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试探③
伴随着失重的晕眩感，姬袅倏忽紧闭了双眼，同时手指用力，轻轻地拨动了腕表上的指针，可是——
周遭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变化。
头顶依然是那片黑漆漆的天幕，周遭依然是刺鼻的机油味，混杂着火焰的味道，车厢里越来越热……
完了完了！姬袅在心里狂喊，看来她今天，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不是要摔死就是要被烧死……
就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那下坠的趋势却突然——顿住了。
车头重新回抬，就像是……突然多了什么重物，将车尾压了下去。
随后，身后传来了了“哐当”的一声巨响，是后座的玻璃被砸得稀碎的声音。
姬袅急忙回头，果然看到了林旧跨立在车子的尾箱上方，他侧身半跪着，撑在上方的窗框上，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满是被玻璃划过的伤痕、血淋淋的。
姬袅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声凄厉的尖叫，那似乎是林崭的声音。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姬袅听见他似乎是在咒骂、喝止着什么，她只能依稀听到一个“快跑……”之类的。
不过——谁在乎呢？
姬袅伸手、交握住了林旧的那只手。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手心有些微润滑腻的液体，濡湿了她的手掌，她知道那是——他的血。两只手交握之处，她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些粗粝不堪的玻璃碎屑，正一点点嵌入了他的皮肤和肌肉里。
然而，他却连半声都没有吭过，只是用他那股强硬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那摇摇欲坠的车厢里拽了出来。
那丝诡异的平衡终究还是被打破了，车子最终还是还是支撑不住颓势朝着崖底砸落了下去。
而姬袅，则在林旧的引导下，于车体最终掉落的最后一刻，率先一步从车上跳了下来，堪堪摔在坚硬的路面上。
姬袅挣扎着从林旧的怀里爬起来，连忙查看被她压在身下、当了她的人肉垫的林旧是死是活。
刚才在落地的一瞬间，她几乎就没有挨到地，林旧的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全程将她护在怀里，一点苦头都没让她吃到。
但林旧自己却惨了，他的背几乎承接下了两个人的冲击，沿着粗粝的路面，滑行了将近半米远。
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姬袅的心里蓦然有了一丝慌乱，她轻轻地摇了摇林旧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唤他：“你还好吗？”
“嘶——”身下传来一声急短的抽气声，姬袅听见身下的人有些无奈地叹气：“别摇了，没事也要被你摇出事来了……”
他勉强地支起上半身，身上痛得像是被人当成沙包抡过一样。他的口鼻里，全是飞溅而起的砂石，几乎要钻进了他的肺里，呛得他几乎要涕泗横流，还有他的背……他甚至都在怀疑那还是不是自己的背了。
姬袅连忙伸手去扶，她支着林旧的手，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任由他将全身的重量压到了自己的身上，扶着他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不知名的角落里窜了出来，一把扑到林旧的身边，拉着他开始嘘寒问暖。
是林崭，他的脸上满是忧色，声音里也染上了哭腔，不住地问着林旧：“哥，你还好吧？没事吧？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林旧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以示安慰。
姬袅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们摔落的地方，距离崖壁，也不过二十公分。
她瞄了一眼山底，只看到山脚下似乎有一条河。他们的那辆车，应该就是掉进了那条河的河床里。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要一起掉进那乌漆抹黑的山底，一起做一对断了翅的“蝴蝶”去了，姬袅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而此时正站在她身侧的林旧，自然不知晓她的想法，他只是强忍着痛感，死死地盯着停在他面前的那辆大g，以及，坐在大g的驾驶座上的那位——正好整以暇、颇有闲情逸致地看着他们的黑衣人。
大g不愧是大g，林旧的车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几近报废了，而面前的这辆大g，却只有车头损毁得严重了一些，而车身的大框架，也仅仅只有一点些微的变形。
车头的玻璃被撞碎了，只留下了一个黑铁一般强悍的窗框。
“这人好眼熟啊，他就是想杀我哥的人吗？”姬袅听到林崭用半大不小的声音在问她。
姬袅点点头，沉默地将视线再一次投向坐在大g里的黑衣人。她在心里隐隐地预判着，如果对方敢撞过来，她就想办法跳进车里拉着他一起同归于尽……
正当她还在思索该怎么脱身时，对面的黑衣人却率先开口了。他的话是说给林旧听的，只听他说：“我说过了，只给你一天的时间的，你不会，只当它是个玩笑吧？”
林旧咬牙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将近7个小时吧？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我不急，我只是怕你忘了，所以赶来提醒一下你。”黑衣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你看，我都没有下死手，你、你们三个……”
说到这里，黑衣人的手指一一指着眼前的三个人，笑着说：“你们，不都还活着吗？”
“去你m的！”林崭第一个骂出了声，“那是我们命大！哪里是你没下死手……”
林崭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旧拽了回来，这一拽，似乎又扯到了他身上的哪一处伤口呢，于是他当即扶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林崭立马被吓得噤了声，伸手去扶住了林旧，然而接下来的交谈中，他虽然几度眼神里愤恨地要喷出火来，嘴里却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了。
见那俩一个伤一个傻，姬袅叹了口气，默默地举起了一只手，以示有话要讲。
“你说。”对于她的态度，黑衣人似乎极有兴趣。
姬袅沉吟了片刻，往前踏出了一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的目标，应该是要杀他，对吧？”
顺着她的手指指向的，正是站在她身后的林旧。这个问题，之前在天台上的那次照面时，她就问过这个黑衣人了。
果然，黑衣人和上一次一样点点头，爽快地回应了她的疑问：“没错。”姬袅看到他的双手交叠，支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唉！”姬袅长长地叹了口气，摊了摊手才说，“你要杀他就杀他好了，为什么要牵连无辜呀？”
“靠，你这个女人未免也太白眼狼了吧？”林崭因为顾及林旧，倒是不敢怼那个黑衣人了，只是用极小的音量在她身后
忿忿不平，“我哥刚才拼了命救的你……”
之后的咕囔声越来越小，应该是又被林旧制止了。
姬袅的嘴角划过了一抹笑，朝着黑衣人继续说道：“你就算牵连无辜，牵连一下他那个傻不拉几的亲弟弟也就算了，牵连我干什么，我可跟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你才傻不拉几的呢……”身后又是一阵咕囔。
姬袅没理会身后的反应，反而专心致志地去看那位黑衣人的反应。只见他一只手挎在了车座上，眼底兴起了一抹亮闪闪的笑意，语气里也多了一丝兴味：“哦？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我还以为你想跟他一起生一起死呢？”
“噗——”姬袅笑出了声来，“大叔，你几岁了？还这么天真呢？我们这代人，谈个恋爱而已，是没有人会用命来谈的……”
“这么说，你是不想救他了？”
“救？能救当然要救，毕竟……”说到这里，她还颇为可惜地回头在林旧的脸上摸了一把，却被林旧皱着眉头躲过了。
姬袅倒也不恼，又伸手捏了捏他那紧实的小臂，收获了“新旧不一”的白眼两枚，然后才继续说道：“毕竟这张脸，这个身材，我还都挺满意的，但是……”
众所周知，凡是一旦有了个但书，那前面的就全是废话了。姬袅清了清嗓子，着重说道：
“凡是都要有个度不是吗？想救他是真的，但我这个人呀，是最惜命的了……”说到这里，姬袅顿了一下，思忖了片刻后，才说，“要不然这样好了……
“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留我一条命，其他人你爱怎么杀、就怎么杀，你看行吗？”
黑衣人：“……”
过了许久，黑衣人才似找回了声音，他笑着说：“那我要是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你要是不答应的话，那我就只好把事情闹大咯……”姬袅有恃无恐地说，“我确实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林旧，而林旧又为什么要配合你，或许是受了你的威胁、又或许是为了保护谁，但既然你需要他的配合，才能杀了他，那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无论是你还是他，都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对吗？”姬袅歪着头，嘴角噙了一抹有恃无恐的笑意，“就比如说现在，你听——
“你如果再不走的话，可能就走不了了。”姬袅笑盈盈地说道。
远处的风声里，依稀传来了警车的警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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