意思却也表达的很清楚了，只要不傻都能知道两人之间横隔了一个余笙。只是宋寂的冷淡好像并没有影响到莹莹，在那之后的几天，莹莹一有空就会去宋家，有时候找宋寂，有时候找余笙。

        坦白讲，余笙并不讨厌莹莹，这个女孩子有种别样的坚韧，就像是一根藤，枝蔓蜿蜒到哪里根就会跟着长到哪里。

        她对于教育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时常找余笙探讨。这一点余笙很明白，她这也是想当村里的小学老师，不过对于原因她是不知道的。原因是什么，余笙并不想深究，她觉得有人愿意为了家乡的教育事业做贡献这是非常好的事情，日后自己离开了也不用担心没人接手这个担子。所以，莹莹表现的越热情，余笙觉得越高兴。

        看得出来，宋婶是很喜欢莹莹的，每次莹莹来她都有种看未来儿媳妇的感觉，把家里攒的好吃的一股脑儿拿出来给她。她没有别的本事，对人好就给吃的是她认知里最容易的一个办法。

        感情毕竟是两个年轻人的事情，宋婶再热情，奈何儿子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总是冷冰冰的冒着寒气。有几次宋婶故意差遣宋寂去周家办事，宋寂也都巧妙的避开了，拒绝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周末，照例，图书室也是休息的。

        余笙不用去学校，就二楼自己房间里看这段时间来让孩子们写的读书笔记。读书笔记是一周看一次的，一本一本看下来，工作量也不小。在学校没有看完的，余笙会带回家再看，争取在周一的时候还给他们。

        楼下院子里，宋婶母子在争执着什么，宋婶的声音很低，宋寂的声音则在压抑了一会儿后渐渐拔高了，带着满满的不耐烦。

        “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去那儿干嘛啊，我不喜欢她，我不想跟她处对象。”

        宋寂的话把宋婶气得够呛，不禁质问他，“莹莹这么好的女孩子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谁？”

        宋寂也不答话，手里的斧子一刻没闲着，使出浑身的劲儿去劈柴，“砰砰”的利响，一下又一下。

        “有些人光你喜欢没用，不是咱的人你别去想。”

        “说什么呢，妈你小声点。”宋寂皱着眉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二楼最东边的窗户，窗户开着，但是并没有谁的身影在那儿。

        宋婶看他这样就像在看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气的难受。

        “你给个痛快话，到底去不去？”

        “不去！”回答的倒是真的很痛快。

        宋婶被他噎的一时语塞，儿子请不动，她只能自己去。没好气的拎着一篮子鸡蛋，宋婶难得骂骂咧咧的走了。

        从余笙来到这里，宋婶给她印象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小女人形象，她也会骂脏话这件事是余笙万万没想到，这反差竟觉得有点搞笑。

        院子里的劈柴声停下了，余笙探出半个身子，楼下的阴凉地里，宋寂坐在厨房门口那堆劈好的柴上喝水，随着他仰头一口一口的灌，水流过喉咙，喉结轻微的动一下，杯子里的茶叶上下翻飞。

        “让你去未来媳妇家吗？”

        余笙手里拿了根圆珠笔，闲着无聊夹在两指之间转着打发时间。

        宋寂被余笙吓了一跳，差点呛到。看他狼狈的咳了几声，余笙带着一丢丢歉意低低的笑了出来，赶忙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宋寂瞪她，将水杯的盖子拧紧后丢在一旁。

        “你为什么不喜欢莹莹，我觉得她很好，跟你很相配。而且，你们两家的关系很好，知根知底的，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和谐关系。”

        余笙这话说得很对，跟莹莹在一起是别人羡慕不已的一门亲事。可是，现在的他心里装着别人，哪怕跟莹莹结了婚他也没有把握对她好，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呢，误人误己。

        “我不喜欢她，不能耽误她。”宋寂说的诚恳，没有一点点说谎的意思。

        成年人做每一个选择都是优先利己的，余笙觉得宋寂也该是这样，只是这一次她看错了。楼下那个男人像个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做什么事情都是跟着自己的心走，心往远处走，他就往远处去，哪怕远处有雷霆风暴他也不怕，固执到笨拙。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周边的空气瞬间凝固下来。

        远处墙角边上，老母鸡在咕咕叫着刨土找虫子，风从东南方向刮过来，吹动了厨房与主屋连接的院墙上匍匐着的丝瓜叶子。就像是每一个晴朗的好天气一样，这个世界安静地仿佛可以听见他们的心跳声，听见他们因紧张而变得小心翼翼地呼吸声。

        余笙定定的看着宋寂，宋寂不躲不闪地回望着她，她在等一个答案。

        喉结滚动，宋寂空咽了一口唾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余笙没有退步的打算，就那样直视着他，居高临下，神情严肃又认真。看那架势，她是非要一个结果不可。

        这样的她，让宋寂想到了那个晚上，她笑着问自己，说：“宋寂，你喜欢我吗？”

        不自觉的，宋寂对着那晚的余笙回答，声音平静，掷地有声。

        “我喜欢你。”

        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

        ……

        “我知道，”漫长的一分钟后，楼上的人轻笑，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哪怕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像个藏宝人，也终究有被人发现宝藏的一天。何况她是当事人，宋寂的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贪恋，看不出来才是傻子。

        “不可以哦，”余笙摇头，“我不行。”

        “是因为温先生吗？”宋寂急急地追问。

        余笙还是摇头，语气里有淡淡的哀伤，“我跟他只是过去，已经没可能了，以后的日子他只是我姐夫。”

        “那……是为什么，因为我是农村人吗？”

        余笙没吱声，这在宋寂看来就是默认了。

        心，像是被人一把抓住攥紧了一般，疼的他一下没呼吸上来，大脑缺氧了几秒钟。意料之中的被拒绝，在心里已经上演过无数遍的，本不该如此让人心痛。不说出来就好了，不说出来就不会被拒绝，不说出来他还可以在心里骗自己有无数的可能。

        像个傻瓜一样。

        咧咧嘴角，他自嘲的笑笑，无比苦涩。

        宋寂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堆木头上，他低着头，余笙看不到他脸上痛苦万分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过段时间我究竟会在哪里，我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生子的人。你可以把我当成一只鸟，今天飞到这里，明天可能就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顿了顿，她继续说：“现在你对我可能只是一时的新鲜感，这股新鲜感过去了，你就会觉得我也不过如此。爱了六年的人尚且可以在一夕之间就推开我，可见我的魅力也不过尔尔。”

        宋寂想反驳，可语言太过苍白，这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得到了就不珍惜的言论，不久前在山顶他刚对她说过，说的时候还振振有词。

        如今，叫他如何反驳。

        “我也想过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用一段恋情治疗在上一段恋情中受伤的自己。只是，这个人不能是你。宋寂，你这个人太好太老实了，我不想玩弄你，伤害你。”

        “我不怕受伤，”他低着头喃喃自语。

        “不，你只是没有吃过感情里的亏。感情中受伤跟肉体受伤不一样，肉体上的伤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会康复，伤口会愈合。感情中的伤就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影子，会时不时的出来刺激你一下，半死不活的吊着你。你或许可以安慰自己爱情没什么大不了，表面上装得很潇洒，但是不管说得怎样冠冕堂皇，难受的时候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无言以对，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没有一丁点的感情经验，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就隔着一扇窗户，他在外面，她在里面，他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然后，以失败收场。

        就像个……笑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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