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事③
姬袅洗完澡，刚从浴室走出来的那刻，就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笑着迎了上来，笑着来拉她的手，问：
“怎么样，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下了一碗面，快来尝尝。”
像是特地等在这里的一样。
姬袅对这样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她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谢谢。”
女人对她这样有些明显的抗拒毫不在意，见她不习惯自己的肢体接触，就小心地避开了，但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温温柔柔的笑，亲切地招呼她走到了饭厅里，给她端上来了一碗清汤底的碱水面，上面还摊着一颗蛋和两根挺括的青菜。
姬袅没有推拒，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被埋在那堆土里到底多长时间，所以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饿了多久，只知道，此时此刻，就算是给她一头牛，她都觉得自己能把它啃得渣都不剩。
见姬袅开始动筷子了，女人便也挨着桌子坐了下来，谨慎地开始攀谈起来：
“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你可以管我叫姐。你怎么称呼？”
“姬袅，你叫我小袅就好了。”
“姓姬啊？这个姓倒是不常见。”女人随口评价了一句，然后接着问，“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说看。”
姬袅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主要是连她自己这会儿都不知道接下来要何去何从，请人帮忙也该有个具体的方向才是。
“那也好，我看你也没地方去，刚好，我老公和我大儿子最近都不在家里，家里有空房子，要不你今晚就住下来，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解决好了。”
女人说话的声音也和她的长相一样，温温柔柔的，春风沐雨，很容易就能让人生出亲近之意，当然，前提是——
她如果没有一直往姬袅左手腕方向瞄的话！
面吃完了，姬袅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轻轻盖住了左手的手腕，果不其然，跟女人倏忽收回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姬袅笑着说：“姐，你好像……对这只手表很感兴趣？你是见过它吗？”
“没有！”女人连忙摆手，“我就是没见过也听说过还能防水的手表，你这块手表是花了多少钱买的呀？是在哪里买的？也是从港台客手里买的吗？”
说着，女人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向往的表情，“那些人半年才偷偷从海上偷偷运回来一批货，每次还没等运到我们市呢，就被抢购一空了，有钱都买不到……”
姬袅有些了然，她想了想，90年代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个时期，很多人会从港澳台偷渡一些皮包、手表什么的回到内地卖。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姬袅却隐隐觉得这应该不是这个女人关注它的原因。
紧接着，那个女人又说了：“如果你要是有用钱上面的困难的话，我可以给你引荐一下，你可以把这块表当掉，我看它还挺值钱的。”
姬袅笑了笑，先是向她道谢，然后便委婉地拒绝了。
这第一回合的较量，便在双方或真或假的试探中落下了帷幕。
随后，姬袅被女人领到了一间客房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木质的书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墙面上贴着几张李小龙的海报，还有一些姬袅也认不出来的篮球明星。
“这是我儿子的房间，你可以放心地先在这里住下。床单被套都是刚换上、干净的。”
姬袅向她道了谢，然后便目送对方带上门，走出了卧室。
拉开衣柜，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似乎都是男装，基本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书桌上，按书页大小，依次整齐地码放着一堆书。
姬袅随意地翻了一下，不是教材就是些教辅资料，最顶上的，是几本练习册。
她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往床垫上压了压，然后，她听到了床垫里发出了有些轻微的弹簧弹响声。
席梦思的。
在这样一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里，面对手表这种“洋货”，能说出“有钱也买不到”这种话；连家里的次卧都铺的是席梦思；而且她刚才还看到了，客厅里有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电视机是彩虹牌的，似乎还是彩电，看来这家人，应该是挺有钱的。
下一秒，姬袅将自己摔到床上，任凭自己陷进了那张柔软的床垫里。
在一阵胡思乱想中，姬袅最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天，她就去找林旧，也不知道他现在多大了，长得帅不帅？万一让她看到他非主流杀马特的黑历史，对他幻灭了，那可怎么办？
到时候，她就可以大声嘲笑他了！这是她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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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一阵模模糊糊的呓语声给吵醒的。她有些习惯地偏头去看窗外，果然，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的，树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晃，缝隙里漏出了斑驳的月影。
姬袅叹了口气，好像除了被埋在土里，其他时间，每一个夜晚，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敏感的直觉和像动物一样灵敏的觉察力。就比如说现在，她就感受到了有危险在逼近。
她小心地从床上起身，蹑步走到门后。
这种旧的木门她不敢去动，怕稍稍一动就会发出突兀的异响，于是她只好趴在门后，侧耳去听，门外的动静。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男人的声音听着有些陌生；但女人的，她却很熟悉，正是那个热情地留她下来过夜的女人——这个家的女主人。
“……要我说，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直接把她……”说这句话的是男人，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但姬袅突然觉得自己脖颈一凉。
“诶，不用做这么绝吧？要不，我们跟她商量一下，给她一笔钱？”女人的声音带了些慌乱。
“万一她拿了钱，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要不，我们搬走吧？”女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们才刚搬过来。”男人提醒她，他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压低了嗓音说，“这样吧，你回房间看着儿子，剩下的交给我，你等我消息。”
然后，她听到了女人极为沉重的“嗯”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在向着她所在的房间靠近。看来他们讨论的目标果然是自己。
姬袅连忙退回到床边，小心地将床上的被子拱成人形，然后回到门后，静静地等待着。
她听到门锁被缓缓拧动的声音，紧接着，是老式木板在开阖时发出的“吱啊”声以及和地面的磋磨声。
不过，这些声音都被人极其小心地控制在了一定的分贝内，如果换个睡眠比较好的人，可能根本就不会被惊动。
她屏住了呼吸，拳头微微攥紧，静静看着那扇门在她的眼前被徐徐推开……
然后，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床边走去。
他的手上勒着折成几折的麻绳，微抻了抻，麻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的手已然触碰到了被子的一角。
被子赫然被掀开，床上哪里有半个人影。
男人愣在当场……
“你是在找我吗？”姬袅清了清嗓子，笑着朝着那个清瘦的身影打了声招呼。
然后，姬袅看到那个男人缓缓转过了头，用一种“见鬼”一样的表情看向自己，他手上的麻绳骤然……落了地。
反应会不会太大了？刚才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狠角色，至少也该像那个黑衣人那样。
结果，就这？
甚至还不用她动手，对方就已经吓傻了？
姬袅有些诧异地从门后走出来，正打算好好拷问一下对方的动机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却突然变得有些诡谲怪异了起来，她看到了让她觉得无比诡异，却又无比熟悉的一幕——
床、天花板、墙壁，甚至还有眼前的那道人影，周遭的一切突然开始像巧克力融化了一般诡谲地扭曲变形，然后，那些扭曲到极致的画面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像墙皮一样地开始往下剥落……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再一次躺回到了床上。窗外依然那倏然抖动的树影和斑驳的月影。
怎么可能？
姬袅抬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左手腕，那只手表，连同铜绿色的表带一起，依然紧紧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门外依然是那有些熟悉的，男人和女人交杂着的低语。
她没有费心去听门外的响动，她正陷在无垠的震惊里。她刚才……好像、似乎、没有碰过这只手表吧？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门锁拧动是的金属碰击声、那门被推开时铰链发出的“吱啊”声、那门板被推动时和地面摩擦发出的磋磨声……
又依次在她的耳边的接连响起。
这一次，姬袅还来不及从床上起身，她一拧头就看见一道身影，突然朝她猛扑了过来。
这一次，男人拿在手上的，已经不是那根麻绳，而是——
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姬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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